绿林七宗罪-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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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平摇了摇头,终究自己还是做不到啊。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一把伸出手去,拉住了这只马上就要力竭而,松的血手……
原来张延坠下之时,便已看准半山腰上的一棵枯树。
看那枯树几乎两人合抱粗细,却不知它在这石缝之中是如何艰难长成的。
他将莫非平扔上悬崖所用的,是自家的独门功法“降龙劲”。靠这门功法扔出的物事会呈弧形飞出,能极大降低落地时受到的伤损,而抛物之人也会受到相应的反作用力。
就见那莫非平画了个弧形飞上悬崖,而相应的,张延的下落速度几乎加倍,方向也被带得歪了歪,斜斜飞向悬崖,恰恰落在那枯树处。
此刻生死攸关,张延不敢怠慢,当即运劲入腿,在那枯树上一点。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合抱粗的枯树竟然被这一击之力撞断为两截,坠下深谷。而张延也当不住这巨力,只觉一阵剧痛,左腿腿骨已被折断。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疼痛,借着这一顿,连忙伸手抓住崖边的藤蔓,终于止住了下坠之势。
拖着一条断腿和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悬崖上攀爬,这已超过了张延体力的极限,他只能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志苦苦支持。
当感觉自己的手被稳稳地拉住时,他终于双目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延悠悠醒转,费力地抬起头,朝左右看去:
自己正躺在悬崖的边上;自己的副手、白发浮云白千帆躺在自己的左边,双目紧闭;而自己的右边,却见二人追捕的对象、无影弓莫非平正大模大样地盘膝打坐。
张延挣扎着想要坐起,可是稍一动弹便觉得断腿处钻心一般的疼痛,且胸口处的内伤也有爆发之势。他只好苦笑一声,重又躺下——想不到如此一番争斗下来,主客易位,自己这两个追捕者反倒成了无影弓的板上鱼肉。
听到张延的动静,莫非平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狠狠地瞪着他。
张延也不开口,索性头一低,开始闭目养神。
静默半晌,莫非平开口道:“他妈的你们两个这么一路追我,老天有眼,终于让你们落到我手里了!你,不用运功了,我看了你的伤势,没个七八天复原不了,看老子呆会儿怎么收拾你们!”
张延却仍是对他不理不睬,面上也看不出丝毫紧张或是害怕。
又是半晌静默,还是莫非平忍不住开口道:“你小子看起来不怎么害怕啊,看来老子不动真格的是不行了!”
张延微微睁开眼睛,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怕,无影箭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莫非平万没料到张延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倒被噎住了。
愣了一下,他骤然哈哈大笑起来,张延也随之大笑,一时间两个男人的笑声震响了这原本静谧的树林。
半晌,二人方才双双止住大笑。经历了刚刚的生死之劫,在这两个立场截然相反的男人之间仿佛建立起了某种微妙的信任。
还是莫非平率先开口道:“你不是在追捕我么,刚刚又何必冒险救我?”
张延动了动身体,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我追捕你只是因为你有杀人的嫌疑,但是我无权判定你是否有罪,是否该死。更何况即使你真的是罪犯,我也无权杀你,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而袖手旁观!”
莫非平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是个圣人?”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悠然望着天上的白云,张延淡淡道:“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呢?刚刚出城之时,你身负重伤,被我和老白围攻,城门即将关闭,虽然情势如此危急,可是你冲上城墙之时,仍然只是将士卒点穴而没有杀他们。这个天下自称英雄的人多了,可能做到这点的,我却还没见过几个。就冲这一点,无论你是否是真凶,我都要救你一救!”
莫非平稍稍一愣,忽地站起身来,笑道:“好,走吧!他奶奶的,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还得让老子背你!”
张延心下一震,道:“你……”
一个字刚出口,便被莫非平豪迈的声音截断:“好了,大家都是大男人,就不用说什么肉麻话了。老子从不会让朋友为难的。他奶奶的,可先说好了,老子可没有杀什么‘左寒右暖’的,今天跟你回去,只是因为信得过你。你要是敢害老子,小心日后夜夜恶鬼缠身!”
张延只觉得似乎有一股暖流正慢慢在胸间回荡。“朋友”这两个无比简单的字眼在此刻听起来,却犹如黄钟大吕,足以震颤人心。
情侣·夫妇
女人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片阴影之中,令这黑暗的小屋内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昨日的血案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对面倚醉楼的繁华。透过窗上薄雾一般的轻纱,仍然可见其内无比辉煌的灯火,看到千金买笑的豪客隐约模糊的身影。但是这一刻,无论灯火如何明亮,似乎一丝也分不到这咫尺之外的阴暗世界。
一声细响,窗子被轻轻地推开。一位戴着狰狞青铜面具的黑衣人应声飞身而人。那独坐的女人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动静一般,仍然静坐在黑暗之中。
男人只是稍稍一愣,便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面前让他魂牵梦萦的玉人。
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男人只觉得怀中的情人安静得有些反常,触手的光润肌肤就如同她此刻的表情一样,冰凉如水。
不及多想,他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女人默不作声,两眼空洞得直如往生者,令男人不由心下一凛。他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一时间,暗室中虽有一对情深如海的情人,却寂静得如同深山废屋。
忽地,仿佛冰山在一瞬间被翻滚的熔岩融化,女人骤然伸出双臂,攀住了情人坚直的脖颈,冰凉的双唇也在同一刻印上了他的面颊。小小的斗室于片刻间变得热情如火!
……
女人默默牵起衣服,慢慢踱到窗边。看着对面倚醉楼不夜的灯火,她不发一语。一股绝望般的暮气顿时笼罩了小屋。
沉默良久,女人道:“那一夜……”
说出这仿若疑问的三个字,女人自嘲般地笑笑,复又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随手抓起脚下堆放的酒坛,女人一掌破开酒封,仰头便饮。冰凉的酒液沿着女人的唇角、颈项缓缓滑落,好像无声的泪滴。
男人徐徐走过,轻轻从背后搂住女人重又变得冰凉的身体,并不说话。
屋内的烛光仿佛被这诡异却温馨的气氛所染,摇曳的姿态也似乎变得温柔起来。
终于,女人的身子再一次渐渐温暖,可是她的目光却依然深邃而迷离。
月慢慢升起,清凉的光辉洒遍了封城的一个个角落,但那月光似乎也在刻意躲避着这间黑暗的小屋,或者,是在躲着这一对宁愿相拥在黑暗中的情人。
这小屋,正仿佛怡然独立于这封城、这江湖、这天下间的争斗之外,虽然阴暗却令人感到温暖。
女人笑笑。
那一夜……
那一夜,刀剑闪烁着寒光,发出能够畅饮鲜血的得意嗡鸣。壮士的鲜血染红了战衣,周遭的每个人都在为了仇恨而战,而自己呢?
在这里,就是在这间黑暗但温暖的小巢中,她将自己彻底交给了他,这个让她不知该诅咒还是该感谢上苍的男人。
男人怜惜地抚摸着女人削肩上的一条剑痕,贴近她的耳垂,耳语般地道:“也许,我们也会有未来!”他的语音虽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镇定与自信。
可女人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紧紧地抱住眼前的男人。半晌,男人才听到她的喃喃自语:“不论有没有未来,这一刻是属于我们的。不要想将来,不要想过去。我们只有,现在!”那声音轻得连贴紧她的男人都几乎听不清了。
忽然间,男人竟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觉得似乎自己几日来的幸福即将毁于一旦。
可是管不了那许多了!他伸手,紧紧抱住情人。
——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一定!
女人却骤然推开他,紧紧盯着他的眼中尽是决绝:“下次见面,让我杀了你,可好?”
楚宁心疼地抚摸着丈夫的断腿——多少次了,这个男人为了道义、为了律法,面对着一个比一个强大的敌人,义无反顾地拼杀,只留下自己在家中忐忑不安地牵挂。那种无穷无尽的担忧和恐惧,足以让人发疯。她不敢回想自己是怎么一次次熬过来的——谁让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呢!
每一次,男人都伤痕累累地回家,就像此刻这样,疲惫地依偎在她的怀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男人才会袒露出他柔弱的一面吧?
有的时候,她甚至想,也许就这样一直下去、不要让他伤愈会更好。可惜不可能。这难得的恬静永远都只是一瞬。这个男人是阎王御史,是天下第一神捕,江湖需要他,封州城更需要他——也许,其实是他需要江湖吧。
轻轻晃了晃头,驱走脑中的胡思乱想,顺便止住眼眶中几乎要涌出的泪水,楚宁轻声开口道:“现在封州的知州是玉大人,把莫非平放在牢里,估计是会出事的。你把他藏在哪儿了?封州城里还有安全的地方么?”
张延狡黠地眨眨眼睛,笑道:“我把他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别说是玉肃,当今这天下除非是皇帝亲来,否则定然没人能伤害他。”说着他的神情又逐渐凝重起来,喃喃道,“如果凶手不是莫非平的话,那究竟是谁做的?难道玉家真要在这个时候与左家开战么?”
楚宁对于这些江湖上的是非本就不感兴趣,眼见榻边女儿睁开了双眼,赶紧伸手抱过。
幼小的女儿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左右晃了晃身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张延伸手接过,左掌搭上女儿的玉枕穴,只觉触手处冰凉一片。他将一股温和平顺的内力输入,女儿的身体这才渐暖,慢慢止住了哭声。
轻轻晃动着宽厚的臂膀,哄着女儿入睡,张延望向楚宁。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一份忧色。
张延开口道:“师父说,最近火焰藤便会成熟。大概就是这几日,师父就会把它送来,那时晴儿就没事了,你不用太忧心。”
楚宁的忧色渐去,神情却依旧凝重。她低声道:“师父昔日救了你的性命,如今又为了晴儿再一次放弃了三十年的梦想,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感激他老人家才是。”
张延的师父觉昕上人被称为南少林百年难见的武学奇才,他自幼嗜武成痴,机缘巧合之下获传佛门密学悲梵掌,沉浸其中多年,却始终无法突破第五层天关。
他闭关苦思多年,方才想出了原因——佛家内功讲求圆润平和,而这悲梵掌的路子却是大起大落、至阳至刚。要想突破这天然的矛盾,只有借助外力。
而这外力便是天下至阳之物——火焰藤。
火焰藤乃天下奇珍,人间罕见。它只生长在万仞悬崖之上,每一株破土而出至少需要三十年时间,而其出土后只须半个时辰即长成长藤,半刻后即落,入土即化。
一直以来,江湖人都认为这火焰藤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可那觉昕和尚凭着对武学的执着,花了十年时间,踏遍穷山恶水,经历无数生死之险。也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这一株武林至宝,还取回了一粒种子。
谁知仿佛是神佛对这位慈悲僧人的考验,在归途中,觉昕遇到了抱着三岁幼子病急乱投医的张延父母。
一给张延搭脉,觉昕大惊。想不到这个孩子竟然身罹倾寒绝脉之症。
倾寒绝脉是世间罕见的奇症,基本都是由胎里遗传得来。罹患此症者出生便浑身冰寒刺骨,百草难医,基本不可能活过三载。故老相传,只有天下第一至阳之物才有可能治得这奇症。
张延那时的病症已经濒临发作。而能够治疗这倾寒绝脉的,就只有觉昕和尚包裹里的火焰藤。
那可是他一生追求的梦想,如何能轻易给人!
但另一边的,是一个急需拯救的幼小生命。觉昕知道,想找到另一株火焰藤的机会微乎其微,而自己要想培育出另一株火焰藤至少还得三十年,那个时候,也许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抚摸着孩子冰冷的额头,天人交战了许久,觉昕上人终于下定决心,取出至宝火焰藤,救了张延的性命,之后又收张延为徒,将一身绝技倾囊传授。
张延也绝没有辜负觉昕和尚的期望,年纪轻轻便突破了悲梵掌第五层天,而且闯出了偌大的名头,成为御封第一神捕,还和江湖有名的侠女楚宁结为夫妇。
觉昕上人欣慰之下,便退隐闭关练功,同时专心培育那枚火焰藤种子。虽然要推迟三十年,可追求无上武道的烈火仍然在这个高僧的心中燃烧。
万万没有想到一年之前,变故突起。楚宁为张延产下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可爱的女儿。可是夫妻二人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张延惊觉,那孩子的肌肤如他幼时一样,冰凉沁骨。
得知这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