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与百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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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配不上之谦”
她母亲口无遮拦的直接比那北风还凛冽三倍,她笑容僵在脸上,耳根子滚烫,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你父母是工人阶级?”
“农民阶级?”
“还是无产阶级?”
她狼狈不堪,第一次被一个长辈问得抬不起头。
“之谦是不是跟你说过,他父亲是做什么的。的确,他父亲是有点儿本事,在西北这块是有点名气。可是,他父亲说过,以后的生活不能仰仗着他的关系,要靠他自己去闯,去努力。你父母若是想靠这层关系作点小生意或者通通路子,可能真得不是很方便”
“郭阿姨,我想你多虑了,我跟郭之谦只是普通朋友。如果让你想入非非,晚上难以入睡,以后大可不必那么辛苦。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她重新扬起了微笑的脸,手潇洒地插进了大衣口袋,挺着胸膛走出了郭家的大门。她有尊严,她死去的父母也有尊严。
百合
仅仅是一分钟,之谦离开的一分钟,她脑袋里美好的幻想美丽的画卷顷刻间被撕得粉碎,读了万卷书,她怎会不明白别人眼中门当户对四个沉重残酷的字,许是被爱情的迷药灌输了太多的一生一世,此刻她才清醒才清楚自己是谁?才知道自己经受不了什么?
之谦追出来喊她,她两耳不闻,闷着头,只顾着逃离,狼狈地逃离,他万米速度冲过来紧抱着她,“张幼薇,你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欺骗了你?是,我老爸不是穷光蛋,可我是个穷光蛋,我跟我老爸没一点儿关系,他不过是生了我,养了我。”
她强吞咽的眼泪像泄了闸门的洪水,滔滔往外泄。
他火气冲天:“不是说不准反悔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她撒谎的技术前所未有的空前绝后,“之谦,我爸刚才来了电话,我妈生病住院了,我要回家”
“住院了?”他大口喘气,语调疲软下来。
她揉擦着掉眼泪,哽咽着说:“嗯,很着急,我必须走”
他坚定地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下次吧!好不容易回趟家,要不你送我去车站?”怕瞒不过他,她言语间退了一步。
“好!你等我,我开车送你”
他匆忙取下围巾跨在她的脖子上,掉头往家里跑。
眼前是一排排整齐踏步的解放军叔叔,一辆轿车缓缓跟随其后。望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她幽幽说了句“之谦,对不起”。眼睛一闭,像不怕死的螳螂伸开两臂,她拦住了轿车。司机素养良好,没有骂她。她请求司机叔叔,能否带自己一程。司机问,她是谁,怎么进的大院?她老实交待,是郭之谦的同学,来看望他,但是现在家里有事,必须急着离开。司机狐疑不决。她苦苦哀求他,眼瞧着之谦开着车出来了,她迫不得已强打开车门,像躲开猎鹰的耗子钻了进去,藏在了后车排。
“丫头,起来吧!他开车走了”司机似乎识破了她的诡计,笑着说:“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她眼睛红红地,避开车镜,回答:“我是江城来的”
司机感慨说:“江城啊!时间过得真快,那小子马上要毕业了吧!”
她说:“他今年六月毕业”
司机又说:“老郭这儿子,当年高考,非要报什么土木工程系,坚决不进军校,两父子大吵了一架。后来接到学校通知书,老郭气得差点儿撕了,就为这事儿,对他儿子至今搞经济封锁,如果不是他老婆暗地里救济,指不定早饿死在江城回不来了”
饿死?即使没人救济,之谦也不会饿死,他那能耐,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她终于附声笑了。
司机热情送她到了火车站。
她翻出手机,很多个未接来电,全是之谦的,还有几十条短信,问她在哪儿?
她回复说,“之谦,我已经上火车了,你走吧!”
他骂她:“你个笨蛋,是不是在骗我?”
她说:“没有,是真的”
他拨了电话过来,她当即挂掉,说:“电话漫游很贵,我手上的钱不多,待会儿充不了卡,爸爸找我会不方便”
收干了口袋里所有的钱,只够买一张临时加班的车票。硬座的票早买完了,她蹲在通风的上下车口。北风夹着雪呼呼地从车缝里挤了进来,一刀刀划在她的脸上,又风干了伤痕。她默默地流泪,默默地笑着,默默跟他通短信。她听他讲述景德山庄吃了什么;听他说尽,路上要小心,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跟陌生男生调情;听他提醒,下了车给他电话,阿姨没事儿也要给他电话。
依着硬硬的铁皮,她睡得很熟。
原来,这世上还有比硬座更难受的一刻,蹲了一夜的小腿到站后肿得直立不起来,最后是被列车员扶着下了火车。
那个新年,她是在寝室度过的。
除夕夜,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编了无数条谎话。她对思嘉说,我去了之谦家里,见了之谦的父母,尝了西北的名小吃。她对之谦说,母亲安全度过了危险期,现在一家人正开开心心地吃年夜饭。她对天堂的爸爸妈妈说,她长大了,再也不会犯傻。
她不再是蔷薇,她收敛了身上所有能伤人手的刺儿,像朵娇柔的百合,乖巧地听从之谦,温顺地服从之谦。逃着大三重要的专业课,跟之谦一起去图书馆,去他论文答辩的教室,去他打球的场地,每时每刻都不愿跟他分开,无时无刻不缠着他。
之谦骂她,不学无术,她微笑。
之谦训她,除了吃穿享乐,无所事事,她也是微笑。
她以为如此能相守半年,却提前收到了那张分手的单据,清清楚楚地写着,“我养不活你”,应该是养不活她这种不思进取,整日只懂得附庸风雅的闲人,“你跟着我,没有好日子”,应该说,她就是个甩不掉的拖油瓶,除了拖累人,没其他本事。
这些年,她似乎就是靠这种意识形态聊以慰藉。晓芸说,忘掉一个人,最重要一点是把牵扯不断的爱转换为万古不化的恨,把他想象成恶毒的肿瘤,然后忍着痛,一刀切了它。可能她功力不够,那恶瘤仍留有后遗症,时不时折磨自己。她咨询过思嘉,思嘉说她从来都是想尽法子记住一个人,根本没打算去忘记。其实,何必去计较在意呢?这何尝不是人生中最美丽的一段经历。不也正因为有了之谦,她可以潇洒地对任何人挥手拒绝?她应该感激他才对,可这种感激就像是乌云密布的天气,撑了把伞,既不是遮阳,也不是避雨,格外不舒服。
*
项目会议的前期工作终于在欧阳渝民的掌声中划上完美句号,他的笔早在幼薇的本子上留了一句话,“下班后等我”,幼薇写了“OK”。
第一次为了等人加班到七点,办公室里独独剩下她的影子,重新看了新概念酒店的相关资料,从名字到每一个构思细节,似乎都是之谦的杰作。她终于按耐不住拨了欧阳渝民的电话,占线?
今天是周末,同事们都匆匆忙忙一家团聚了,大厦里除了她和渝民哥哥应该没有其他的人。
她收拾好行装,直奔了二十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漆黑一团的长廊因了虚掩门缝中透出的光线略微可以慢行,这行为说好听就是知足,完全不用浪费其他的资源,说难听就是凑合,只要有个亮光就能代替光明。
“欧阳渝民,证据摆在你面前,你还有什么话说”是个气势汹汹的女人。
“是,我承认你是对的”欧阳渝民坦言。
办公室里冷静了片刻,隐隐传来了哭泣的声音,“渝民,为什么是这样?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欧阳渝民怅然的语气,说:“我以为我跟她不会走到这一步,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美雪,对不起”
那哭声由抽泣变成了嚎嚎大哭,犹如当年的她一般,绝望地抓不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明知会落入万丈深渊,一如反顾地站在了峭壁上。不过,她够坚强,抵挡得住那句“对不起”的寒流。
“啪”响亮的耳光,美雪冷笑着说:“欧阳渝民,你会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湍急的高跟鞋越来越涌进门口,门“哐当”砸到了墙上,那背影似曾相识,星巴克的高挑女子,难道那天她是在等渝民哥哥,躬身藏在了办公桌下面,起身时,完全忘记了地理位置,脑袋重重撞在了桌子上,虽然是把疼痛往肚子里咽,可那脑袋太响了,欧阳渝民听到响动,开了外间的房灯,她不好意思地挥手打招呼,极勉强地笑了。
两人从未有过的沉闷,幼薇试图打破寂静,调出电台,这个时候的广播有《夜色阑珊》,专门播放怀旧的经典老歌,是张学友的《心碎了无痕》,那歌词和曲子缠绵悱恻又伤痛难忍,瞬间勾起了她与之谦的许多过往,当那句“求你千千万万不要走,空的心假的意,欺骗我都无妨,我会小小心心的等待,从施舍从怜悯变成真爱”一出时,她实在听不下去,关掉了。
“渝民哥哥,我上来的时候,只是听到了证据而已…”
她话未说完,欧阳渝民踩了煞车,停靠在沿江路的行车道旁。
他眼望着漫长昏黄无尽头的大道,笑了笑,那笑容是无奈更是苦涩,他回过头,凝望着她,认真地说“想不想看那个证据?”
她知道做了错事,罢手摇头,慌张地说:“不用了”
他拿过后车排的皮包,掏出厚实的黄色纸皮袋,说:“看了,能给我个答案吗?”
她听不明白,愣愣地接了过来,当然,那一张张清晰的照片摆在面前时,用惊讶两个字来形容她并不合适,是不可思议,是不知所措,是晕头转向,她脑袋像那孙悟空在空中翻了九千九百个跟头,翻到自己迷得东西南北,不清楚看到了什么。
她张幼薇曾用这种若饥若渴的视线看过欧阳渝民?
欧阳渝民曾暧昧地用手指擦过她张幼薇的嘴角?
他们逛街时的确满怀开心,无拘无束地大笑,可绝对不是照片上她仰靠在他的怀里,任他一只胳膊箍着自己的脖子。
她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天意
那粉嫩的脸瞬间抽空了粉色,剩下煞白,心加速运动,滚热的血液汩汩充塞了身上每一根毛孔,被毛发死死堵着,散发不出来,冲击着芊薄的皮肤,白嫩被撞得荡然无存,脸上渐渐凸现了桃红,像三月里满园满枝的桃花,掩藏着羞答答,偏偏显出了千娇百媚。
他左手抚着她的下颚,她大气不敢多出,低垂着眼帘,心乱糟糟一片,脑袋白茫似雪。他的唇越过她捧着照片的手小心停在她紧闭的嘴上。她低微的睫毛霎时翘了上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许是她的不挣扎给了他鼓励。他手滑到她的后颈,固定她的头颅,舌头一遍遍去撬她的牙齿,她不松开,他放弃了去咬她的唇,一种蛊惑人心的痛让她经不住“啊”了一声,刚才屏气凝神的松懈顿时令她的耳膜充塞着怦怦心跳声,她未缓过神,他的舌头已强取豪夺般侵占了一切,她喘不过气,不止地叫“停”,那声音千回百转出了来,变成另一种勾人心魄的呻吟。他另一只手钻进了她的衬衣,冰到她光滑的脊背,她像是掉进了千年冰窟,猛然一惊,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万分,丢了照片,急着推开他的手,头摇来摇去躲开他的亲吻。
“不要”她终于喊了出来。
事实证明,这个时候的“不要”不仅丝毫没有力度,而且往往带了太多挑逗人心的嘶哑和柔软。
他喘着迷醉的粗气,抓住她挣扎的手背在身后,把她紧搂在怀里,她身子固定在安全带下动弹不得,扬着脸,似乎等待着挣扎被他慢慢吞噬,慢慢软化。她像是战场上被人俘虏的士兵,受着无情的鞭策,皮开肉绽,鲜血淋淋地躺在那里,任由敌人发落,只是眼角无端地冒出伤痛的泪水。那泪滚沾到他的嘴里,温温的,咸咸的。滴到他的手上,凉凉的,粘粘的。他终于停了住,手指温柔地拭擦掉接连不断的潮涌。
“薇薇,我爱你”
我以为我跟她是不可能,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原来,那就是她。他在外有了其他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
她慌慌张张撤掉安全带,推开车门。冷飕飕地江风吹得她浑身哆嗦,她脚踏了空,硬生生跌倒在行人道上。他大惊叫了声“薇薇”,下了车来搀扶她。她爬起来从另一端绕到了灯火铺盖的大道上,未看清台阶,一个颠簸滚到了路中央。
一辆黑色轿车眼睁睁踏着满忙夜色驶了过来,她腿像僵直了般动弹不得,眼瞧着车即将从身上轧了过去,忽然感到一双手牢牢裹住了她的身子,接着翻天覆地地旋转,是刺耳的急速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