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月如霜-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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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靳朔云还是如实相告:“他是我的总兵。入伍两年半。不用我找,征兵征来的。”说完靳朔云又略为自豪的补充了一句,“很明显,我们大南人杰地灵。”地灵不假,可这个人杰嘛……靳朔云边说边企求各路神仙不要计较他对简适的过度美化。
查哈尔赫琪眯着眼睛半天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靳朔云没理会,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在我看来你只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十三岁那年没杀我。今天就算没有简适,我也不可能让你占领漠北,你信吗?”
查哈尔赫琪歪着脑袋看了靳朔云良久,然后叹口气,表情仍然有丝不解:“没见过你这么拗的。就那么想保护这块儿地么?”
“这是我的家。”靳朔云一字一句的回答。
“啧。”查哈尔赫琪好象忽然觉得无趣起来,掉转马头,招呼属下撤回,“查哈尔和大南交界,也建个集市吧。”
靳朔云看着男人转身,却一时间无法接收到这句话。因为这完全不像是查哈尔赫琪会说的。正奇怪着,只听男人又补充了一句:“做领主,就这一点最讨厌……”
靳朔云恍然。从前的查哈尔赫琪可以任性妄为,因为他只是一个人。可现在,他这个领主背负着查哈尔部落数千口人的生计,任性便有了限度。也许今天他就是抱着这样的打算来的,抢得了便抢,抢不了便和。总之,他要让自己的臣民获得最大限度的利益。
三年,二十七岁的查哈尔赫琪,也学会妥协了呢。
“对了,”男人忽然在马上转过头来,指着简适道,“他必须去那里守着。”
靳朔云点头。差不多行了,你不能指望查哈尔赫琪既学会妥协又放弃对更强武艺的追求。只是,总有点对不起简适的感觉,总觉得像把他送去和亲了。靳朔云摇头甩掉自己奇怪的想法,依简适的淡然性格和武学造诣,说不定正好可以给郁闷中的查哈尔领主打发时间。
“今天查哈尔赫琪来过了?”
“恩,闹了一场,不过结果还不错,过一阵子那边的集市也要起来了。”
“我没及时赶过来,集市明明也有呼衍部落的一份,却都要你保护了……”
“没事,现在不是挺好么。”
“可……”
“行了,其实我也没起多大用,主要是他先和简适打了一场,知道自己没胜算。”
“……”
当呼衍少主怀着满腔被抢功的愤慨去集市找简适第一百零一次比武却发现男人早被另一个狂人相中要走,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第二十三回
皇都 金殿
“老臣认为此次太后的五十寿诞是举国同庆的大事,如草草了事,未免有损我堂堂大南威仪。”
“对于陆尚书的提议,臣不敢苟同。我大南国近年来国库日益紧张,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关系百姓存亡的大事尚且不够银两,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为太后大办寿诞!”
“孙尚书,你言辞凿凿为百姓,我请问你,这几年来百姓见到多少水渠几座堤坝?莫不是你们工部把银子都私分了吧。”
“陆正千,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这样急于为太后办寿典,难道没有一点私欲?”
“孙尚书切莫激动。微臣一直将太后放在心中敬重,如今真心想为她老人家进点心意,你这样揣度,恐怕是对太后的大不敬。”
“你……”
一个礼部尚书,一个工部尚书,整个早朝只听这两个人争吵。可如果真的这样简单,争吵不会弥漫一个时辰还得不出结论。满朝文武,谁都有自己的派系,泾渭分明。年轻的帝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庆典事宜表面上是礼部尚书提出的,可一天前,自己的老师也就是当朝太师潘怀已经在私下觐见时提过此事。当时仅是状似不经意的一带,可今天由礼部尚书早朝提出,贺无桓便明白了太师的立场。可事实上,贺无桓一点都不想办这个所谓的五十寿诞,这也就是为什么孙谨一个小小的工部尚书敢于和太师间接抗衡,那背后正是年轻帝王的授意。大家都明白,可谁都不点破。
贺无桓清了清嗓子,事情已经到了他不得不出声的地步。可如何出声,怎样决断?他根本没有自信能守住自己的意见。登基的道路是父皇给铺平的,为此父皇竟狠心送走了自己的弟弟,让他在边塞险些送命。可父皇只能助他坐上江山,若说要坐得稳当,坐得自在,坐得把手下一干重臣完全驯服,贺无桓真的没有多少信心。年轻的帝王现在已经感觉到了隐隐的吃力。
环顾殿下众多臣子,可每一个即将接收到自己视线的都会小心的避开。谁都知道,太师得罪不得,可难不成要忤逆皇帝?
“宋丞相,这事你怎么看?”贺无桓缓缓开口。若说朝中唯一能与太师抗衡的便是宋皖亭宋丞相,他与潘怀同是两朝元老,位高权重。
不愧为宰相,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被点到名字,宋皖亭仍从容有余。
“老臣认为,此事并非没有两全之策。寿诞固然需办,一来这是皇上作为人子必须恪守的孝道,二来也是让大南百姓感受皇帝仁慈孝顺的好机会。可铺张浪费万万使不得,所以臣以为此次寿诞可以仅召二品以上官员同贺,既庄重不失大气,又不会因为人员臃肿而花费不必要的银子。同时也可以趁此机会让外地重臣回皇都述职。”
宋宛亭一直没有什么明显的派系,居于高位,全赖他的中庸之道。说来简单,可不是每给人都能像他这般游刃有余。这番言语就像已经在他肚子里转了千百回,严丝合缝,滴水不露。没触犯皇帝,又给了太师面子。
满朝文武同松一口气,很明显,结论已经有了。
漠北 军营
“不去不行吗?”
“你当我真是领主啊,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难道抗旨不成?”
“那你走了我咋办哪,没人陪说话没人陪骑马还不得无聊死,还有,你走了塞北安全谁负责啊?”
“交给简适就行,不然白给他升副将了。况且他也有那个本事,对了,你可以找他聊天解闷嘛。”
“……你是认真的?”
“……咳,后半句当我没说……”
圣旨到达的时候,靳朔云正在帐子里和来窜门的呼衍灼翎讨论扩大两国边境居民交往的严肃问题,他几乎快忘记了在千里之外还有那样一个地方,一年当中会有好几个月不停的下雨,阴冷,潮湿。自己二十四年生命中所有不想记得的东西都来自那里,同样,也埋在了那里。
靳朔云其实很想抗旨,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却为何非要再来一次机会要把它们翻出来呢?太后寿诞,怎么可能少了那个家伙?仅有的一次照面,让靳朔云完全没有记住贺无晨长大后的样子,记忆中的家伙仍然是个孩子,会耍心眼,会撒娇,却绝对不会冷漠。
靳朔云好笑的发现原来记忆深处自己并没有完全放下。不过没关系,三年的时间足够让受伤的感觉消失怠尽,再次忆起,仅仅有些感触罢了。他多少理解了贺无晨,所以说,人都在成长不是么。
思及此,靳朔云道:“寿诞一过,我马上回来。不会很久的。”
“真的?”呼衍灼翎瞪大眼睛,呼扇呼扇的全是喜悦光芒,“一言为定,我等你回来喝年关酒呢!”
“恩,说好了。”靳朔云认真点头。
查哈尔—大南国边界 集市 “到底还要等多久!”
“你很着急吗?”
“不着急,我不过等了半个时辰而已嘛。”
“哦,那就好。”
“你故意的吧?”
“恩?” “我说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恩……一块和我帮大娘搬东西可能会快点。”
“……”
查哈尔赫琪不爱与人交流,不然他肯定会从呼衍灼翎前辈那里得到这样的经验,想和简适比武,就得先和他一起为人民服务。
一柱香之后
“现在可以了吧?”
“恩。”
乒乒乓乓,叮叮当当。
两柱香之后
“你的刀总是快那么一点点。”
“你喜欢?”
“怎么讲?”
“你在笑。”
“呵呵,没错,我喜欢这样,所以你最好永远这么快,否则一旦哪天让我的速度赶上了,你可就危险了……”
“恩?”
“呵,也许我一时忍不住就把你杀了……我有时候很难控制自己……”
“恩……抱歉,我以后不让你给大娘搬东西了。”
“压根和这个没关系!”
简适被靳朔云找去谈话的时候,查哈尔领主正坐在庆大娘堆满货物的马车边独自郁闷。与简适交手他向来只输一点点,可每次与简适的对话,都能让他有败北得一塌糊涂的感觉。查哈尔赫兰背地里说过他不正常,他本不予计较,可如今,他还真想把那个不成材的哥哥拉来看看这世间异常的不只他弟弟一个。
起先查哈尔赫琪还以为简适是故意为之,可时间一长,他就明白那男人是真的呆楞迟钝。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拥有让他兴奋得颤抖的绝佳身手。想到这里,查哈尔赫琪露出了在他看来乃表达愉悦之情而在别人眼中则闪烁着噬血光芒的微笑——与简适交手的滋味,绝佳。
一个时辰之后
“你还在?”简适略略地感到疑惑,查哈尔领主不仅没走,连靠马车的姿势都和一个时辰前如出一辙。
“……”查哈尔赫琪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回味之前的比武快感而忘记了时间,只得换个话题,“靳朔云找你什么事?”
“太后五十寿诞将军要去皇都祝寿,命我代管这段时间军营一切事宜。”简适如实相告。
“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趁机进犯?”查哈尔赫琪露出恶质笑容。虽然这一年来他确实没行动,可不代表他永远会这么友好。
“你打不过我。”
“……”
一下,两下,简适眨着眼很无辜。
南元五四五年,包括边西将军、镇北将军、外南铁骑总领军、按南巡查御史等在内的十几位朝外为官的二品以上大员,纷纷领旨起程赶赴皇都。
大南国皇太后的五十寿宴,十二月初三。
第二十四回
离开漠北前的那个晚上,靳朔云躺在营外的空地上看月亮。身上是暖和的皮袍,身下是厚厚的草席,隔绝了四周和地面的凉气,靳朔云就那样用双手垫着脑袋,一看看了大半夜。其实那个夜里,几乎看不见月亮。那可爱的姑娘隐匿在暗沉的夜幕里,被挡得严严实实,只偶尔露出点微薄的光,那就是那么几缕,映射到地面,便成了晶莹的霜。
然后,雪就那样下来了。
初冬的雪很小,很缓,不仔细看几乎感觉不到。雪花是那种小巧却精致的八角型,很难想象,那样小小的结晶,却有着如此美丽而繁复的结构。大自然是最伟大的工匠,工艺精湛而且绝不偷工减料,再小再细微的雪花粒儿,都不会少掉一个边角。
第一朵小雪花儿落在了靳朔云眉毛上,凉了一小下,便瞬间融化了。许久,第二朵才又落下,这次是脸颊,仍旧凉凉的,很舒服。
第三朵,第四朵……雪仍旧缓缓的,没有风,被夜里冰凉却温柔的空气托着,连下落的舞步都如此轻柔。先遣部队还没有落地,第二拨雪花儿又飘飘洒洒而至,加入旋转飘落的阵容。然后第三拨,第四拨……
地面刚刚覆上薄纱,漫天,已洁白无暇。
靳朔云抵达皇都时是十二月初一的下午。他第一次看见皇都的晴天,算不上艳阳高照,可比之上次的冷雨不休实在好上太多。
“将军,我们要现在进宫吗?”贴身将领刚一进城便问。
靳朔云摇头:“不了,将士们一路奔波都很辛苦,先回将军府邸休整,明天直接去早朝吧。”
阔别四年,将军府却完全没有变化。长年住在里面的仆人将府邸收拾的一尘不染,就好象这座府邸从没空荡下来过。可惜,靳朔云一如既往的找不到卧房。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穿过一个又一个游廊,靳朔云郁闷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大堂。兵卒们多数是大南人,对这种建筑自然是没什么不适应,早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住惯帐子的靳朔云,一个人孤独地在大堂里呆立。 靳朔云一刻也不想在这犹如迷宫的建筑里多停留,反正时候还早,他当下决定出去转转。
上次来时正值雨季,靳朔云根本没机会细致感受这座都城的风韵。只隐约记得它的建筑都是规规整整装饰繁复,就像文人墨客的诗句与丹青,每一笔,每一字,都经过细细的雕琢。美则美矣,却总隐隐觉得累。一路欣赏下来,看的人累,那建造的人想必更累吧。
靳朔云觉得自己果然还是适合草原的帐子,简单,结实,一出帐,便满目辽阔。
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