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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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穿一件颜色鲜艳点的衣服,父亲竟也不能容忍。觉得小马定是别有用心,盼着他死。
扫床的时候,小马说:“您靠点边,我给您收拾收拾”。父亲把“收拾”听成了给他“收尸”,气更不 打一处来。
“你一趟一趟过来瞅,是看我们死没死,是啊?!”父亲恶狠狠地。
父亲闹起来,一副歇斯底里的劲儿头,整个像变了一个人,谁劝,他敢跟谁玩命。
我过去,跟父亲大声争执,起先还打算以理服他。父亲更急了,大骂我——“你也护着她,是啊?!你 们串通一气!”
“这下她可遂愿了……”父亲举起拐棍朝我打来。这种时候,任何劝说都无异于火上浇油。
父亲怒气不消,一个人坐在屋里。手冰凉,在抖,一副灰头土脸的枯槁(我真怕再僵持下去会闹出人命 ,所以不再出声。)
母亲只是哭,一定也被这场面吓住了。(母亲那样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她的病跟父亲屡次的狂躁发作, 应该不无关系吧?)
我劝小马,现在就收拾东西走吧。尽管舍不得,但我们拿父亲没办法,只能劝走小马。
人是我们劝说留下的,现在又劝走。
小马更多的是流露出不舍。送她回公司的一路上,泪水不停地往下淌,像被雨水淋湿了的年画。毕竟干 了六七个月,相处都很好,她也很珍惜我们这个家。
(难得她还记得妻子买给她的手表、发卡等小礼物。当初施这样的“小恩小惠”,无非是希望以此打动 保姆,让她们工作起来能更尽心。以后的几个保姆,我们也都采取了不同的“表示”)
但面对所有老人与保姆的矛盾,谁对谁错已经没的分说——化解的唯一途径只能是,换掉保姆。
4.
公司说,至少要等长假过后才会再来一批。
只好等。每天联系。
这几天让我体验了小马平时的所有家务劳动着实不易。对于我这样平时没怎么做过饭的男人,只这一日 三餐,就要费尽心思计划并付诸实施。虽是放假,懒觉却睡不成了。七点就要起来,给他们买早点,回来用 微波炉加热,伺候他们吃完。再回屋躺下睡回笼觉。
父亲在小马走后稍稍平静下来。但他对我做的一切并不领情。
一早看我准备出门,父亲严厉地:“干什么去?”
“给你们买早点去,是你把人轰走了,让一家子不得安生。”
“你混蛋!”父亲怒吼。
觉察到我的怨气,父亲更气了:“你应该的!——怎么?!”他用咄咄的目光,逼我把想发作的吞咽回 去。
晚上躲到书房,听到父亲还是如常唠叨,像是对着母亲,更像是自言自语,或有意说给我听?(他一向 有意唠叨给我听。知道我在一墙之隔的书房,他便说得特别起劲儿)他私下猜我五一期间亲自为他们下厨做 饭伺候他们,不为别的,就为了省下几个保姆费,等上班后再找,两下里全不耽误。
他还好像忽然流露出对我“良苦用心”的深切同情(又一次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故事里)。他早把由于他 的原因辞退小马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在当天的日记里记下——
“……六日,早点煮了饺子。说话近中午,面条下少了,XX(妻子)没吃就去加班了。下午吸地,擦地 板,洗碗。叫理发的小于上门为父剃头。赶紧得想晚上吃啥?人虽少,也得换换样啊。一个西红柿炒菜花, 把表姐带过来的肘子热了,主食是烩饼。我一瓶啤酒下肚,眼泪就下来了。这叫什么日子啊!苦,我能受, 能忍,还要担负着不理解,我忍不了……”
每次对新保姆的“相看”,都要耗费大量时间,有时不止要跑一次。
通常是,把大姐叫过来,临时照顾二老。我和妻子去保姆公司一次次去谈,交定金,签合同,领人…… 回来又要如法将注意事项一一交代清楚,并亲自带他们一个下午,才能放手让她独立上岗。
现实情况是,心胸狭隘的父亲几乎跟每个保姆都处不好,干上一段时间就开始疑神疑鬼地寻衅找茬儿, 根本合不来。
母亲的症结不在这儿。但她病情的急遽恶化,更让人头疼。
5.
2002年9月,母亲不慎摔了一跤。当时保姆小任在场,慌乱异常。我们安慰她别害怕,这不怪她(我们 不想让每个保姆对父母的意外背负什么责任。毕竟父母的年岁加病史,无论对谁都防不胜防。对他们的意外 事故,保姆只要能及时扶助,及时通知我们,尽心就好了)。
但母亲因几次摔跤,脚肿得特别高,已经无法走路。即使由人搀扶下,也不能走到洗手间上厕所了。索 性让她在屋里蹲马扎式的便盆解决。
夜里,父亲突然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说母亲老想坐起来,根本不睡觉。
母亲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两只眼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少顷,便开始又哭又闹。我把她抱上床,安慰她。 母亲好像突然不懂事了,目光呆滞,强硬地挣脱,还是想坐回到窗下。
熬到凌晨,打电话给社区医院。(前几天母亲也是情况不好,曾请社区何大夫输了几天“清开灵”)何 大夫说,这是输液后的正常反应,个别病人出现这种哭闹不安的反应,术语叫“神经异常行为性增高”(我 记不准确了)。社区大夫总喜欢对病情轻描淡写(与大医院
的动辄耸人听闻比,似乎更让病人和家属看到希望,但有时也耽误事)。即又开始输了几天“脑复康”,并 建议可以适当服用安定片。
一个疗程下来,母亲的病未见起色,反而更加重了。
母亲从此每晚必莫名地哭闹,说话更加含混不清,思维像是不受控。整宿失眠。一家人只好陪着失眠。
躺下。起来。
再扶她躺下。
她再挣扎着起来。(如此坚持了近三年)
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胡思乱想。经常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梦呓般叨念着:“我想跳楼……”(是否出 现幻觉?)
(父亲、母亲、以及周围很多类似的老年精神和脑病患者,他们在病魔缠身的绝望时刻,表现出的行为 意识,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为什么都会想到:“跳楼”?)
母亲夜里的喊声极为恐怖,像夜哭的怨鬼在喊魂。她从那屋突然传来的每一声哭喊,都牵动着这屋里儿 子的心,使我魂不守舍,心悸难挨。我猜想,如在当时有一种仪器,能准确监测到自己身体里细胞的死亡率 的话,在听到母亲冷不丁大声哭喊的一瞬间,自己一定会死掉大量细胞。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绞”的 疼痛。
由于母亲连轴儿不睡,眼里已经没了一点神色(只偶尔白天眯一小会儿,晚上还是闹。我们有意尝试颠 倒她的睡眠习惯,尽量使她白天不睡或少睡,但不行)。
母亲经常哭着提及给她钱,“买纸(烧纸)”、“烧纸……”“妈呀妈呀——”的叫嚷,憋得脸涨红, 极吃力和难受。
她说她想回老家——
“送我家去……”母亲哭着求我,拽我的手。
“还回哪儿呀?这就是家!”
“家去……”母亲还哭,“送我走……”明白了,她是指回农村的老家。
9月9日晚10时许。母亲突然闹肚子,拉了一裤子。刚换上新的衬裤,一会又拉了,床上也是。小任勉强 扶母亲去洗手间脱光衣服冲洗,还是边洗边拉,完全失禁。看样子像是完全活不下去了。(一晚上手纸换了 三卷,裤子换了三次,到最后只能在床上给她垫上厚厚的手纸。吃了几片痢特灵,仍止不住。)
一早叫何大夫。黄连素、颠茄片、复方新诺明合用,药力强劲,总算不拉了。
哭闹却更加严重。不单在夜里,白天也闹也哭。
输液成了麻烦事。母亲不能安坐,浑身较劲、挣扎。滚针还得重新扎,受二茬罪不说,母亲的手臂上总 留下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的斑痕。
12日,周四。我们决定一早送母亲去民航总医院检查(社区医院显然已经无能为力)。照过CT ,诊断 为“多发性脑梗塞,部分陈旧,加脑动脉硬化”。母亲被缓缓送进CT机下面的床上,缓缓推进检查仓。母亲 的形容瘦小而且安详,让我突然联想到母亲如果死去,样子也应该大致如此吧?不禁伤心难奈。
医院建议住院观察。经我们再三解释(1、家里还有病着的八十多岁的父亲,他肯定不能同意;2、母亲 住院的费用全部要我们自己负担——我们还是以此站不住脚的理由,再次牺牲了母亲的利益),最后决定开 些药(血栓通和一些片剂),回去由社区到家上门输液。
6.
就在母亲看病之前的那天清早,小任接到老家的电话,说她远在甘肃天水的父亲不慎从山上摔下来,情 况很重。
她匆匆辞别了我们。扶母亲下了楼,小任趴在车窗上最后看了母亲一眼,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们常以 为这个平时很少讲话、刚来时脸上还带着典型的两块“高山红”、不太伶俐的小姑娘,一定也不会有太丰富 的感情——我们错怪她了。
父亲此前不断向我告状,埋怨小任“一出去就大半天不回,家里没人……”“你妈摔了都没人管”之类 的(父亲一贯拿不懂事的母亲说事,其实是为表达他自己的忿怨),小任听不入耳,但也不会强辩。
后又怀疑她偷了给母亲的戒指和钱(后来发现纯属父亲的捏造),亦或在他饭菜里下毒(无中生有,他 曾看过电视里有类似情节,硬往自己身上联系)。
有一天,小任端饭盆进到他屋,父亲固执地认定,小任手上捧的是给他预备的骨灰盒,怒不可遏地把小 任轰了出去。
听到小任的转述,我一下子觉得不寒而栗。倒不是因为父亲的无理取闹蛮不讲理,而是我曾听说过—— 老人通常出现这种遇见神鬼等幻觉,便意味着来日无多了。我有一个朋友,在他爷爷病危期间日夜守侯。后 来,他的爷爷老是在幻觉中,发现有人抢他床头柜子里的药
,并经常念叨死去的人的名字,还说,有人动了他“上路”用的纸钱(问他“哪儿呢?”则定指向屋子里一 个明确的方向——“那不吗?——就那儿!”)一个月后,朋友的爷爷就去世了。
我怀疑人在死之前,是否真的会有很多征兆?阴阳两界是否真的在人气息微弱的时候,有一种不为人知 的神秘的沟通?
母亲既已这样,又开始担心父亲了。
一家人兵分几路。在我和二姐、三姐送母亲去医院的同时,父亲有大姐在家照看,妻子负责把小任送回 公司(这是规定,辞退时必须雇主亲自将服务员送回并办理相关手续),再跑到另一家公司,领了一位新的 保姆回家。
是夜。母亲仍旧不能安睡。三姐过来值守,嘱咐我们母亲哭闹时谁也不用起来,由她一个人哄,否则第 二天都甭打算上班了。(日子还长着呢!)
三姐整整陪母亲坐了一夜没合眼。我在母亲的哭喊声中,倒睡了个安稳觉。据三姐讲,母亲那一宿翻来 覆去,躺下起来躺下起来,稍不顺她的意,就用手拧人、打人,劲儿很大,生气了就把床上的枕头、被子等 一股脑胡撸到地上。情绪十分焦躁不安。
看来母亲是要以无休止的哭闹,与大家长期战斗下去了。
面对母亲的病痛和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尤其是在夜里),只靠保姆一个人恐难尽心和胜任(再说还有 父亲,以及大量家务要做)——下下策:只能我们姐儿几个在我这儿轮着“上夜班”。
当时我能想到的救治母亲的希望有(唯物的和唯心的):1、送她回老家一段时间,换换环境,看有否 改善;2、买电影《喜盈门》VCD影碟(母亲平时最喜欢的一部农村电影,曾百看不厌。),借以找回记忆; 3、到中医院试试,看有否转机;4、住院治疗;5、去雍和宫烧香拜佛,保佑母亲平安(在人力所不能及的 危难中,往往只能求助于一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
我们还想到,如果能找到一位全天候型的保姆,日夜照顾他们(晚上几乎不能睡眠,必须随哭随到), 我们愿给付她双倍的工资。
17日,妻子从杭州出差回来。说她这次特地到灵隐寺拜了佛,极虔诚地保佑母亲的病能好转。不可思议 的是,连续哭闹了四个晚上的母亲,在妻子回来的当晚竟能安然入睡,而且坚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