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灵-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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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灵 第八章42
我去良友超市买地毯的时候,再一次遇见郑芬芳的老公马路和市直机关幼儿园老师张晚。
我遇见他们是在良友超市对面的天园影艺城门口。
事情很荒诞,我看见马路跟张晚像我前些日子发生过的幻觉里那样,一前一后走进了影艺城,然后上了三楼的自选包间。我跟上去,看见他们进了我幻觉里见过的3号房。
这次一定是真的了,他们会在那间暧昧的房间里看着能引发性欲的片子缠绵,那房间里摆着一张宽大舒适的长沙发,沙发扶手低低的,可以当枕头用。
我不知道我这次是不是还有勇气去南洪街的芬芳美容屋里找郑芬芳,然后邀请她一起去上次我们一起去过的4号房看影碟。然后我假装走错了房间,让郑芬芳亲眼目睹她老公马路跟张晚在3号房里的事情。我很矛盾。郑芬芳说如果她发现马路对她不忠,她会杀了他。
最后我决定不去找郑芬芳。我在良友超市买了一块两米长一米半宽的地毯,澳大利亚进口的,手感很好,摸起来细得像肌肤。原本我想试着买一块绣有罂粟花图案的地毯,后来我发现这根本只是我的想像,于是我就买了一块绣有其他图案的,中间也有一朵花,但不是罂粟花,看起来跟罂粟花有些相像。
然后我又买了一床鸭绒垫子,它很漂亮,看起来像个气垫床。再买了几个松软的抱枕。超市服务很好,有小货车送货上门。
猫灵 第八章43
骆桥在晚上打来电话,他亲热地叫我宝贝小巫女,说,今天过得好吗宝贝小巫女?
我想了想说,很好,购物了。
他在电话里吧吧地吻我,让我想起他潮湿的嘴唇。我对潮湿的嘴唇很有好感。尽管他在隔着空气吻我,我还是感到了一些生理反应,在这方面,我想,我是个正常的女人。
我把电话机放在地毯旁边的地板上,然后盘腿坐在鸭绒床垫里跟他聊天。鸭绒床垫非常松软,我坐的地方陷了下去,周围膨胀起来,令我感觉我像一朵花的花蕊。床垫下面是正宗的澳大利亚进口地毯,地毯中间有一朵貌似罂粟花的花朵。跟骆桥通完电话,我把我的被子抱了过来,今晚我在这块地毯上过夜。
我在睡前看了一会儿郑芬芳家的厨房,这导致了我的又一场乱梦。梦还是以往的重复,我再次看见郑芬芳穿着睡衣从六楼窗户里飘落下来,像完成了一场成功的行为艺术表演。她落到地面上的样子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彩画,红色的睡衣,黑色的头发,苍白的肌肤,黑褐色的血。
这次郑芬芳下落的过程有些过分的清晰,使我疑心我并非身处梦里。我从地毯上爬起来,走到窗户边,看到清冷的路灯照射下,郑芬芳楼下的水泥地上空无一物。
猫灵 第八章44
我起了个大早,在楼下花圃里看了看罂粟花,后来看见郑芬芳的老公马路走出了楼洞。他彬彬有礼地跟我打招呼,说,谢小白你好。
从前我对马路印象还不错,他有着国有企业小科员的标准特征,谦逊、谨慎、夹着尾巴做人。虽然活得不舒展,但如果全国男人都这样,至少能赚来天下大太平。
现在我很不喜欢他向着我露出的这种谦虚谨慎和讨好的笑。我从花圃里走出来,迎着他走过去,说,马路,我有话跟你说。他把自行车推到水泥路上,停下来等我过去。
其实我还没想好对他说什么,我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六楼他家的厨房窗户,说,马路,你家厨房窗户夜里不要开着。
马路迷惑地看着我,问,你想说什么?
我说,我想说,我看见你跟张晚了。你陪着她买卫生巾,还有,去天园影艺城的影碟自选包间。
我从马路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这出乎我的意料。他说,谢小白,你看错了吧?这样捕风捉影的话你可不能随便跟郑芬芳说,她会想不开的。
马路跟我一样了解郑芬芳。这个烈性女人是会做出一些疯狂举动的,要么杀了马路,要么自己想不开,像我梦里那样从窗户里坠落下来。
我说,马路,你不能伤害郑芬芳。
马路说,笑话,郑芬芳是我老婆,我伤害她干什么?
我奇怪地看着马路,他从来不用这种语言说话。他一直谦虚谨慎得像块活化石。我疑心我的耳朵在这一刻出现了幻觉,我听到的不是马路在说话,而是另一个男人在说话。但是分明是马路在说,他的嘴巴刚刚停止,因为气愤,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睛里露出一股锋利的光芒。
这个时候郑芬芳也从楼洞里走出来,她亲热地搂我肩膀,小白,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我看见马路恢复了一贯的矜持和温和,甚至看起来有些委琐。他对郑芬芳说,芳芳,我带你去马路上坐车。又冲我摆手说,谢小白再见。
我目瞪口呆。
猫灵 第八章45
头痛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后遗症。它像一场梦境一样突兀地来临,然后在我醒来以后彻底地消失,似乎从没有发生过。尽管我深刻地记忆着那种疼痛。
我迷恋我父亲谢未阳托起我身体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对我这样好过。
我去他的白露酒吧看他。自从我的头痛好了之后他就再没回过家,他总是对我这样,我们之间隔着一堵墙,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去的时候,看见我父亲谢未阳正跟黑衣女孩西西坐在一起聊天,他们坐在我跟西西曾经坐过的位置上。
在那一瞬间我确定我父亲谢未阳如我一样喜欢这个忧郁的黑衣女孩,这让我心里响过一阵忧伤的雷鸣。我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走到那张桌子旁边。如果现在老谢是跟另外的女人在一起,我会毫不迟疑地走过去,给她一番小小的难堪,这是我对付他那些女人的拿手好戏。
但此刻跟老谢坐在一起的是我很喜欢的女孩西西,这让我很为难。
我看见我父亲老谢伸出手来,替女孩西西把垂在眼前的一缕头发撩了起来,撩到了耳朵后面。这是个让我父亲老谢显得柔情万分的动作,是他这个年龄里富有魅力的一个动作。他非常善于显示自己的魅力,含蓄,又让人充分地了解。我痛恨他这样。
他的手一定接触到了西西的肌肤。老谢的手非常温暖,而且光滑、干净,这样的手,即使是有意接触到女孩的肌肤,也不会让她觉得猥琐和反感。我接触老谢手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曾经想帮他用壁纸刀修指甲,但是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帮他。
我坐到黑暗里的一个卡座里,决定以窥视的面目存在在他们的背后。我看见西西的眼睛闪着几点明亮的光芒,琥珀色的,我的父亲老谢轻而易举被它们所蛊惑了,这我确信。西西在喝红酒,还抽烟,我的父亲老谢,他会不会从她的神态里看到我母亲白露的影子?我期望他能有这份感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忘了我母亲白露了。
没有等到酒吧打烊,女孩西西站起来,要走的样子。老谢也站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西西,我知道他在问她是不是需要他送她回家。
他们一前一后地穿过卡座中间的空隙,走到门口,老谢伸手推开玻璃门,女孩西西却站在门口,转过身来向着酒吧看了看。
我的身体有些紧张,我觉得西西的眼光轻飘飘的,却有极明确的方向感,它们掠过酒吧黯淡的空气,最后落在我身上。我确信酒吧的黯淡光线足以保护我,但是显然西西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也许,从我来到酒吧那一刻起她就知道。
我父亲老谢打开他自己的车门,女孩西西优雅的背影从我视线里消失了。我站在酒吧门口,毫不迟疑地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我父亲老谢的车尾灯发着红色的光,在我眼前暧昧地划过夜的街道。
车子驶过空旷的桃花路,拐上一条黑暗的上坡路,我发现我父亲老谢的车所经过的正是我回家的路线。我看见老谢的车最后停在那个黑漆漆的铁路立交桥洞口,他从车里钻出来,把手搭在车顶部,伸出另一只手把女孩西西牵了出来。
老谢对女孩西西恋恋不舍,他这种样子我很多年都没有看见过了。自从我母亲白露死后,老谢不停地有女人,但是他对她们并不过分地依恋,至少他对她们没有一个超过对我母亲白露。但是这回显然不同,老谢迷上了西西,我太熟悉他的这种样子了,我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对白露的。
他甚至用手摸了摸西西的头发,然后俯下头来在西西额上亲了一下。老谢高大的身体俯下来的样子非常迷人。而西西,这个美丽忧郁的尤物,她服帖顺从得像一只猫。
她拒绝我父亲老谢继续送她,于是老谢眼睁睁看着她小巧的身影走下了桥洞,然后表情黯然地钻进车子,把它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圈,沿着来路开走了。
我有些忧伤。过了这个铁路桥洞再走一小段路就是西沙旺小区了,老谢都没有进去看看我的意思。
我让司机把车徐徐开进黑漆漆的桥洞。桥洞里没有灯,而且很长。它的上面横陈着几条铁路线,每天都有不同的火车从上面轰鸣着驶过。
我在想,女孩西西会住在哪个小区里。桥洞那边是烟台市最大的住宅区,不停地有老楼被推倒,新楼以一场梦的速度盖起来。
出租车驶进黑漆漆的桥洞之后,我没有看见女孩西西。她走路的速度在我的预测之外,我以为我会在桥洞中央或者接近出口处看见她,但是她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个居民小区。我有些怅惘。
第三部分
我以为那些血又会像上次那样,慢慢覆盖住整面镜子,可是这回却没有,我突然在镜子里看见了我的父亲老谢,他表情十分痛苦,眼里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我疑心白露自杀的时候我父亲老谢的行踪并不像他自己说的,他不在现场……
猫灵 第九章46
我母亲白露留下的那面雕花铜镜再一次让我产生了幻觉。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只是我的眼睛在那一刻产生了不同凡响的超常能力。
我看见这面铜镜突然发出奇异的亮光,如前几次看到的那样,像一轮晶莹的椭圆形的月亮。亮光里,我母亲白露出现了,她手里拿着那把锋利的蒙古小猎刀,跟我前几天用那支 莫名其妙的签字笔画出来的一模一样。她面色苍白,却微笑着,用它缓缓划破了手腕,血从她美丽的手腕处流出来,在镜子里流淌。
我以为那些血又会像上次那样,慢慢覆盖住整面镜子,可是这回却没有,我突然在镜子里看见了我的父亲老谢,他表情十分痛苦,眼里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我疑心白露自杀的时候我父亲老谢的行踪并不像他自己说的,他不在现场。一定是我母亲白露在用这面镜子告诉我当时他在,而且就像镜子里显现的那样,他站在旁边看着她用蒙古小猎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但是这一幕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呢?老谢那么爱白露,他怎么会眼看着她自杀而不去阻拦?
无论如何,我相信眼前这面镜子胜过其他。很多非常感觉出现在我身上,我不认为它们是荒诞的。
我伸出手指去触摸这面镜子,白露和老谢的面孔在里面栩栩如生,我疑心我的手指尖会触摸到他们肌肤的热度。但是我的手指触摸到的是冰冷光滑的镜面,而且,所有画面都随着我的触摸而隐去了,镜子渐渐变得黯淡下来,失去了月亮般的明亮。
猫灵 第九章47
我约老谢见面的时候,他照旧试图拒绝我。他不会不知道我的伤心,但是他对我非常无情。
我说我在镜子里看见你跟白露了,她死的时候你到底在不在?
他说,谢小白,你说什么啊?
我说,我说的就是,我在镜子里看见白露自杀了,你站在一边看。你到底是不是站在一边看着她自杀的?
老谢说,谢小白你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成天写那些破字把脑子都写乱了,你没钱花我会给你的。
我说你以为我写那些破字是为了挣钱呀。
老谢说,这样吧,我忙完以后回家看看你去。
老谢的痛快让我很不适应。很明显他是冲着我关于镜子的叙述来的。他来的时候还拎了很多食物,这使他看起来跟个货真价实的父亲一样慈祥。他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到冰箱或橱柜里,他还带了两箱蒙牛牛奶。我毫不客气地拿出一盒来,插进塑料管子飞快地喝完。我把它们当水喝。
我把老谢让进他跟白露曾经住过的大卧室里,掀开鸭绒垫子让他看我买的那块澳大利亚地毯,然后坐进垫子里。他站在空旷的屋子里,好像有些茫然。我知道他不太适应失去那张老床的卧室了,就扔给他一个抱枕。
他坐在地板上皱着眉头问,你怎么还在这屋里睡?
我说我喜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