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 第二卷-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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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办?”保罗问。
“我将从另一条道逃走,如果我被抓住……好了,我还是帝国星球生态学家,我可以说我是你们的俘虏。”
像懦夫一样地逃跑,保罗想,但除此之外,我怎样才能活下去为父亲报仇呢?他转身对着门。
杰西卡听见他的动作,说:“邓肯死了,保罗。你看见他的伤口,你为了他,现在什么事也不能干。”
“总有一天,我要叫他们全部用血来偿还。”保罗说。
“除非你现在赶快离开。”凯因斯说。
保罗感到那人把手放到他肩上。
“凯因斯,我们将在哪里见面?”保罗问。
“我会派弗雷曼人去找你们,大家都知道风暴经过的路线。现在快走,伟大的圣母会给予你们速度和好运。”
他们听到他走了,在黑暗中攀缘爬行而去。
杰西卡摸到保罗的手,轻轻拉着他,说:“我们不应该分开。”
“是的。”
他跟着她走到第一个箭头,看见在他们接触它时变暗,另一箭头亮起来,在前面召唤他们。
他们跑了起来。
计划中的计划中的计划中的计划,杰西卡想,我们现在是否成了某个人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箭头指引着他们转过一个个弯道,经过在微弱的光线中朦胧可见的一个个洞口。路面向下倾斜,然后向上,一直向上倾斜,最后来到阶梯下面,转过一个弯,突然被一堵发光的墙挡住,墙中间有一个可以看得见的黑色把手。
保罗按了一下把手,墙转动起来,在他们面前分开。光线射了进来,照见一个由岩石开凿而成的山洞,一架扑翼飞机停在洞中央。一堵平坦的灰墙隐隐约约出现在飞机那一边,墙上有一道门的印子。
“凯因斯到哪里去了?”杰西卡问。
“他做了任何优秀的游击队领导人该做的事情,”保罗说,“他把我们分做两组,并作好了安排,如果他被俘,他不可能说出我们在哪里,他不会真正知道。”
保罗把她拉进室内,注意到脚下扬起的灰尘。
“很长时间没人来过这里。”他说。
“他似乎相信弗雷曼人能够找到我们。”她说。
保罗放开她的手,走到扑翼飞机左边的门口,打开门,把背包放在后座上。“飞机附近被伪装起来了,”他说,“控制盘上有门的遥控开关和光线控制。在哈可宁人脚下的八十年,教会他们行事一点也不马虎。”
杰西卡靠在飞机的另一边,缓了口气。她说:“哈可宁人会在这一带上空布置监视力量,他们并不愚蠢。”她想起她的方位感觉,指着右边:“我们看见的风暴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保罗点头赞同她的看法,竭力克制着心中那股突然产生的不想动的感觉。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也知道那是没有好处的。今晚在某个地方,他把决定了的关系变成了深不可测的未知数。他知道他所处的时区,然而此时此刻则作为一个神秘的地方而存在。他仿佛看到自己从远处的一个地方消失在一个山谷中,走过山谷中的无数道路,一些道路也许可以把保罗。阿特雷兹带出山谷,许多道路则不能。
“我们等的时间越久,他们准备得也越充分。”杰西卡说。
“进去,弄好安全带。”他说他和她爬进飞机,这时他还在费力地思考着,这是任何预知梦中看不见的盲目的缘由。他突然感到震惊,并意识到他越来越依赖预知记忆。这使他在处理这一特殊紧急事件时变得脆弱。
“如果你只依靠你的眼睛,你的其他感觉会变弱。”这是一个比。吉斯特的公理。他此时把它用在自己身上,发誓永远不再陷入那样的陷阱……如果经过这次危险,他还活着的话。
保罗系上了安全带,看到了他母亲也系好了安全带,检查了一下飞机。机翼完全张开,纤细的金属叶片伸开。按照哥尼。哈莱克教过他的方法,他拉了一下收缩杆,机翼收起,以便喷气助动起飞。
他轻轻地移动启动开关,当喷气舵一供气,控制盘上的刻度盘的指针就动了起来,涡轮机开始发出低沉的嘶嘶声。
“准备好了吗?”他问。
“准备好了。”
他摸到光线遥控开关,手在微微发光的刻度盘的映照下,形成了一片阴影。栅栏在他们面前嘎嘎响,一条沙暴发出的瑟瑟声打破沉寂,一股带着灰尘的微风吹打在保罗脸上。他关上他那一边的机舱门,一下感到了突然产生的压力。
在倾斜的黑暗中,一大片被灰尘遮蔽、显得朦胧的星空,像被镶上镜框一样,出现在原来是门墙的地方。星光照在门墙那一边的沙丘上,一层层沙的波浪。
保罗按了一下控制盘上发亮的行动顺序开关,机翼向后下方折叠,扑翼飞机被拖出了山洞。当机翼锁住爬升体位时,喷气舱产生出动力。
杰西卡的手轻轻压在双人操纵盘上,感到她儿于的动作十分有把握。她吓坏了,然而又感到高兴。现在保罗受过的训练是我们惟一的希望,她想。他年轻、敏捷。
保罗给喷气舵输入更多的动力,飞机像一堵黑色的墙,对着前面的星空升起。飞机开始倾斜,把他重重抛入座位里。他伸出更多机翼,输入更多动力,升力机翼振动着,他们升起来,飞到岩石的上空。银霜般的角形岩石在星光中显露出来,被发红的灰尘遮盖着的月亮,从他们右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显示出风暴带状的踪迹。
保罗的手在控制盘上跳动着,机翼发出裂响声。飞机从极度的倾斜中恢复正常,地心引力撕扯着他们的肌肉。
“我们后面有喷气火焰!”杰西卡说。
“我看见了。”
他把动力杆向前轻推。扑翼飞机像吓坏的动物上下跳跃,朝南飞向风暴和弧形的沙漠。保罗看见近处四下里的阴影周里是岩石的尽头,地下建筑物沉入下面的沙丘里。月亮照亮延绵不断的指甲般的阴影那一边沙丘一个一个地消失在阴影里。快速推进的大风暴像戳向星星的墙一样升上地平线。
有东西使飞机震动起来。
“穿甲弹!”杰西卡吃惊地说,“他们使用了发射武器。”
她看到保罗脸上露出野兽般的狞笑。“他们尽量避免使用激光枪。”他说。
“但是我们没有屏蔽!”
“他们知道吗?”
扑翼飞机又抖动起来。
保罗转过头去,瞥了一眼,说:“似乎只有一架飞机可以跟上我们。”
他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航向上,注视着他们前面升高的风暴墙,它像一块可以摸到的固体东西,隐隐约约地出现。
“发射器、火箭,所有古老的武器都是我们要给予弗雷曼人的东西。”保罗小声说。
“注意风暴,”杰西卡说,“你最好不要回头。”
“我们后面的飞机怎样了?”
“它赶上来了。”
“哟!”
保罗转动了一下机翼,飞机猛然向右倾斜,飞进了那恐怖的、缓慢而汹涌的风暴墙。保罗感到脸颊在受地心引力的撕扯。
他们好像溜进了一团缓慢移动的灰尘云中。它变得越来越浓,直到完全遮住了沙漠和月亮。飞机的响声变成了长长的、位于地平线上的、仅仅由控制盘上绿色光芒照耀的黑暗中的低吟声。
所有有关风暴的警告闪过杰西卡的大脑它像切割奶油那样把金属切开,把肉从骨头上啮掉,把骨头嚼碎。她感到沙毯一样的风在肆虐,在保罗竭力控制操纵杆时,它使他们纠缠在一起。她见他关掉动力,感到飞机急速下降,他们四周的金属发出嘶嘶声,在颤抖。
“沙真多啊!”杰西卡大声说。
她借着控制盘上的光线看见他否定地摇摇头说:“在这样的高度沙并不多。”
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们在沉入大旋涡之中。
保罗使机翼充分伸开,听见它们因张力而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他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仪表,凭直觉滑行,尽力使飞机爬升到一定的高度。
他们飞机的响声消失了。
扑翼飞机开始向左翻滚,保罗的注意力集中在方位曲线内的那个发光的球上,努力使飞机恢复水平飞行。
杰西卡有了一种神秘而可怖的感觉: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切运动都在飞机外面进行。一条模糊的切线飞到机窗上,一阵隆隆的声音使她想起了四周的动力。
风速大约为每小时七百或八百公里,她想。肾上腺素的躁动折磨着她。我不应该害怕,她对自己说,口里诵着比。吉斯特的祈祷文:恐惧是思想的杀手。
慢慢地她长期所受的训练占了上风,又使她恢复了平静。
“我们后面有老虎,”保罗小声说,“我们不能下降,不能着陆……我想我不能从这样的恶劣形势中把我们解救出去,我们只好经受一切。”
平静从她身上渐渐丧失,杰西卡感到她的牙齿在打颤,她紧咬牙关。就在那时,她听见保罗在背诵祈祷文。他的声音低沉而有节
制。
“恐惧是思想的杀手,恐惧会带来彻底毁灭的慢慢的死亡。我将面对恐惧,让恐惧穿过我身,离我而去。当恐惧穿过我身、离我而去之时,我将转身去寻找恐惧走过的路。恐惧消失,就不会再有什么,只有我仍然存在。”
第四章
你鄙视什么?凭这一点你才真正为人们所知。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手记》
“男爵,他们都死了。”卫队队长亚肯。勒夫特说,“那个女人和那个男孩肯定都死了。”
哈可宁男爵从他私人住宅内的吊床上坐了起来。他的那些在阿拉吉斯着陆的快速飞机延伸到住宅的另一边,像一个多壳的鸡蛋围着他的座机。然而他的座机里,那些粗糙而令人不快的金属部分,被用篷布、织造物和珍稀的艺术品遮盖着。
“这是一个确切的事实,”卫队长说,“他们死了。”
男爵在吊床上移动了一下过于肥胖的身体,注意力集中在房间对面壁龛里的一个跳跃着的男孩的乌木雕像上。他的睡意消失了,把肥胖的脖子下的折皱抚平,从卧室里惟一的一盏球形灯卜望过去,盯着门廊。勒夫特队长站在那里,被五道屏蔽墙隔着。
“男爵,他们肯定死了。”那人重复说道。
男爵注意到勒夫特眼中那致幻剂所产生的晦暗的痕迹。显然他在接到报告时,一直在吸食那种药物,并处于药物的兴奋之中,仅仅是为了跑到这里来,才服用了解毒药。
“我得到全面的报告。”卫队长说。
让他冒一点汗,男爵想。一个政治家总是要使他的工具锐利,随手可得。权力和恐惧锐利和随手可得。
“你见到他们的尸体了?”男爵用低沉的声音说。
卫队长犹豫不定。
“怎么?”
“阁下……有人看见他们飞入风暴之中……风速超过八百公里,我们的一架飞机在追击时毁于风暴。”
男爵盯着勒夫特,注意到那人上下颌呈剪刀形的肌肉紧张地抽动着,在他吞咽时,下颌颤动着。
“你看到尸体了吗?”男爵问。
“阁下……”
“你到这里来,把你的屏蔽弄得咔哒咔哒地响,有什么目的?”
男爵咆哮道,“来告诉我一件难以肯定的、并不确切的事吗?难道你认为我会称赞你,再给你升一次职吗?”
勒夫特的脸变得惨白。
看看这些鸡,男爵想,我被这些无用的傻瓜所包围。如果我把沙粒撒在这些生物面前,告诉它们这是谷粒,它们也会啄食它。
“是伊达荷带领我们找到他们的?”男爵问。
“是的,阁下!”
瞧,他是怎样随口回答的,男爵想。“他们正企图逃往弗雷曼人那里?”男爵问。
“是的,阁下!”
“对这件事,还有更多的……要报告吗?”
“帝国的星球生态学家,凯因斯,卷了进去,阁下。伊达荷在秘密之中加入了凯因斯一伙……我甚至可以说,这是值得怀疑的情况。”
“是这样吗?”
“他们……啊,一起逃进了沙漠的一个地方。显然,那个男孩和他的母亲正躲藏在那里。在令人振奋的追击中,我们的几个小队遭遇到一次激光枪屏蔽爆炸的袭击。”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我……还不清楚,阁下。”
他在撒谎,男爵想,损失一定相当严重。
“那个帝国的仆人,这个凯因斯,”男爵说,“他在耍两面派,是吗?”
“我以我的名誉担保,是这样的,阁下。”
他的名誉!
“叫人杀掉他。”男爵说。
“阁下,凯因斯是帝国星球生态学家,陛下自己的仆人。”
“那么,使它看起来像一次意外事故。”
“阁下,在攻克这个弗雷曼人的巢穴的战斗中,萨多卡人和我们武装部队一起战斗。”
“让他离开他们,就说我要审问他。”
“如果他们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