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 第二卷-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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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需要水,法罗克。”斯第尔格说,他看了看杰西卡,她点了点头。
“打开一升给那些需要水的人。”斯第尔格说,“司水员……司水员到哪里去了?啊,希莫姆,注意所需的水量,必要的水量,不要多了。这水是塞亚迪娜珍贵的遗产,在营地要以不少于背包价值的地产税来偿还。”
“用地产税来偿还,是多少?”杰西卡问。
“十比一。”斯第尔格说。
“但是……”
“这是一个公平的规定,你终会明白的。”斯第尔格说。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裙摆动的声音,显出队伍后面人们的骚动,他们去取水。
斯第尔格伸出一只手,人们安静下来。“至于詹米斯,”他说,“我要安排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詹米斯过去是我们的同伴和伊齐旺。比德温,我们不能离开而不向死者表示敬意。他通过泰哈迪式的挑战来证明了我们的好运气。我请求举行一次隆重的葬礼仪式……在太阳落山时,黑暗会把他埋葬。”
保罗听了这些话之后,感到他将再一次跌入深渊……盲目的时间。他的头脑中没有了占据未来的过去……除了……除了……
保罗听了这些话之后,感到他将再一次跌他仍然能感觉到墨绿色的阿特雷兹军旗在飘扬……前面的某个地方……仍然看得见机器人带血的刀剑和狂热的军团战士。
不会是那样,他告诫自己,我不能让它那样。
第十二章
为了培养忠诚的人,上帝缔造了阿拉吉斯。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的智慧》
在山洞里的沉寂中,杰西卡听见人们在岩石的沙上走动发出的嚓嚓声和远处的鸟叫声。斯第尔格说过,那是他安排的警戒卫兵发出的信号。
巨大的塑料封闭罩已从洞口移开,她能看到越过洞口的夜幕在向前移动,以及夜幕后面广阔的盆地。她知道白天的光线离他们而去,不仅在黑暗中,而且在干热中也能感觉到。她知道,她那经过训练的知觉,甚至在空气的湿度中也能感觉到最微小的变化。
洞口打开时,他们匆忙地拴紧滤析服。
洞内深处,有人开始唱起圣歌:“伊玛特拉华奥科洛!
伊科雷加奥科洛!“
杰西卡默默在翻译着:“这些是尘埃!这些是根!”
为詹米斯举行的葬礼开始了。
她从山洞望出去,看着阿拉凯恩的落日,望着天空中层次分明的色彩。夜开始把黑暗慢慢地推向远处的岩石和沙丘。
热还在继续。
热使她想到水,想到目睹到的情况:所有这些人可能经过训练,仅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忍受干渴。
渴!
她还记得,卡拉丹的月光洒在岩石上白色的罩袍上……风带着浓厚的水汽。此刻吹拂着她长袍的微风,使她脸颊和前额上裸露的皮肤感到灼痛。新的鼻塞使她鼻子生疼。她发现自己完全能感觉到往下经过脸部伸到滤析服的管子,使她重新呼吸到潮湿的空气。
滤析服本身就是一个汗水箱。
“把身体内的水含量降低一些,滤析服会使你感到更舒服一些。”斯第尔格说过。
她知道他是对的,但是她的经验使她这个时候感到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想到水。不,她纠正自己,是下意识地想到湿气。
那是一个更敏感、更需要充分注意的问题。
她听到走近的脚步声,转过身,看见保罗从山洞深处走出来,后面跟着一脸淘气的契尼。
还有一件事,杰西卡想。保罗应该警惕他们的女人。沙漠中的这些女人,不会像妻子那样对待一位公爵。她们只能做小妾,而不能做妻子。
后来她对自己感到惊讶,想到:我是否已受到他计划的影响?
她知道她已经受到多么大的制约。我只想到皇室婚姻的需要,而没有想一想我那小妾的身份。然而……我不仅仅是小妾。
“母亲。”
保罗停在她面前,契尼挨着他站着。
“母亲,你知道他们回到那里去干什么?”
杰西卡看着他那双从头罩里面凝视着外面的眼珠。“我也在想。”
“契尼告诉我……因为我应该了解,要重视水。”
杰西卡看着契尼。
“他们在弄出詹米斯的水,”契尼说,她细弱的声音通过鼻塞传出来,“这是一条规则:肉体属于个人,而他的水是属于部落的……
除了在战斗中死去的肉体。“
“他们说这水是我的。”保罗说。
不知为什么这使杰西卡突然警惕起来。
“决斗中所获得的水属于胜者,”契尼说,“那是因为你必须不穿滤析服在露天里进行决斗。胜者应该吸收他的水,来补充在决斗中失去的水。”
“我不想要他的水。”保罗喃喃地说。他感到自己是以这种方式,阻止自己那心中之眼的破碎,移动许多图像的一部分,他不能肯定自己要做什么。但是有一件事他是积极的:他不想把詹米斯肉体中的水提取出来。
“那是……水。”契尼说。
杰西卡对她所说的“水”的方式感到惊奇。这个简单的词包含着如此多的意义。一个比。吉斯特的公理出现在她脑中:“生活就是在陌生的水中游泳的能力。”杰西卡想:保罗和我,我们必须在这些神奇的“水”中间找出激流和模式……如果我们要生活下去的话。
“你会愿意接受他的水。”杰西卡说。
保罗听出了她说话的语调。她曾用那种语调跟雷多公爵讲过话,告诉她那死去的公爵,他会冒巨大的危险,去接受为支持他而为他提供的大笔钱因为钱维持着强大的阿特雷兹。
在阿拉吉斯,水就是钱。她清楚地了解那一点。
保罗仍然保持着沉默,然而他明白他要按她的命令去做。不是因为她命令要得到它,而是因为她说话的语气迫使他重新估量它的价值。拒绝接受水,将可能与被接收的弗雷曼习惯相违背。
不久,保罗回忆起越的奥伦基督教《圣经》中的话,他说:“一切生命都是从水开始。”
杰西卡盯着他,他从哪里知道的那个引言?她问自己。他还没有学过秘笈。
“是那样说的,”契尼说,“神圣的真理。它写在夏-纳马这本书上:”水是一切事物中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
为了她不能解释的缘故,杰西卡感到更加不安,她突然战栗起来。她转身走开,以便隐藏起她的慌乱。就在这时,她刚好看到日落。在太阳落到地平线下时,一片极其不吉祥的颜色溢满天空。
“是时候了。”
声音来自洞内的斯第尔格。“詹米斯的武器已经被毁掉,他已经受到‘他’,夏修露德沙漠之父的召唤。‘他’制定了月亮的变象,逐日变小最后变成弯曲、凋残的细线。”斯第尔格的声音降低,“至此‘他’与詹米斯同在。”
沉寂,就像在洞内盖上了一层毯子。
杰西卡看见斯第尔格像一个幽灵,在黑暗中向洞内延伸的范围内移动着。她看了一眼盆地,感到有点凉。
“詹米斯的朋友们将要到来。”斯第尔格说。
人们跟着杰西卡走到一道帘子遮住的洞口,一只球形发光灯在洞内顶上亮着,它那黄色的光线照见流动的人影。杰西卡听见衣袍刷刷地响。
契尼走开一步,好像被光线拉着走一样。
杰西卡弯腰靠近保罗的耳朵,用家族密语说:“效法他们,他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这是一次简单的仪式,为了抚慰詹米斯的灵魂。”
这不只是那样,保罗想。他感到,在他的意识中有一种扭曲的感觉,好像他在努力抓住某个运动着的东西,并使它固定不动。
契尼滑回到杰西卡身边,抓住她的手。“这边来,塞亚迪娜,我们必须分开坐。”
保罗看着她们离开,走入黑暗之中,留下他一个人,他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那些把帘子放下来的人,来到他身边。
“这里来,友索。”
他让人领着,被推入一个在斯第尔格周围围成的圈。斯第尔格站在发光灯下面,旁边的岩石上放着一个弯曲成角形的包裹,上面盖着一件长袍。
斯第尔格打了个手势,全队人都蹲下,他们的衣袍因蹲下的动作而嘶嘶作响。保罗与他们一起蹲下,看着斯第尔格,注视着头上的发光灯如何使他的眼睛变成凹窝,使他脖子上的绿色纱巾发亮。
保罗把注意力转向斯第尔格脚边用长袍盖着的包裹上,认出了从织物中突出来的九弦琴琴把。
“月亮升起时,灵魂就要离开躯体的水,”斯第尔格说,“人们那样说。今晚,当我们看见月亮升起时,谁将被召唤?”
“詹米斯。”全队人齐声回答。
斯第尔格用一只脚站立,转了一个圈,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我是詹米斯的朋友,”他说,“当豪克的飞机在岩洞边向我们俯冲时,是詹米斯把我拉到安全的地方。”
他朝身边那堆东西弯下腰去,揭起长袍。“作为詹米斯的朋友,我拿走这件长袍领袖的力量。”他把长袍搭在肩上,直起身来。
此时,保罗才看见露出来的那堆东西:一件发出银白色光芒的滤析服,一个砸扁了的盛水器,一条纱巾,纱巾中间放着一本书,一个没有刀身的啸刃刀的刀把,一个折叠起来的背包,一个定位罗盘,一个传送信息的装置,一只鼓槌,一堆拳头大小的金属钩子,一个包在一块布里的、看起来像岩石一样、有各种颜色的东西,一束捆起来的羽毛,九弦琴放在叠起来的背包旁边。
原来詹米斯也弹九弦琴,保罗想。这个乐器使他想起哥尼。哈莱克,所有的那些都失去了。保罗使用他过去将来的记忆,知道有可能再见到哈莱克。但是再见的机会很小,前景暗淡,它们使他感到迷茫。不肯定的因素给他创造过奇迹,那是否意味着某件我将做……也许会做的事。它能毁掉哥尼……或者使他重生,或者……
保罗吞咽了一下,摇摇头。
斯第尔格再次俯身到那堆东西上。
“这些给詹米斯的女人和侍卫。”他说,把那块小岩石和那本书放进他长袍的褶子里。
“领袖做得对。”众人齐声说。
“詹米斯的咖啡器具,”斯第尔格说,他拿起那个扁平的绿色金属圆盘,“我们回到营地,在举行适当的仪式时,再把它给友索。”
“领袖做得对。”众人齐声说。
最后,他拿起啸刃刀的刀把,站起来。“用作陪葬品。”
“用作陪葬品。”众人齐声说。
保罗对面的圆圈中的杰西卡点点头,看出了这种仪式古老的来源。她想:它是无知和知识、野蛮和文明的结合。在端庄肃穆中开始,我们以此来对待我们的死者。她看着保罗,问自己:他是否明白它的意义?他知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是詹米斯的朋友,”斯第尔格说,“我们不会像一群哭灵的人那样,为我们的死者哭泣。”
保罗左边一个长着灰色胡须的人站起来。“我曾是詹米斯的朋友。”他走过去,走到那一堆遗物旁边,拿起传送信息的装置。“当我们的水在双鸟营地一点一点地下落时,詹米斯与我们共享。”那人回到他在圆圈中的位置上。
我应不应该说我是詹米斯的朋友?保罗问自己,他们期望我从那堆东西中拿走某样东西?他看到人们的脸转向他,又转开,他们确实希望他那样做。
保罗对面的另一个人站起来,走到背包旁,拿起定位罗盘。“我曾是詹米斯的朋友,”他说,“当巡逻队在光明岩追上我们时,我受了伤,詹米斯把他们引开,受伤的人才获救。”他回到圈子里他的位置上。
人们的脸又一次转向保罗,他看到他们期待的表情。他低下头。一只胳膊肘轻轻地碰了他一下,一个声音轻轻地说:“你愿意给我们带来毁灭吗?”
我怎么能说我曾是他的朋友?保罗问自己。
又有一个人从保罗对面的圆圈中站起来,头罩盖着她的脸,保罗立即认出,她是他的母亲。她从那堆东西里拿起一块手巾,说:“我曾是他的朋友,当他身上的幽灵看到需要真理时,它退走了,救了我儿子的命。”她回到她的位置上。
保罗回想起他母亲在决斗后,走到他面前时,声音中带着讥笑对他说过的话:“成为一个杀人者的感觉如何?”
他又一次看到人们的脸朝着他,感到人们的愤怒和恐惧。一件过去的事从保罗的头脑中闪过,在一次祭奠死者的仪式上,他母亲曾经给他输入过金属液能量。他知道他不得不那样做。
保罗慢慢地站起来。当他走向圆圈中央时,他感到自身在缩小,就像他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要在这里寻找。他弯腰到遗物堆上,拿起九弦琴。当他碰到遗物堆上的某个物件时,一根弦发出了轻柔的声音。
“我曾经是詹米斯的朋友。”保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