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的死角-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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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之前,他这个人极其讲究安全,所以即便一个小时来不及,也希望在四十五分钟前赶到。
“于是,桥本一点多余时间也没有了。那么,他是什么时候见到代理人,向他发出调换住宿登记卡和代办订房手续的复杂指示呢?”
平贺说到一半,才发现村川警部和内田刑警也在场,便改变了措词。但是,谁都没有觉得平贺对上司和老刑警的口气是不礼貌的。
后退一步发力,就能打倒顽强无比的凶手。窗外刮着腊月的寒风,本部办公室里却热气腾腾气氛热烈。
“是吗?那家伙没有时间见到同案犯……不!代理人。”
内田改口的“代理人”这句话,证明他开始接受平贺的想法。
“但是,只要他不接触代理人,代理人就不可能在上午11点24分代办订房手续。即使在前一天能够向代理人发出指示,057924这个登记卡编号,就绝对不可能在吉冈文弥去新东京旅馆办理订房手续的上午6点48分之前交给代理人。在6点48分以后,倘若桥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特地在这么早将代理人喊出来,马上就会受到怀疑。但是这里有一种可能,能将他喊出来又不被怀疑是代理人,又可能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接触给予指示……”
全体警员都倾听着平贺的话。
“那就是联接皇家宾馆—新东京旅馆—机场的汽车里。而且能够在早晨作为代理人毫不受到怀疑地喊出来,并能够进行交谈又不被第三者听到的人,只有那辆汽车的司机。我认为,竹本就是送桥本去机场的司机。”
“司机?”警员们都不由发出惊叹。
“那还不是流动的司机。从熟知旅馆的情况来看,可能是跟随桥本的专人司机。个子和体格、脸型都和桥本相似的皇家宾馆司机,代理人肯定是他。”
在叙说着时,平贺的心里由开始时的推测渐渐地变成了确信。这在全体警员们心里也是一样的。
村川班的刑警们急速向皇家宾馆赶去。
桥本的专人司机正等着要将新郎新娘送到羽田机场。看到他的脸时,刑警们知道平贺的推理是正确的。个子、体魄都和桥本差不多,表情上虽然没有桥本的那种精干,但脸的轮廓却极其相似。
倘若让不认识桥本的第三者匆匆见上一面,然后与照片作比较,很可能会当作是一个人。
面对警察的提问,司机虽然面带难色,但还是作了如下供述。
“桥本部长总是很关照我,所以我不想说对部长不利的事。那天早晨,因为前一天就对我说部长要去机场接客人,所以我在6点时去部长家里接他,然后将他带回公司(皇家宾馆)。在公司里只是到一到,便马上去羽田,路上部长说要去一次新东京旅馆。部长到旅馆里去了一下马上就回出来了。一离开新东京旅馆,部长就在车内填写着像是领来的住宿登记卡,然后交给我。而且,部长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去羽田机场是为了接一个女人,她是为了和他离婚才来东京的。关于此事,由于与社长令爱的婚事,所以他希望能瞒着任何人偷偷地幽会。要我在没有熟人的新东京旅馆用部长和竹本这个虚构的人名订两个房间,先在11点20分用部长的名义订一个房间,然后在11点40分以竹本的名义订一个房间。还命令我先将竹本名义的房间住宿费付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办得如此麻烦。他说,11点半是总服务台的交接班时间,你——就是我,你一个人担任两个角色不会受人怀疑。我不想让人知道桥本和竹本之间有关系。用不同的名义订两个单人房,以后再合住一间。这是文艺人偷情时常用的手段,我只是觉得部长真行,没有感到奇怪。呃?你是问我,这么早去羽田,部长却不更早一些和女人一起去旅馆订房,难道不感到怀疑吗?是吗?不!我没有感到怀疑。那家旅馆的结账退房时间是中午,太早进房间太引人注目了吧。我想也许是在哪里与女人一起吃完饭以后再来,否则一旦进了旅馆后就不能一起吃饭了。
“部长绝对不想让人知道两个房间是一起的,所以叮嘱我要分别在11点20分和11点40分代理订房手续,不要将时间搞错了。部长说,桥本和竹本的住宿登记卡上的笔迹一样就不好了,所以用桥本名义订房时,无论如何要装作当场填写的样子,将部长填写好的住宿登记卡交还总服务台。用竹本名义订房时,我要自己填写。他还叮嘱我不要在总服务台太显眼,订房要趁总服务台混乱时,也不要让女服务员领我进房间。我按他的命令将11点20分和11点40分稍稍错开,是因为等其他客人来总服务台。尤其在11点20分要调换住宿登记卡,所以我等了有四分钟。我还在想,倘若没有其他客人来怎么办?他还说,订好房间以后,在两个房间的门上都挂上禁止入内的牌子后下来,将钥匙还给总服务台,这时正值中午也该肚子饿了,就按部长名义的住宿证明书吃饭。部长还提醒我说,吃饭签字时笔迹不一样就麻烦了,所以不要签字。我对旅馆很熟,以前也随部长来过一两次,所以丝毫也没有感到麻烦。有时出车晚了,部长怕我在自己的旅馆里有顾虑,就让我到其他旅馆订个房间,要吃要喝随便我自己点。再也没有那么好的上司了,部长为了女人的事很担虑,不住地鞠躬求我,我说如此简单的事只要能帮上忙,所以就很高兴地接受了。”
桥本制造的现场不在证明这一自以为是的堡垒,不料在一瞬间就倒塌了。因杀害有坂冬子的嫌疑,警方立即就申领了桥本国男的逮捕证。
从搜查本部到皇家宾馆只有一箭之遥。乘坐巡逻车急速赶往皇家宾馆执行逮捕令的村川班刑警们,他们的胸膛里瞬然涌现出奔波了五个多月的艰辛回忆。
巡逻车的窗上映出皇家宾馆的巨大身影。冬天的夕暮很短,带着余光的苍茫暮色顷刻间就被冷凝的夜色驱散了。皇家宾馆那巨大的壁面上,闪烁着无数的灯光。在这些灯光的最上面,缓缓地描绘出一道光环,那也许就是宾馆的“王牌”旋转餐厅吧。
这些灯每一个都浓缩着各自的人生。有的灯光下,心情豁达的人们在进行着平静的交谈,有的灯光下,也许正在进行着驱动一国政治的交易。
更可怕的是,或许,有的灯光下正有人在遭到杀害,有的灯光下相互爱慕的情侣正在男欢女爱——就像那天夜里自己和冬子纠合在一起那样……
“今年快要结束了。”
内田刑警喃语道。今年快要结束了,我的恋情也已经结束了,平贺想道。
平贺现在正要去将自己钟爱的女人豁出命来保护的男子逮捕归案。这显然是违背有坂冬子的遗愿的。平贺的耳朵里仿佛听见梦中出现的冬子那悲切的哀求声:“求你了,不要去抓他!”但是,他必须去。
冬子曾在一个夏夜将一切都给了平贺。——那急促的喘息,炽热的肌肤,将手绕到他身后用力搂抱着的女人的双臂,舒坦地伸坦着任他折腾的她的躯体,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昨天的事一样深深地刻进了他的感觉里。
冬子给他的爱,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但是,难道不是真实的?——
冬子为了救自己,而且更是为了救那个冷酷的凶手,才在那天夜里,将令人目眩的各种宽容,作为在平贺的记忆中灿烂闪光并将会继续闪着光的礼物,献给了平贺吧。
平贺不愿意这么想。冬子给他的爱是事实,而且也是真实的。——但是,冬子的尸体在否定着他的想法,那对平贺来说是一种残酷的否定。
平贺能够在内心里栩栩如生地描绘出冬子临死的状况。冬子面对自己的体内急速发作的毒性,清楚地读懂了男子的意图。
即便不毒死我,我也决不会给你添麻烦,但是——她想这么说,但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男子离去后,冬子想起一件重要的东西。那件东西有着倘若被发现就会彻底毁灭男人的威力。
要想办法,现在能救男人的只有自己。因毒性急剧发作几乎不能动弹的身体虽然痛苦地痉挛着,但为了拯救那个给自己带来这种痛苦的男子,她从废纸篓里捡起梦想着与男人的新生活而写下的草案,爬进卫生间跪坐着将它撕碎了冲走。
那就是女人像神一样的宽宏之心吧。而且,冬子就是用同样的心欺骗了自己。她越是对桥本像神一样,对自己就越是成为有着魔性的女人。即便魔性也没有关系,只要能活着!我爱她。
而且,自己即使违背那个钟爱的女人的遗愿,也要抓住那个男人。
汽车开进皇家宾馆的前院。眼前耸立着的巨大建筑物的上空,一架喷气客机似的飞机闪烁着机翼上的指示灯掠空而过。
现在,下午5点30分,披露宴正是高潮的时候。在梦中见过的、给凶手戴上手铐的瞬间就在眼前,平贺感到一阵从内心深处涌现出的失落感。
第十五章 终章
嫌疑人供述调查书
本籍:秋田县XX市东町6—X
住址:神奈川县川崎市生田568X号
职业:原东京皇家宾馆职员
桥本国男
昭和1X年5月8日生(32岁)
关于上述人员的杀人嫌疑案,昭和40X年12月30日在警视厅麦町署,本职告诉犯罪嫌疑人,没有必要作违反自己意志的供述,然后进行了审讯。犯罪嫌疑人作了如下的交代。
出生地:本籍
前科:无
资产、家属、及其他参考事项
一、我从昭和40X年4月起到东京皇家宾馆工作。
二、没有家属。父母健在,住在本籍地。
三、没有什么资产,月收入18万元左右。
与犯罪事实有关的事宜:
一、我于昭和30X年3月毕业于东都大学经济系,同时进入东都旅馆工作。幸运地得到旅馆经理前川礼次郎先生的赏识,在昭和40X年4月跟随前川先生调到东京皇家宾馆,一年后升为企画部长。
我一心想报答前川先生的知遇之恩,在升任部长的同时,对护城河旅馆和美国旅馆业者CIC的业务合作非常担忧。倘若这种合作变为现实,作为在旅馆业中与护城河旅馆处于对立地位的我们公司来说,将会蒙受巨大的打击。前川社长的担忧显而易见。我为了报答前川先生平时对我关照的厚恩,决心即便用尽所有的手段也要阻止这次合作。
二、当时我与护城河旅馆的社长秘书有坂冬子有性关系,我利用她收集了护城河旅馆方面的情报。她是我的大学校友,比我小。大约两年前在同是旅馆工作的同学组织的沙龙上认识她,我与她接近,只是想她是我们竞争公司的职员,也许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我对她没有爱情,我与她的关系没有公开,就是为此。
三、尽管我竭尽全力进行阻止,但护城河旅馆和CIC的业务合作仍在卓有成效地进行。就在那个时候,我从有坂冬子那里得到情报,说护城河旅馆方面对合作感兴趣的只有社长久住政之助先生一个人,其他干部全都极力反对。
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愚蠢地酝酿起杀害久住先生的计划。有坂冬子向我倾注了她的爱,成为对我百依百顺的傀儡,助长了在我内心里萌发的想法。关于久住先生被害,你们会怀疑是否有前川社长的指使,绝对没有,完全是我独断而浅薄地以为只要没有久住就能阻止合作。(注:本职对这一点有很大怀疑。)我与前川先生女儿的婚事,与这起事件没有丝毫的关系。
四、杀害久住先生的方法、经过等,都如警察先生所说的那样。没有伪装自杀,是因为久住先生事先服过安眠药,即便做那样的伪装,也会马上被识破。使用刀器,是为了尽量快速而准确地下手。将现场设成全封闭,是为了尽量推迟房间巡查时被发现的时间,也为了使警方误将凶手看作是旅馆内部的人。我将当作凶器的匕首扔进了多摩川里。另外,进出3401室的方法和路线,全都是有坂冬子安排的。
作案的前一天晚上,为了制造有坂冬子不在现场的假象,我开着租用汽车将她送到东都旅馆。因为车流量少,所以十多分钟就到了。
3401室的钥匙是她在汽车里交给我的。
五、杀害有坂冬子的方法和经过,警察先生的推测也没有错。
我从板付机场向旅馆打电话询问她的房间号码,利用旅馆的拥杂时间躲过别人的目光成功地潜入她的房间。
她已经急不可待,我与她性交之后,用事先带来的两瓶果子汁中下过毒的一瓶装作与她干杯劝她喝下,看着她开始痛苦后就逃走了。那时我想将她伪装成自杀,便将我的那瓶果子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