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梦4:香香帅小子-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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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青云懒洋洋地抬首瞄了瞄那个身形有如山中大熊的隔壁房客一眼,不承认也不否认地微扬起唇角。
“东翁,我听说他又克死了个来送奏折的?”已有多日没回栈的左刚,一手摘下捕头的官帽,懒洋洋地趴在窗边问。
东翁不答反问:“试问,你打哪时曾看过有人能活着来见他第二回的?”要不是这家伙的克性太过坚强,来一个就克死一个,满朝文武也不会动不动就玩起抽生死签了。
“那——上回被抽中的是怎么死的?”虽然说,这些年下来,这已经俨然是一种不正常的常态了,但此事攸关人命,左刚听了,两眉还是攒得紧紧的。
“喝水,噎死的。”身为祸首的步青云,低首啜了口香茗后,不疾不徐地答道。
“喝个水也能噎死人?”
东翁点点头,“没错。”都因这个祸水房客的缘故,身为客栈主人的他,不知已经代步青云包过多少回奠仪了。
第131节:天字一号房(2)
“邪门——”左刚忍不住瞪大两眼,直朝着步青云上上下下瞧来瞧去,“这也未免太邪门了!”
身为房东的东翁只是低声在嘴边嘀咕,“住在这儿的有哪个不邪门?”
“你怎老克这客栈以外的人?还有,你怎么都不会克到你自个儿?”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左刚,趴在窗口边,百思不解地瞧着这名一身高雅贵气,有若皇亲国戚的房客。
“谁说我克不着我自个儿的?”步青云两眼一瞥,瞥看向搁在一旁小桌上,还冒着热气的一大碗汤药。
房里房外的其他两人,先是默然地瞧了那碗他老是不肯乖乖喝下的汤药一眼,再缓缓地侧首看着这个年年都病重得好像撑不过去,偏偏年年就算是病得只剩半条命,也照样赖活得好好的房客。
东翁感叹地叹了口长气,“你若能早些两腿一伸,我就可少养一个白吃白喝白住的了——”这家伙究竟还想赖着他几年呀?
步青云冷冷一笑,“不巧,本侯命硬得很。”
左刚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叹息,“你若能早日归阴,这么一来,或许皇帝就可以节省许多大臣,而我也就可以少办些无头悬案了——”也许,他手中的差事,就可减少一大半也说不定。
瞳色漆黑如墨的步青云,朝左刚微微眯细了两眼,半晌,他一手撑着下颌,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今日能这么闲吗?”
“为何不能?”连连办了三件命案才回府,眼下一扇门里也没啥大事或案子,他当然要先回栈歇个两日再说。
“听人说,三日前京里出了件大事。”步青云随意拿起一把纸扇,缓缓摊开扇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几十户邻近阴阳桥附近的大户人家都遭了贼,其中受害的五户,还都是在朝中当官的。”
“什么?”从头到脚都充满正义感的左刚,听了后,顿时皱紧了眉心。
“总府衙门的知事,已命京内六扇门所有捕快全面出动查案,六扇门总捕头昨儿个特意飞鸽传书于我,因人手不足,再加顶头上司又限期破案,因此他们希望京外一扇门的总捕头也参与此案。”他将扇面一合,将扇子直指向他的鼻尖,“我想,现下他们应当全都在六扇门里等着与你商议此案才是。”
“有这种事你怎不早说?”当下左刚什么闲磕牙的心情都没了,一手捞起官帽,便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手中仍拿着瓜子的东翁,在另一个生性冲动有若大熊的房客一骨碌地往外冲时,慢条斯理地将两眼调至身旁的房客身上,并怀疑地拉长了音调:“真有……这回事?”若他没记错的话,这家伙最大的毛病,就是总爱把实话与谎话混在一块说,且他的谎言,还总是编派得头头是道、合情合理——
步青云只是露出一抹看似阴险的笑。
“你这说谎成性的骗子——”东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即起身打算去追回那个就快闹出糗事的另一名房客。
就在两脚跨出门外,这才想起一事的东翁又回过身来,指着他警告:“对了,十四巷的要我告诉你,你若再不乖乖服药,当心你过不了这个春日!”每次把那碗药摆着当好看,光看他的身子就能好不成?也不拿面镜子照照他自己,瞧瞧他,脸色苍白得跟什么似的,再不喝药,或许他随时都会被阎王给拖了去也说不定!
“我若死了,你岂不摆脱一名房客了?”处之泰然的步青云,不以为然地问。
“那当然!”东翁用力哼了口气,随后赶紧迈开步子追人去。
面上仍解放军留着笑意的步青云,在他转身走后,只是打开了手中的扇子并凑至自己的面前,面色苍白的他再也忍不住地咳了咳,咳了好一阵后,他稍稍挪开扇面,两眼静看着绘满红梅的扇面,多出了许多朵不该有的血花。
右中丞府,已许久不曾如今日这般热闹过了。
呃,严格来说,这应当也不能算是热闹,而该算是——上下一心?
打从上官卿下朝返家,并告知家中老小这回抽中生死签的人正是他后,全家老老少少,上至老母、下至三妻四妾和十四名子女,即在家中的大厅里哭成一堆泪人儿。
“老天不开眼哪!”已经哭昏过一回的上官老夫人,在昏醒过来后,拉长了嗓,又再次开始老泪纵横地埋怨起上天。
“哪个人不抽,偏偏抽到咱们家老爷——”抱在一块泣不成声的三名夫人,在看了坐在厅里面容惨淡的上官卿一眼后,又是一阵的哭天抢地。
坐在椅里的上官卿,手中执着那支写着他的官职与姓名的木签,在一家老小都已哭了一早后,他的心情已由初时的惊骇悲痛,变得稍稍和缓了些,而在阵阵哭声中,他也开始拼命说服自己,必须去面对成为下一名烈士的事实。
“娘亲大人,诸位夫人。”一室的哭声中,他语带哽咽地开口。
第132节:天字一号房(3)
忙着相互抹泪的众人,纷纷转首含泪看着他。
“你们——”他闭上眼,用力别过头去,“可以开始着手打理我的后事了——”
“老爷——”
“爹——”
话才说完,一屋子的女人与男人纷纷扑至他的面前大肆地撒泪。
内心十分悲痛的上官卿,在以袖抹着泪时,再次看了一眼那支令他仕途到此为止的木签,看着看着,他更是不禁悲从中来,且觉得好不甘。
说来说去,今日全朝大臣得提心吊胆过日子,全都只是为了一人,而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全朝公认,不能在朝只能在野的千里侯,步青云。
话说这个步青云,双亲出身贵胄,祖上代代皆在朝为相。在他年幼时,双亲因船难出了意外,孤身一人,无兄弟姐妹的他,自小即继承了一大笔财产与领地。按理,衣食无虞的他,是可靠着这些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的,偏偏他却不安于室有志向学,于是,所有人的灾难,便由此展开。
首先,教他读书识字的夫子,也不知是怎么地,一个个相继遭他克死,仅仅一年之内,他便连换了十二个夫子,且每个夫子最长都撑不过一个月。最终,在无人敢教他之余,他竟靠自学,自乡试一路考至了状元,而每一个主审他的主考官,下场也如同那些夫子般,相继死于意外。
为此,在皇帝要亲自殿试之前,为了皇帝的安危,他在殿试这一关前遭人刷了下来,因替他批过八字的钦天总管,认为他命中深受噩神眷宠,入朝只会克死主上。只是读过他数篇文章,觉得此人深得龙心的皇帝,虽是怕死,却并不想因此而放过他。
于是在他二十一岁那年,皇帝亲封他为千里侯,命他在野不在朝,并定时派人去听取他的谏言。可即使是如此,步青云仍一如他的名字般,就算是在野,官运也照样平步青云。
一来,是因他敢言他人不敢言,剖析朝事和谏言又极为厉害,虽说朝中大臣,为了自个儿的身家性命都大表反对皇帝任他为官,可偏偏皇帝就是信任于他,每遇不能决断的国家大事之时,就非得听他的剖析与见解不可。
二来,则是因无人敢与他为敌,到目前为止,曾与他为敌之人,下场通常就是——死于非命。
就算不与他为敌好了,眼下朝中每年因他最少要损失十来个官员,只要皇帝再继续这般视他为心腹,照这样下去,就算朝中的官员们再多,也总有天会被他给全克光——
一手抹去颊上热泪的上官卿,往左一瞧,那一整叠皇帝未批示的折子,正等着他带去给步青云,可,上回才被追封为护国侯的尚书大人,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犹在眼前,没想到这一回就轮到他上官卿头上了。
望着一室的家人,都在他的跟前哭成一团,满心不舍的上官卿才打算开口安慰他们一会儿,突然间,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定定落在府中唯一一个置身事外,正坐在大厅角落看书,且一旦定下心来,就丝毫不受外界打扰的人儿身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所有前一刻仍在哭泣的人们,也全都止住了哭声,与他一般目不转睛地瞧着那个府中年纪最幼,且尚未出阁的幺女——上官如意。
来得措手不及的沉默,令在场每个人霎时都冷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后,所有人互看了彼此半晌,再有默契地一同把充满希望的目光,全都集中至她的身上。
次日一早,在全府上下热烈期盼的目光下,带着贴身婢女八月踏出府门的上官如意,在她坐上雇来的轿子时,面上始终带着百思不解的神情。
伸手轻掀开轿窗窗帘一隅,她自轿窗再次看向那一大票站在家门前恭送她的亲人,其中,在上官卿的面上,她不但瞧到了宛若特赦的感激神态,在他眼中,她仿佛还看见了闪烁的泪光?
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轿里,满心都在思考着上官卿脸上为何会出现那等神态的她,十根修长却不怎么优美的十指,端正地按放在一只由绣着赤龙的黄巾包裹的小木箱上。
记得在她出府前,她爹是这么告诉她的。在这里头,有着当今陛下等着由千里侯看过,且需要千里侯亲批政见的奏折,她得将她膝上的这箱玩意,安安妥妥地送至千里侯大人手中,并在他批示过后,再原封不动地取回。
“小姐。”走在轿外的八月,一手轻轻揭开窗帘一小角,“你想,为何这事老爷不自个儿去办,反而派你去?”
“我还在想。”她也不懂这等朝廷大事怎会落到她身上。
太过熟知她性子的八月,听了,先是叹口气,再以相当无奈的语气问:“这回你要想多久?”
“嗯——”一径陷入沉思的如意,只是两眼眨也不眨地直盯着膝上的黄色小木箱。
“——你慢慢想吧。”知道她现下八成又什么都听不见的八月,索性直接放弃。
第133节:天字一号房(4)
四人抬着的小轿,顶着春日暖融的朝阳,一路由京内抬出了京外,直朝着京城外城吞月城最是热闹的卧龙大街上前进,在走过热闹的城心,快抵达城郊时,四名轿夫合力将小轿停在嘈杂的卧龙大街最尽处。
“到了?”八月不明所以地瞧着四下。
神色紧张的轿夫们,只是沉默地朝她点点头。
“小姐,咱们到了,该下轿了。”一头雾水的八月,在轿夫们那看似急于催人的眼神下,连忙将那个还在轿里沉思的如意给请出轿外。
就在她们两人一下轿,四名雇来的轿夫,在八月给了轿钱后,就逃命似的抬起小轿赶紧离开此地。
“小姐,该回魂了,咱们到了。”八月以指戳戳如意的臂膀,再以两掌捧起她的脸大声地唤:“小姐!”
“这里是千里侯府?”回神的如意,眨了眨眼,一双水目直愣愣地瞧着眼前的建筑。
“我也很怀疑——”八月仰起头,想不通地看着这幢建筑门上所挂着的那幅门匾。
“有间客栈?”如意微蹙着柳眉,先是照着匾上的大字念出此店的大名,再低首看向里头高朋满座的景象。
“小姐,咱们会不会是走错地方了?”横看竖看,这儿就像匾上写的,是间客栈,哪像什么千里侯府?
如意一手轻抚着下颌,“嗯——”若她记得没错的话,离府前,这地点,还是她爹亲口告诉轿夫的。
身为客栈门房的鞑靼,在招呼完了一批远道而来的客人进栈后,高头大马的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