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神-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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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她微笑，我说：“没事！我在你身边，你好好睡觉吧。”
每当我用乔伊的身体说出些挺有男子气概的话，米洛就会变得很乖巧，很温顺，非常地听话，不像普通女生会叽叽喳喳地大发一通牢骚，质问我打开手铐又有什么用，未来怎么办这种乱七八糟的话。米洛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倚在我身上，挂着泪痕睡着了，我了解她心底有多么无奈，就像我一样。
有一瞬间，我觉得我们的心其实是相通的，很默契。
不过，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米洛天生、也永远都是属于乔伊的。
墙上的钟指向十一点，只听咯嗒两声，我终于打开了手铐，米洛还在沉睡。我轻轻把她平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然后我一个人走到水池边，擦去身上的血迹，找到梳子和橡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
我看着镜子中那张脸，陌生的、乔伊的脸。
这么帅，我还真不习惯。老觉得是在看另外一个人，他这么完美，唉……就连完美这两字都快被我用烂了。我只是感到脸红，于是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吓了一跳，回到梦中世界竟然长了不少小胡茬，我手忙脚乱地从墙柜中找出剃须刀来仔仔细细地刮脸，
心想，乔伊跟着我，还真有一堆的麻烦呢。
在理想主义世界里，吃喝拉撒睡都是很俗的事情。何况感冒了，骨质增生了，便秘了，多吃葱蒜有口气，要上超市买手纸，坐公交车被人踩一脚发生争执，找工作得被人像挑烂鱼虾蟹似的面试，养个儿子要给他换尿布。
这些都不适合让乔伊来干，也不适合米洛。他们不正常的完美生来就不应该活在现实世界。想到这里，我啊了一声，脸上被刮胡刀刮开了一条小口子，这刀本来就很糟糕，外婆又老拿它来刮猪脚上的毛，现在被它害到了。我又手忙脚乱地找起创可贴，像米洛一样，撕开来啪的一声贴到脸上。
于是，我想起米洛的纹身，难怪外婆会觉得我们像绑匪，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我对着镜子傻傻一乐。随后回到米洛的身边，看她睡得正香。
米洛一定累极了。
可以用心力憔悴来形容。
我还回忆得起来，她第一次看见我时说：“你真的很蠢哎。”
记得她从外面向梦中世界气极败坏地吼： “田阿牛！你给我听着！我让你来这里，完全只是把你当成一个超级次品的灵魂！别以为你现在拥有乔伊的身体就可以得意，我会马上去找新的代替品进来，我警告你，到时候必须把身体转让给他！”
记得她抿嘴唇，记得她像月光女神。
记得她用力甩动梦中世界，记得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就把乔伊还给我，这是乔伊的身体！我已经把他拼凑完整了，却全部被你一手毁掉，我不要乔伊完美的躯体中装进你的灵魂，只要想到这个丑陋的灵魂还有一个丑陋的名字，我就想呕吐！”
真的清晰如鉴。
虚假一旦被揭穿，总有人会受到伤害。
不寻常的事情背后总有不寻常的原因，可惜我从来不去琢磨。这是阿东对我的遗憾，是米洛对我的遗憾，也是我对我自己的遗憾。
我对一切都深感遗憾。
我替米洛把浮在她脸上的碎刘海拨开。
我微笑着，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我轻轻关上门出去。
＇外婆晚安＇
菠萝镇的午夜，万籁无声。我加快步伐朝医院走去，最初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新鲜空气，但是最后，我确定自己竟然无比果断地走向医院。我像个真正的大盗，溜进后门，顺着下水管道爬进了外婆的病房。
外婆已经睡着了，由于服药的原因，她睡得挺沉。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她，半跪在她的床边，告诉她田阿牛还活得很好，好到就差被她打得半死。
我说：“外婆，我回来了。我是你的阿牛。”
我说：“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虽然都是伤，但一点也不疼。”
我说：“你一定猜不到我去过哪里，其实我到梦中世界去了呢，很神奇吧！不是吹牛哦！那里有山有海，海里游的是十八只脚的怪章鱼，沙子是粉紫色的，椰树上结着椰汁罐头，天上飞着的不是海鸥而是长着翅膀的猫……好有趣吧！”
我想，如果现在外婆醒着，而田阿牛对她讲这翻话，一定会被她敲爆脑壳，外婆最讨厌撒谎和白日做梦的人。我笑。
我说：“最重要的是！我告诉你哦，我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女孩子，虽然好看的脸上长不出大米，但是她真的很漂亮，像十五的月亮那样明媚动人。她很开朗，很活泼，而且身体也很棒，可以一拳打倒七婶的儿子。”
我说：“她叫米洛，就是来看过你的那个女孩。”
我想我很喜欢她。
但这句话，我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说：“外婆，相信我马上就会让阿牛回到你的身边了。你也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哦，我走了，外婆晚安，好梦，再见。”
然后站起身，一个趔趄。天啊！谁这么有创意，把小便盆随手乱搁。
外婆猛地惊醒，一眼发现我，坐起来大喊：“哇！你这个绑匪来暗杀我嘛！”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三更半夜找我说话！”外婆大喊，把外面的值班护士都吵醒了，她骂：“你这个小混蛋想要对付我，那还要再修炼几百年哦！”
这种情形下，哪里还有时间同她讲道理，说不定警察随时都会赶到，于是我夺门而逃，外婆则从后面狠狠扔来一个枕头，砸在我的背上。
我拼命地逃跑，听见医院的看门狗汪汪乱叫。我在街上乱窜，几乎每个街道都拐一下，不让跟踪的人确定我要去的方向，但是跑了半天，我发现身后根本没有追兵。完全是我乱跑一气，于是我停了下来，一通猛喘。
我想外婆这下有机会评菠萝镇年度好市民奖了，凭这种防范意识，大奖简直非她莫属。倘若外婆再年轻几十岁，好好念一下书，那么参评市长都有可能。
唉……亏我现在还有心思想得这么远。
自从变成乔伊后，我的思维越来越混乱了。
我不敢在路面上多待，情绪稳定后，立刻回到家。
米洛还在熟睡，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我听见她似乎喃喃地喊着些什么。
于是我凑近她。
听见她念，乔伊……乔伊……
＇突破重围＇
我看着米洛还在流血的伤口，听着米洛喊乔伊的名字。
我蹲下身去，轻声叫醒她：“米洛，醒醒了。”
于是她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我很温柔地说：“来，我们要回去了哦。”
“回哪里去？”
“跟我走就是啦。”我笑，其实路程很近，只要绕个圈走到房子背面去就行。
哦。她应了一声。
突然，一道庞大的圆柱形光束从窗子射了进来。警笛大作，只听喇叭中传来警察署长的声音，他喊：“里面的绑匪听着，我们已经把你们全部包围了，限定你们五分钟时间，双手抱在脑后从房间里出来！否则我们就会出动飞虎队来剿灭你们！”
拜托！菠萝镇这种小镇上只有整脚的警察，哪里来飞虎队，这个警察署长也太糊涂了！
但是外面的嘈杂声变大，各幢住宅楼里的灯全亮了起来。
看来事情又变得相当严重。
我跑到窗口去看，果然有大堆的警察围着房屋，我连忙缩了回来，搞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米洛不解地问，然后指指我的背后说：“那是什么？一闪一闪像个小电灯泡。”
我脱下衣服，不寒而栗。这枚小东西是定位器！菠萝镇竟然还配备了这么高级的警用装置。而更可怕的是，这是外婆最后用枕头砸我时，粘到我身上的，天啊！难道田阿牛的外婆是零零七学校的特别学员吗？
那束白光晃得人头晕，我连忙抄起小饭桌堵到窗上。
我说：“对不起，又被我搞砸了，我只是去探望一下外婆，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没关系，你外婆是挺厉害的，可以理解。”米洛耸耸肩膀，不以为然。
大难临头，还能这样冷静，真不愧是米洛。
她说：“对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隔壁啊。”
“隔壁？”
“对，回到七彩墙，去梦中世界。”
“你疯了吗？”
“没疯！我想明白了。”我冷笑了一声，不知道装得像不像，我说：“和你在一起我受够了，你脾气又差，又爱打人，还从骨子里看不起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哎，将来要考大学，要赚钱买大房子给外婆住，我本来可以有美好的未来，现在跟着你混，又是魔鬼又是绑匪的，说不准以后不是住监牢就是住地狱，这实在太可怕了，我要回到梦中世界，把身体给宾灿，然后我才不管你们怎么样，我拿回田阿牛的身体就走了。”
米洛果然愣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
“干吗！不可以啊！还要经过你批准啊！”我很大声地回答她。
“你明知道魔鬼很可能不会放过你！”
“我跟他认错好了！磕头也行啊！”我还是很大声，来掩饰我的心痛。魔鬼会对我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明确告诉米洛，其实是想让她完成梦想，很可能她就不会忍心让我回去。米洛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不值得为我牺牲那么多。有什么伤痛就让我独自一个人来承担好了，我本来就叫阿牛，牛嘛！总是任劳任怨的。
想到此，我竟然还干笑几声，把米洛彻底唬住了。
她说：“好！既然这样，我也懒得管你！下面全是警察，我倒看你有什么办法走出去！”
“哼！小看我！”其实我还真没什么主意。
想了半天，我开始动手拆床。
“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我大吼大叫，像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我跑到厨房，找到外婆一直珍藏着的，在她少女时代种田用的铁锹。然后跑到卧室，动手砸墙。七彩墙就在隔壁，只要我把这堵不算厚的墙砸开就可以看到，我真是聪明极啦！
此时，只听警察署长喊：“再不投降，我们就要采取行动啦！”
他话都没说到一半，就听到十几个人上楼梯的脚步声。这个言行不一的大骗子！
我还在一锹一锹地砸着，终于，从洞口看到了对面的七彩墙。
“米洛，你的怀表呢，快拿你的怀表！”我喊着，而警察已经开始砸门。
米洛冷冷地把怀表掏出来。
“念咒语啊！发什么呆啊！快念！”我怒吼道。
于是米洛噙着眼泪，怨恨地瞪了我一眼，她摇晃起怀表，终于开始念：
没有来时，没有去时
所有一切在这里停止
……
这里是时间的漩涡
我在梦的秒针上奔波
……
我是乔伊，我是米洛
请让我们回到梦中世界。
这是我们第一次肩并肩地说起这段咒语，我的意思是指，乔伊和米洛，两个人没有分隔地在一起。当咒语念完，从七彩墙迸发出炫目的光芒，把我们吸了进去。就在警察冲进来的时刻，我们消失不见了，而他们所看到的只是满屋狼藉，和破了个大洞的砖墙。
我猜他们惊愕的表情一定像见到鬼了一样。
不过他们也可以理解为，我和米洛已经逃跑，只剩下扔在地上的校服，那个定位器还在一闪一闪地亮出红光。
好好笑哦，于是我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又入虎口＇
我们刚在梦中世界站稳，就看见田阿牛的身体像被人抛尸一样扔在路面上。米洛一直冷冷地瞪着我，于是我连忙乘机跑向田阿牛的身体，很纳闷地扶起他。只听哐一声，当头掉下来一只巨大的竹编斗笠。田阿牛的身体不见了，只有我和米洛被困在里头。
“人类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捕捉小鸟的，人类为了私欲，往往不择手段，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人类就是这样矛盾的综合体，为恶时恶，为善时善，不断地变着态。”这是阿东的声音，他继续说：“捉小鸟用的是小米，捉你们，当然得用些让你们感兴趣的东西，事实证明我使用了非常正确的诱饵。”
“怎么你们舍得回来了吗？”他渐渐出现在我们面前，身后跟着面目狰狞的宾灿。
米洛双手环胸，不发一言地冷眼旁观，好像事情与她没多大关系。我知道她心里还记恨着我刚才所说的话，真是个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