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兄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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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的门半掩着，我和乐少站在门口喊“帅哥们来啦，再不出来接驾就走啦。”
“好像没人”乐少说。
“说好的，怎么没人呢”敲门没人应，我推门进去，这帮女生不在宿舍竟然门也不锁。黎晶的床是左边靠窗的下铺，每次我来4…12习惯坐在黎晶的床上，我指了指叫乐少坐。女生宿舍就是比男生宿舍干净，尽管过道里和男生宿舍一样脏。
乐少说“你经常来她们宿舍吗， 对面这张床是谁的，还拉着床帘。”
4…12住着我们班的7个女生，她们之间的床位常常换来换去，我也不大搞得清楚。我拉开床帘，床头贴着胡美美搔首弄姿的艺术照，床架上还有一摞相册。我随手翻起来，正看着，胡美美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她一进门就冲我喊“讨厌，杨小胖，又坐我的床。”
“你的床比她们的舒服我愿意坐”我放下手里的相册，我说“你们人不在宿舍怎么不锁门呢。”
“我在水房洗衣服，我去的时候黎晶她们在寝室。”胡美美放下洗衣盆才看见乐少，她说“你怎么来了”
乐少说“晓航帮你们修窗帘，我没什么事陪他来看看”
我说“黎晶阿妹上哪儿了”
“大概去楼下买东西，不会走远”胡美美让我去水房洗手然后来帮她拧衣服，我从水房洗手回来，黎晶和阿妹也刚回宿舍。乐少踩在桌子上帮她们往窗户上敲钉子拉线。从窗户望出去正对面是男生宿舍。黎晶说“你们男生最恶心，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们拿望远镜往女生寝室偷窥。”
我说“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我和楚乐不住男生楼，我们是好人。”
乐少挂好了窗帘，他跳下桌子试了试 “没问题，弄好了”
我帮着胡美美把洗回来的湿衣服拧干，乐少问胡美美怎么不在外面晾衣服，胡美美说上次她刚买的牛仔裤晒在外面就被偷了。实际上，学生宿舍里丢点什么东西再平常不过，丢钱丢衣服的事碰上了就自认倒霉吧，尽管丢东西的人心里大概有判断，东西是被谁偷的，但这种事情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只好背地里传谁是那个贼，被怀疑的人遭了闲话和白眼，自然要反击，闹来闹去到最后闹到学生处还是不了了之。丢衣服、丢钱、丢菜票这种烂事多了，没什么可说的。最可怕的是把吃饭的家伙丢了，我说的吃饭的家伙不是指脑袋，而是指我们的乐器。我刚进校的时候听大班生讲他们的乐器大部分是系里发的，那些乐器被一茬一茬的学生用了几十年破得不成样子，到我们这几届学生基本不用系里那些老掉牙的乐器，都是自己买。像二胡、笛子、扬琴、古筝这些民族乐器，千、八百的就可以买到，但西洋乐器要贵很多，国产好一点的小提琴要5、6千块，黑管、双簧管、巴松这类木管乐器，国产的音色很差，进口的7、8千买来也只能当练习琴用，乐团里演奏的这类乐器要上万块。我的大提琴是我爸从北京给我定做的，花了8000块，要是丢了，估计我爸得揍死我。还好，大提琴、长号这类的大个乐器，想偷起来也得先掂量掂量。像长笛、黑管这样的乐器目标小，很容易就被拎走。我们对丢乐器这种事，有深刻的认识，别看我们班的老大马剑牛逼哄哄的，整天喊着打这个打那个的，他自己的双簧管上个学期被人偷了，一样没辙。现在他用的管是系里的，音色难听得要命，按键还是坏的，可笑得很，吹的时候要用胶布粘住快掉下来的按键。每次上主课他借陈辉的那只管用，陈辉这孙子把自己的双簧管看得可紧了，他专门找了一条巨粗的铁链来锁他的管，平时去上文化课，宿舍里没人，这孙子用铁链把装双簧管的乐器盒捆几个来回锁在床头上。这孙子说要是哪天他的管不见了，他要用炸药把男生宿舍炸掉，他吹牛逼呢。
那天下午我和乐少在黎晶她们宿舍聊天，胡美美用自己的杯子倒水给乐少喝，连黎晶都看出来了，她对乐少说“楚乐，你享受的可不是一般待遇，我们美美的专用杯都不让别人碰”
“我可没什么病”胡美美抿着嘴看着乐少笑，她说“他第一次来总得客气些吧，这只能说明我人好。“
阿妹说“别假啦，上次张云强来我们宿舍要水喝你怎么不给人家用你的杯子……杨小胖，你喝水吗？给你用我的杯子”
我说“还是阿妹好，刚才我坐下胡美美的床，她还不乐意”
乐少坐在黎晶的床沿一副很老实的样子，估计心里沾沾自喜。实事求是地说，我们班的这几个女孩确实对新来的乐少很关注，但这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凭我对这帮疯女孩了解，她们对乐少只是三分钟的好奇。
“楚乐，你有女朋友吗？”黎晶问。
“没有”
“不会吧。”黎晶说“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呢，你觉得我们美美怎么样，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你们跟我开玩笑吧”乐少扭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真的……”阿妹突然插了一句“我们美美可纯啦，很多男生在追”
胡美美有点不好意思，她说，“你们别闹了”
黎晶歪着头看着乐少“那你觉得阿妹怎么样”
我说“楚乐不喜欢阿妹和胡美美，他看上你了”
“那不行，我已经给你们找到姐夫啦，哈哈”黎晶一阵疯笑。
阿妹说“黎晶喜欢的是舞蹈系的段老二”
“你们别乱讲”黎晶不屑地说“你们不懂，你们还小。”
黎晶的生日是1月份，比我大1个月，老爱装作懂事，常以过来人的姿态领导阿妹和胡美美，动不动就拿你们不要天真、你们还小之类的口气充大姐。特烦她这个。
黎晶说“楚乐，你觉得我们三个谁好看”
“你们都好看，我说不好”
午后的阳光倾斜着透进窗户，乐少和我坐在黎晶的床边上和4…12的三个女孩没正经的闲扯，教学区隐约有喧嚣声传过来，好像是下课了。那天从女生宿舍出来，我问乐少，黎晶阿妹和胡美美到底谁好看，乐少说，她们都是骚货，不过，黎晶的气质还可以。我说，胡美美好像有点喜欢你。乐少说他现在不想这些，考上大学再说。他说，你不知道我以前所处的环境，我能到这里来上学挺不容易的。那天之后乐少跟我说了好多他以前的事。 。 想看书来
第十章 街头少年 上
乐少17岁和我说起他不堪回首的往事，当时我们坐在琴房楼的楼顶上四处张望学校里的女生。南方春日的暖阳晒在身上麻酥酥的，我们眯着眼搜寻半天，女生宿舍通往教学楼的甬道上，几个小班的女生脸上闪着幼稚而愚蠢的笑容匆匆走过，让人提不起兴趣，上午的时光缓慢得有气无力。
乐少说“你没有去过贡城，你不知道我们哪儿有多乱，看到我胳臂上这条疤了吗？刀砍的”
“你和我说过好几遍了”
“我家里有这么长的一把砍刀”乐少比了比长度给我看“尼泊尔砍刀，我没带来”
“带来干嘛，你想砍谁”
“你们学校打架敢用刀吗？”乐少说。
“我们跟90级舞蹈班男生打架，逼老虎提着刀，舞蹈班的那帮孙子一个都不敢动，他们有30多个男生，我们班才8个男生，田松云你知道吗？头上被逼老虎砍了一刀，去367医院缝了8针。”
“逼老虎是谁，我有见过吗”
“逼老虎被开除了，不然哪儿轮得到马剑充老大”我冷笑一声“那时候你还没来呢”
逼老虎是我们班最有气质的男生，钢琴专业，不但能打，长得又帅，系里的女生迷他要死。传说他带京剧班的女生到男生宿舍过夜，一晚上可以干7次，逼老虎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乐少不服气地说“学校里有动枪的吗”
“你以为这里是黑社会？”
“我老大有枪”乐少说“铜炮枪你见过没”
“怎么没见过，山里的那些傻农民用来防贼，往枪管里塞火药，装铁砂，这种枪样子傻得很，枪管长长一大截，跟拖把杆似的”
“两回事，我们用的铜炮枪是自己做，汽车修理厂里有无缝钢管，找朋友从里面弄出来，找人来焊，枪管短得很，別在腰里用衣服盖着，看不出来背着枪”
“你的意思是你用过？”
“用过几次吧”乐少用内行口吻说，“铜炮枪打不死人，只是那些铁砂打在人身上不好取出来，我在考考你，打架用什么样的刀最厉害”
“菜刀”我说。
“我一听就知道你没经验，菜刀砍起人来只会伤皮毛，动不到筋骨”乐少指着自己的脑门说“你像这些地方，菜刀砍不进去，也不是说砍不进去，就是砍不深，一刀下去最多流点血，看起来吓人，其实没事，匕首就不一样，人不怕砍但怕捅，匕首很容易出人命，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三棱刀，捅上不死也得掉层皮，我老大这里被捅过一次”乐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差点没挂掉，你知道为什么？被三棱刀捅出来的伤口，不好缝针，幸亏捅得不深”
“你也是听人讲的吧，看你也不像那种狠角色”我说。
“你信不信……”乐少的眼神闪出坚定“每次干仗我是冲在前面的那个人”
“吹吧，你就”我轻蔑地说“那天陈辉在教室跟你叫板，你屁都没放一个”
“要是换成我以前的脾气，他会死得难看”乐少说。 。。
第十一章 街头少年 下
乐少煞有介事的跟我扯关于刀枪的话题，从他虚张声势的描述里，我大概弄清楚了几个意思，第一，他在他们当地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哥，第二，他打过很多架，见过真刀真枪的场面。第三，不要惹到他，惹急了他要砍人。
乐少来自离省城并不遥远的贡城，在90年代初，贡城还是座闭塞的小城，说不清是具体是什么时候，仿佛是一夜之间，贡城的大街小巷雨后春笋般冒出许多录像馆、电子游戏室。街头少年们钻进那些简陋的录像室看周润发刘德华万梓良成奎安主演的香港枪战片，出了录像馆，血气方刚的少年们相互间怒目相视，肩头一撞，抡开膀子就要打架。他们在电子游戏室里流连忘返，把身上最后一块钱换成游戏币，玩那种叫“街头霸王”游戏机。少年们宁愿饿着肚子站街也不愿意回家。他们站在街头，站在学校门口，站在电子游戏室门口，用目光挑衅过往的同龄人。行人多看他们两眼便招来恶语相向。望你妈个逼，少年们骂，再望打你这个*。乐少说他们天天混迹在电影院旁边的电子游戏室，那时候如果碰见像我这样的云城下来的小子，说不定就是一顿好揍。
我说“我怎么觉得你把自己形容成流氓”
“你以为我愿意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别人欺负你，你怎么办”
乐少有个做生意的老妈，他爸是当地文化局的科员，让人羡慕的是他在台湾的叔叔不定期地给他寄来时尚的玩意，比如张雨生、忧客李林最新的原声卡带，印有“云门舞集”“鹿港小镇”字样的文化衫。在我们还用香皂洗澡的时代，他已经用上印着无数英文字样的沐浴液、洗面奶、护发素。在学校的公共浴室里，他洗澡用的家什塞满摆放洗浴用品的架子。这当然是后来的我才看在眼里的事情。乐少告诉我他上小学的时候基本上没让父母操过什么心，平日里功课自不必说，节假日乖乖抱着长笛去少年宫学琴。
乐少说“我属于那种走道都是贴着边走的老实孩子”
上初中，乐少过着两点一线的学生生活，走道贴边走的乐少没想到会惹上一个混混。学校门口天天站着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有一天，一个叫吴勇的混混拦住了路过的乐少，吴勇冲乐少招手“小白脸过来一下”还没等乐少反应过来，混混吴勇走到跟前，伸手翻乐少的衣兜 “有没有钱，先借我用两天”
乐少捂住裤兜的手被粗暴地甩开，吴勇狠狠地说“小杂种你不要给我动”吴勇从裤兜里搜出5块钱，踹了乐少一脚“滚吧，你要是跟你家大人说，我就杀了你”
那个下午的经历从此改变了乐少的生活轨迹。混混吴勇几乎天天在学校门口堵乐少要钱，乐少把零花钱藏在鞋垫下，藏在衣服的夹层里，仍旧逃不出被抢走。有时候要不到钱，吴勇劈头盖脸给乐少几下，威胁道，明天你要是不拿钱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为了躲避吴勇，乐少开始逃学，并学会从家里偷钱。偷钱做什么用呢？乐少说他要认识更厉害的混混，然后找吴勇报仇。乐少用从家里偷出来的钱请更厉害的混混们抽烟吃饭玩电子游戏，并慢慢学会去跟混混们站街。
“我就是这样学坏的”乐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