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间惆怅客-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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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袍上绕着红绸,恭敬地俯身拱手给每个前来贺喜的大人问安。安总管哈着腰嬉皮笑脸地请他们进府,有掌理的小厮站在门墩旁收着礼单,边收边大声报着人名儿,每报一个名儿就由来福在大红色的名册上给记下来。
鼓乐仪仗沿着府前的石狮子排成了两行,吹奏出来的曲子听上去极为熟悉,细细一辨正是格格出嫁时的那些曲调。尽管安总管特意吩咐了给他们的头顶上搭了遮雨的棚子,不过由于雨水是斜着飘下来的,故而眼下这些人的衣裳上还是湿漉漉的。不过想来府上给他们的赏银不会少,虽说是淋着了些雨,可这些人的脸上仍然洋溢着喜气,吹得也很是卖力。
“安亲王岳乐携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到!”
话音刚落,老爷亲自举着伞走上前去打轿帘,安亲王一身藏青色的朝服走下了轿子,脸上一本正经的。公子已然在轿前恭候,扎安道:“成德给安亲王请安。”安亲王抬了抬手,走到府门前转过身清了清嗓子朝东面拱了拱手道:“圣躬安!”鼓乐声戛然而止,府门内外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安亲王一脸严肃地说道:“皇上口谕,得知纳兰成德成婚一事,朕心甚慰,着安亲王岳乐前往明珠府替朕道一声喜。”老爷听后忙摆出一副极其感恩戴德的样子,连连磕了三个头,“奴才明珠谢皇上隆恩。”
安亲王说罢,他身边的太监朝四周的人抬了抬手,我们才都纷纷站了起来,鼓乐声也随即又响起。安亲王走到公子身边,和声道:“皇上听说你大病一场才误了这回的廷对,很是为你惋惜。皇上特意要我带话给你,三年后的恩科殿试你一定要来参加,万不能再有纰漏。皇上很赏识你,望你千万别辜负了圣恩才是。”老爷惶恐地谢恩,公子俯下身拱手称是,“成德谨记。”
安亲王在老爷的陪同下进了府门,周遭愈加热闹起来,马车一辆一辆的紧挨着,都排到了拐角处。安总管时不时地跑进跑出,咧开了嘴对着我们抬抬手,示意我们兴致再高一点儿。他脸上的表情做作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总比对着我们凶神恶煞的要好。我和碧桃脸上绽开了喜悦的笑容,并不是因为害怕安总管,说实在的,今儿我是真的高兴。
伴随着高扬的锣鼓和唢呐声,一顶装饰得华贵无比的大红花轿渐渐停在了府门前。我心噗通噗通地跳,只见博敦嗖地从轿帘子里蹿了出来,仰着脖放开了嗓门儿高喊了一声,“压轿!”喊罢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长气,蹦蹦跳跳地朝府门口跑了过来。安总管带着一席小厮把早已预备妥当的大红毡子铺到了轿帘口,我带着笑意端着一只托着弓和箭的碧玉盘子递到了公子面前。公子左手拾起那柄紫檀木做的雕工极为精致的弓,右手拿起箭,拉开弓弦朝着轿子的上沿儿射去。“嗵”一声,箭头深深地扎在了花轿上框的正中心,箭头入木三分,箭尾的羽翼还在微微颤动着。
叫好声瞬间迭起,碧桃给喜娘打着雨伞走到轿子口,喜娘打起轿帘子,搀着一身锦缎绣花霞帔,蒙着大红盖头的卢姑娘走下了轿子,踏上了红毡。喜娘将红绸的一端塞到了卢姑娘手里,又满脸喜气地走过来将红绸的另一端递到公子手上。公子接过红绸,走到卢姑娘身边,喜娘挥着帕子喊道,“大少奶奶进府啰!”语罢站回到卢姑娘右侧,搀着她往府门口走。安总管早已在门槛处摆放了火盆和碎瓦片儿,公子并肩和卢姑娘向前缓缓走着。公子先一步跨过门槛儿,听说这是规矩,卢姑娘而后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了火盆和碎瓦片儿。喜娘一边走一边高声说唱着:“恭喜道贺新安人,开枝发叶此良辰,入门旺相,夫妻长寿,白发齐眉。”
府门周围的丫鬟小厮们亮着嗓子齐齐俯身恭贺道:“爷大喜,少奶奶大喜。”走过红毡子,踩过前府花园子上的石桥,公子和卢姑娘慢慢步入花厅,我和碧桃紧跟在随行的人中间。只见老爷和大*奶端坐在匾下的两张太师椅上,他们面前的青砖上整齐地摆放着两方大红软垫。
花厅里坐得满满当当的,安亲王岳乐和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安坐在左侧,坐东朝西,而他们的对面则是康亲王杰书和他的嫡福晋。董佳氏站在那个嫡福晋边上,在嫡福晋的眼皮子底下,她这个做侧室的今儿个倒是规矩了不少。不过一看见卢姑娘走近,还是得意得挑了挑眉梢,恨不能昭告天下我就是眼前这个新娘子的姨表妹子。公子和卢姑娘在软垫前站定,安总管递上两炷香,退后两步正声道:“跪!”喜娘搀着卢姑娘跪下,公子撇开衣摆端身跪在了她身旁。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公子和卢姑娘持着香叩拜了三下,而后起身。紧随着,又在安总管的掌礼下跪回到软垫上叩谢了圣恩,叩拜了天地,老爷和大*奶,随后才是相互对着行交拜礼。
……
婚宴一直从晌午持续到了晚间,前后换了两批人,到了晚宴上安亲王和康亲王都已回府,余下的人没有了拘束愈发地吵闹起来,劝酒划拳的声音此消彼长。席间不断有人走过来给公子敬酒道喜,公子每回都是爽快地一仰而尽。老爷和大*奶在楼上招呼几个前来贺喜的王爷贝勒,而公子的这一桌上尽是些年龄相近的上三旗子弟。这些人成天就是吃喝玩乐寻乐子惯了的,这会儿更是没了边儿,想方设法地给公子灌酒。怪只怪子清哥今晚要在宫里当值,他要是在,一准会给公子挡酒。
公子喝完一杯别桌来敬的酒,像是呛了一口,忽而连着干咳了几声,我一惊,忙上前给他递帕子。公子接过帕子,这时,一位长相奇丑油光满面的阔少爷拿着酒壶一摇一晃地朝公子身边走来,醉醺醺地道:“纳兰成德,你,这……这杯你得喝,要不……就是瞧……瞧不起我!”他的声调已经走了形,满嘴的酒气,我撇过脸躲开他,公子捂着帕子咳了几声,转过身双手接过那人的酒杯,可手却在微颤。
“爷。”我停住公子的手,“胳膊上的伤还没痊愈,您不能再喝了。”未及我说完,那个粗野的混球一把夺过公子手上的酒盅,揪住我的领口,他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提起。我被他弄得根本就透不过气来,踮着脚紧蹙着眉想要挣脱开他的手。那混球朝满桌的人笑看了看复对着我道:“呀哈,小蹄子,挺会心疼人啊,那好,爷我喜欢,这盅酒你来喝。”说完揪着我把酒杯直直地往我嘴里硬塞,我使劲扭头要避开他,他却要强灌。
“啪嗒。”未及我缓过神来,那混球已是挨了公子一掴,酒盅瞬间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我捏着自己的领口喘了几口气,席间蓦地安静下来,别桌的人都放下筷子眼睛齐齐地看向这儿。那个混球像是闷了,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表情惊愕。公子站着右手撑着桌沿儿,定定地看着他,手指几乎要把桌子按裂。过了没一会儿,那混球突然撩起袖子,看样子像是要撒野。安总管带着几个小厮忽地跑过来抓牢他的手,“穆顺贝子爷您息怒,我们爷今儿喝多了,一时失手,要不您打奴才两下给消消气?”说着稍侧过身子朝满屋子的人高声喊道:“吉时到,大少爷大少奶奶行合卺礼!”
正文 第三十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上)
第三十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上)
公子端坐在盖着大红盖头的卢姑娘身边,喜娘给他们的被褥上撒着喜果子,一边撒一边喊道:“五**跃在床边,夫妻和顺乐绵绵。”刚念完,淳雅一身橘红色的旗装,抱着一对碧玉宝瓶笑呵呵地走到榻边,横放在了鸳鸯绣花衾被的中间,而后走回到公子和卢姑娘面前,福了福身甜甜地说道:“阿哥大喜,嫂子大喜。”公子对着淳雅微微一笑,卢姑娘随身带进府的丫鬟茉儿手里捧着一串祖母绿的珠子走到淳雅面前,俯身将它戴在了淳雅的脖子上,淳雅低头看了看那串珠子,高兴地对着卢姑娘福了福身,“谢谢嫂子。”
话音刚落,喜娘甩着帕子道:“吉时到,给大少奶奶揭盖头!”不知是不是老爷和大*奶刻意安排的缘故,闹洞房这一环显然被省去了,屋里屋外并没有想象中的扯着嗓子起哄的人。寒玉双手持着一柄带着红色流苏的玉如意端身走到公子面前提起裙摆跪在了地毯上,公子接过那柄玉如意转身面向卢姑娘。屋子里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我手里端着托有酒盅的喜盘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公子的手,公子沉吟了会儿,提起玉如意渐渐挑起了盖在卢姑娘头上的那顶红盖头。
卢姑娘静静地低着头,晕红的脸庞把她衬托得如同一朵玉立的芙蓉花,让人分不清是固有的胭脂还是因为嫁为**而露出的娇羞之色。喜娘高唱道:“大少爷大少奶奶喝交杯酒,举案齐眉,喝到风生水起。举案齐眉,喝到儿孙满地。举案齐眉,喝到金银遍地。”我笑意盈盈地捧着喜盘子走了过去,我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点心盘子的姑娘,都是从府上未出阁的姑娘家里选出来的,她们的碟子里摆放着成对的子孙饽饽,糖莲子,糖莲藕,蜜糕等一些侍候合卺礼所必不可少的吃食。
公子和卢姑娘端起酒盅,相互看着彼此的眼睛,公子的眼神此刻平静得一点儿波澜也没有。卢姑娘不知是不是读出了什么,她脸上微微的笑意渐渐转淡,温柔娴静的眸子里好像找不出一丝激动和兴奋。喜娘催了一声,公子和卢姑娘才慢慢把胳膊挽在了一起,公子的目光瞬间落到了酒盅上,渐渐把那盅酒举到了唇边。正欲喝下去,卢姑娘忽然间手猛地一颤,手里的酒杯哗啦一下子滚落在了地毯上。她倏地站起,颤着手轻轻碰了碰公子右边的衣袖,转过手心一看,竟是满手的血。喜娘脸色煞变,提着嗓子惊叫了几声,我身后的几个姑娘也是慌得六神无主,碟子一时间跌落在地上,预备好的点心碎了一地。
“快些去叫老爷过来看看!”卢姑娘咬着嘴唇坐在榻边,用手紧紧捂住公子的右臂,寒玉攥着帕子,点了点头,忽地转过身冲出了屋子。我怵在榻子边,淳雅跑过来紧住我的手,蓦地哭了出来。老爷大刀阔斧地走进屋子,看见房里红毯上的一片狼藉也是一脸心慌意乱,他皱着眉头朝喜娘用力地挥了挥手,喜娘倏地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那些姑娘也识趣儿地端着碟子纷纷退下。寒玉恰带着傅太医进屋,我福了福身,傅太医看着我道:“姑娘快去把上回的云南白药取来。”我木然地点了点头,加快步子朝外进跑去。
黑灯瞎火的一时间也顾不上点灯,就在房里翻箱倒柜地捣腾起来,可越是着急脑子就愈发乱,过了半晌愣是找不到康亲王给的那些药粉在哪儿。心急火燎间听到碧桃大声说话的声音,我嗖地拉开房门,却看见那个喜娘和碧桃都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我拉了拉碧桃的衣摆,“姐姐,上回从南苑儿带回府的那些云南白药搁哪儿了?”碧桃狠狠地朝那个喜娘瞪了一眼,回身跨进门槛儿,“在柜子里头收着呢,我这就取了送过去。”
那喜娘见碧桃进屋,嘴里一阵臭骂,可这个喜婆子把自个儿的声音压得很有分寸,我心里知道她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可却偏偏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她骂便算了,脚底下还死命地跺着什么,撒完泼后又朝婚房的方向呸了一口,转过身提腿就要走。我拽住她,俯身拾起那个被她踩得满是灰尘的绣花荷包,看着她道:“我们大少奶奶亲自赏给你的东西,也是容得你这么糟践的?”
她叉着腰往地上啐了一声,“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给人家当了大半辈子的喜婆子,亲王府的格格福晋们伺候得多了,就没遇见过像今儿这么晦气的事儿!哼,不是老娘咒你们府上的这对儿,都是短命的……”未等她说完,寒玉从房里出来走到院子里,盯着她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们这里满嘴胡沁,让大*奶知道了,让你这辈子都没活路!”那喜婆子身子一颤,脸上霎时变软,福了福身讪讪地道:“我……我这不,这不……”说着打了自己一巴掌,哭丧着道:“哟,颜主子,您可高抬贵手,奴才这张臭嘴一时没给管住,您……”
寒玉止住她,“别在这儿碍眼了,要哭上外头哭去。”那喜婆子看着寒玉怯声道:“颜主子,您看给奴才这赏钱,您上回说好了还有一半要等到合卺礼过后再给奴才,您看这?”寒玉瞥了她一眼,“自个儿到账房去结账。”那喜婆子忽而绽开笑,福了福道:“哎,哎,奴才这就谢过颜主子了,颜主子您心善,日后准保洪福齐天。”说罢嗖地背过身,刚走了没两步,寒玉叫住她,板着脸道:“到了外头收起你那张臭嘴,要是让我听到半个字儿,一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喜婆子咧嘴哈了哈腰,“瞧颜主子给说的,这绝不能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