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间惆怅客-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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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寒玉正在房里帮衬着公子试戎装,若不合身便连夜让安总管去改。福尔敦见惯了阿玛身着长袍,腰间佩玉的模样,一时间看到公子这副打扮不免新奇。小家伙饶有兴味地在公子周围侧着脑袋转了几圈儿,而后笑着拉了拉公子的衣摆,“阿玛,你去哪儿,带我也一块儿去吧!”寒玉给公子扣上了铠甲上的揿钮,笑着看了看福尔敦,而后又看向我,“真真,带他出去玩会儿,蓉儿方才还在那儿找弟弟呢。”我轻“嗯”了声,轻轻推着福尔敦的背往房门口走,福尔敦嘟囔着小嘴,很不情愿地转过身每走几步就看公子一下。
“过来。”
公子向他招了招手,福尔敦对着我笑了笑而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公子身边,抬起头看向阿玛。公子摸了摸福尔敦的头顶,和声道:“在家里好好听吴师父的话,不准偷懒儿,阿玛回来可是要考你功课的。”福尔敦撅着小嘴,“喔。”公子笑了笑,蹲下身子把住福尔敦的肩膀,“去吧。”
出了房门,我一手牵着福尔敦,另一手提着灯笼在回廊上走着。走到回廊中间,福尔敦忽地抬头看向我,“姑姑。”我微笑着应了声,顿住步子,“怎么啦?”福尔敦想了会儿,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你见过额娘吗?”我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当然见过啊。”他挠了挠小脑袋,“那额娘长什么样儿?”我微微笑了笑,把福尔敦抱到回廊边的凳子上坐下,而后挨着他坐着,“等姐姐长大了,你就知道额娘是什么样子了。”福尔敦“喔”了声,静默了会儿,“姑姑,阿玛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心里猛地一咯噔,才这么小的孩子如何会突然间问我这个问题,我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谁说阿玛不喜欢我们福尔敦的?”
他嘟着小嘴道:“我听见吉兰泰嬷嬷悄悄跟人家说的,说额娘是因为生我才死的,所以阿玛不喜欢我。”我心里一凉,这些婆子们怎么搅舌头根子竟然搅到孩子身上了?我认真地看着他那双明亮的小眼睛,“福尔敦,你听着,你还有姐姐都是阿玛和额娘的孩子,阿玛有多喜欢姐姐,就有多疼你。还有,额娘也不是因为生你才离开我们的,别听他们胡说,啊?”福尔敦看着我不说话,我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小手,柔声道:“别胡思乱想了,阿玛这么疼你,要是知道福尔敦这样想,该有多伤心啊。”福尔敦紧紧看着我,忽而高兴地点了点头,朗声道:“姑姑,我一定好好念书,再也不贪玩儿了,等阿玛回来让他高兴!”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后脑勺,“这就对了。”福尔敦摇头晃脑地蹦了下来,开心地往前面跑着,一边跑还一边回过头来看我,“姑姑,快点儿,我还有一首诗没背会呢!”我“哎”了一声而后并着步子往前走,路过佛堂门口,却看见大奶奶正跪在佛龛前诵经,手里笃笃地敲着木鱼。我心不由一紧,静静叹了一口气,听见福尔敦在叫我,便转身接着往前头走去。
等我把福尔敦送回屋子,走到院子里,恰看到安总管领着几个人朝这儿走过来。我站定,看了眼那几个人,都是熟面孔,在辽东的时候照过几面,是跟公子和子清哥一块儿办差的御前侍卫,只是眼下都穿着便装。我低头福了福身,安总管走近:“爷呢?”我道:“在房里,颜主子正伺候爷试穿刚刚送到的戎装。”旁边的一个国字脸的侍卫统领正是郎谈,他和身后的人小声说了句话而后看着我道:“我们先去他书房里,你去回一声,就说我们到了。”
我恭敬地福了福身,“是。”
把福尔敦交给奶娘,走回到房门前,寒玉正拿着换下的戎装出来,我福了福,寒玉颔首道:“妥当了,进去吧。”我“嗯”了声,而后迈进门槛儿,公子此刻已然换好了平常的衣裳。我道:“爷,来了几个和您一块儿办差的御前侍卫,正在书房等您。”公子点了点头随即走过来,“知道了。”说罢迈出房门快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半晌,我端着泡好了的热茶走过去,才到院儿门口,就看见书房前守着两个佩刀的侍卫。我站定了一会儿,可一想这毕竟是在府里,应该没这么大禁忌,便走了过去。那两个侍卫一看见我就警觉起来,我走近,站在左边的那个提着佩刀道:“干什么的?”我一惊,缓了口气儿道:“回爷话,我来送茶水。”他们俩对视了一下,左边那人端过我手上的盘子,随即和右边那个递了个眼色。那人点了点头,看向我,“你回去,我们送进去。”我应了声“是”,而后转过身子慢慢走出了院子。我不时地回头往书房的方向看,心里愈发觉着疑怪,宫里的旨意上明明说这回是去东北捕鹿,可既然是去捕鹿,又何必弄得这么隐秘?
次日,公子按理说该轮到他歇息,不过一清早就有侍从过府来接应他进宫入值了,公子没说,我也没多问。晌午过后,我照旧去书房收拾,看见书案上有一卷从没见过的东西。我缓缓展开,原来是一张地形图,我粗粗瞄了几眼,只见上面有很多圈圈画画的痕迹,而且全都集中在右上方的位置。因为才从辽东回来,好些地名儿都是有印象的,我一眼就找到了上回去过的永平府,宁远,锦州,盛京……这些地方已经很远了,可离描画过的那几摊位置还隔着好长好长的一段距离。我心里一时沉到了谷底,这光是路上得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算日子后天一早就得启程,故而公子今晚回来得并不算晚。我和寒玉已经把行装打点妥当,因为不知道公子此行的具体日程,所以四季的衣物都备足了。临睡前,我把预备好的书拿到公子房里给他过目,看看还缺不缺,公子翻开看了一下,“就这些吧。”我点了点头将匣子里的几张药方夹到书页里,解开包袱把它们放了进去。公子走过来,看了看桌上大大小小的包袱,“怎么这回这么多东西啊?”我道:“吃的穿的用的都给您备齐了,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就多备了些。”
公子坐在桌边的圆凳上,笑了笑道:“这回没有马车,来去都得骑马,这么多的包袱也没处搁啊。”我“啊?”了声,“那么远的地方都是要骑马吗?”公子点了点头,“精简一些吧,吃的用的就不必带了,哪有出去办差还自己开独灶的道理?几身换洗衣裳就行了。”我沉吟了好久终究忍不住看向公子,“爷,您这回真的是去捕鹿的吗?”公子微嗔,我知道自己多嘴了,忙避开他的目光开始解开包袱的结扣重新整理起来。
公子止住我的手,让我坐下来,他道:“真真,不是不肯告诉你,而是你即便知道了也没有益处,反而平添担心了。”公子顿了顿,“我这回出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少说也得年底才能回来。我不在家里,吴先生那儿你多照应些,等天冷了厚褥子暖炉都备起来,别让老人家受委屈。”我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办妥。”公子静默了会儿道:“淳雅要是回来,我担心家里不会放过她,你悄悄把她带到原来梁汾先生住过的宅子里先安顿下来,等我回来了再说。”
我看向公子,“爷,二格格她还会回来吗?”公子摇了摇头,“这丫头打小就不喜欢被束缚,我原以为她使使性子也就没事儿了,只是没料到会走得这么决绝。四处都去寻了,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我想了很久,找定是要接着找的,至少得知道她如今过得好不好。若是找到了,淳雅要实在不肯回来,就顺了她的愿吧,让她在外头好好过她想要的舒心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镜中无奈颜非昨
七月七,女儿节。
昨夜暴雨倾盆,一池碧水全然漫过了苔痕,莲叶涨足了水,经络毕现,荷花的枝干许是被雨水冲刷得太急,躲藏在花瓣间的几支青碧色的莲蓬眼下不堪负重,纷纷耷拉下来,像是几个垂头丧气的孩子。
往年的这天,因为淳雅的存在,大奶奶都会吩咐齐布琛姨娘布置底下的人在花园子里结彩楼设香案,凉亭里摆满各式各样的新鲜瓜果,再请几家的格格福晋们来府里闹上一闹。乞巧的花样推陈出新,各房的姐妹也会在这日卯足了劲儿做绣活比巧,去年的‘巧姑娘’便是寒玉房里的芸香。可今年少了淳雅这个七夕日最大的主角儿,大奶奶也无心过问此事,只让我们照旧把公子书房里的书拿到后院儿晒晒。
晚上,我给凤仪房里送去刚蒸出笼的巧果子。凤仪一看见我就没给我好脸色看,摇着扇子质问道:“晌午晒在外头的那几件衣裳是怎么回事?”我迟疑了半晌,见终究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道:“回主子话,那几身是过世的奶奶主子的故衣,每年七月七府里晒衣裳的时候都拿出来一块儿见光的,爷这回出门前特意关照过我这事儿,颜主子也是知道的。”凤仪横着我,哗啦一下子把盛巧果子的青瓷托盘往地上一掀,“你倒是伶牙俐齿啊,你把爷搬出来就能堵住我的嘴了?这么晦气的东西竟然晾在我衣裳边上,你成心咒我是不是?”
我蓦地倒吸一口凉气,只怨自己一时昏了头,怎么就大意成这样呢!我垂下眼不看她,心里清楚即便是跪在地上给她磕头赔罪也于事无补,便也不再费力辩解,任由她骂,只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凤仪把扇子柄对准我道:“去,把那些晦气东西给我烧了,我的衣裳重新洗,什么时候洗完什么时候睡,不准叫别人搭手!”我倏地看向她,“主子,这事儿使不得,爷回来要是知道……”她丝毫不罢休,打断我道:“知道了怎么样,我还怕他不知道呢!”说着冷哼一声,“你不怕爷听了气出个好歹来,就告诉给他听啊。”
我苦求道:“主子您这又是何苦?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心里便是有气又何必跟一个去了的人计较呢?爷心里是放不下少奶奶,可毕竟少奶奶过世的年数还不长,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您要是觉着这衣裳沾了晦气不吉利,扣我的月银也好,奴婢照着原样去绸缎铺子给您做一式一样的。”凤仪刷的把扇子砸到我身上,起身走到我面前,眼睛冒着怒气道:“你倒是大方爽气得很哪,就你那些月例银子还不够我买块布呢!”说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着头道:“哦,我瞧出来了,爷房里的油水到底是多,这些年私房银子藏了不少是吧?”说着把我头上的发簪拔了扔到地上,“我早就瞧你不顺眼,面儿上装得比谁都老实,竟是勾引人的狐媚功夫!”
“凤仪。”
凤仪本还没骂够,可见齐布琛姨娘进屋便也收住了嘴。秀儿蹲下身子拾起滚落了一地的巧果子,齐布琛姨娘走过来,“哟,这是怎么了?”我福了福身,凤仪狠狠瞟了我一个白眼,指着我看向齐布琛姨娘,“把我的衣裳跟死人的挂在一条杆子上,说两句还甩脸子给我看,您说该不该骂?要是在我们府上早就被扫地出门了!”齐布琛姨娘拉起凤仪的手,笑着道:“动气伤身子,甭跟下人一般见识。走,请了个神医郎中来,几个王府福晋那儿都伺候过,给你看看脉去!”
凤仪扭着身子不肯去,“我好好的,看什么郎中,没病都成有病的了!”齐布琛姨娘挽着她出屋,“谁说有病才能看,求儿子灵着呢,现在海子周遭的贵府人家找他上门都排上号了!”
……
我捧着少奶奶的衣裳在回廊上走,脚底像是灌了铅。大奶奶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府里大事小事一概撂担子,只怕是明知凤仪要掀翻了天她也没心力管。这下倒是得意了齐布琛姨娘,原本就有个揆叙,去年又生了揆芳,这两年在府里愈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她偏又是个爱瞧热闹的,恨不得大房越乱越好,我去跟她回这事儿她也袖手旁观,竟然没事人儿似的跟我说“主子的话你照做就是了,大爷问起来你就往她身上推,也怪不到你头上去。”
我越想心越发怵,倏地转身折回去,秀儿顿住步子,随即紧跟上我,“哎,主子说了别在前府烧,熏得乌烟瘴气的,我们格格小时候得过哮喘,闻不得那呛味儿。”我并着步子走到寒玉屋前,碰了碰门,秀儿急了,“哎?来这儿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芸香才来开门,我道:“芸香,颜主子呢?”芸香道:“主子她刚回府,这会儿在沐浴,真真姐有急事儿?”未及我应声,芸香立马把门敞开,“我去跟主子回一声,姐姐先进屋坐。”秀儿见状提腿就要走,我拉住她,“你别走,奶奶让你看着我把那些衣裳洗完的。”
约莫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寒玉披着头发从里屋屏风后头走出来,坐到梳妆台前拿梳子顺了顺发梢,芸香拿发带帮她挽了个松软的髻。寒玉把戒指戴上,看向在书案前做功课的福格,和声道:“去里头看,头抬高些,别凑着书写字儿。”福格点了点头,寒玉对芸香道:“把酸梅汁端进去,功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