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王朝-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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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去世后,继位的是英宗。
“不行!”未料英宗以断然口气拒绝了司马光代表众臣提出的申请,“朕一切自有主张。关于建造先帝陵墓一事,你们以后无须置喙。”
“是……”司马光只有退下一途。他当然完全明白新帝英宗的意思。
众臣提出这个申请,当然出于善意。但他们的确思虑欠周,没有考虑到新帝的立场。——司马光一边退出,一边心里如此想。
被誉为神童、二十岁就中进士、居知谏院要职的司马光,对大臣们的轻率申请,为以代表身份奉言的自己有欠思虑这一点,正深深反省着。
宋第四代皇帝仁宗,在位期间超过四十年,但他是十三岁就即位的,所以并不算长寿。仁宗被称为仁孝宽裕之人,是个很厚道的皇帝,只可惜膝下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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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争的暗潮(2)
继位者未定,在封建时代是引起政治甚至社会不安的一大原因。由于仁宗直到中年都未有嗣子,因而有人建言从皇族中觅一养子,作为皇嗣。不过,要做如此进言,需要极大的勇气。因为这等于向皇帝宣布“你已不可能生孩子”。
在无人敢做的情形下,毅然担负起这项差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司马光。
最后选定的是仁宗之堂兄濮王赵允让的儿子宗实。赵允让有许多儿子,宗实是其中的第十三子。宗实在年纪尚幼时就被接入宫中,被仁宗当作养子抚养。但在仁宗万一生子这个考虑之下,他没有正式被立为皇子。直到仁宗去世的前年,宗实才被立为皇子,并且改名为曙。
英宗即位有这么一段来历,他不是仁宗的亲生子。英宗的生父濮王已经去世,而众臣却对甫行即位的英宗提出“请准许廷臣捐赠部分先帝陵墓建造经费”的请求。
正因为不是先帝的亲生子,所以更加需要尽孝道,以避免闲话。
先帝堂兄的儿子——与英宗有同样血亲关系的皇族,有数十名,不,甚至上百名之多。光是英宗的兄弟就有十名以上。正因为如此,英宗在处事上非格外慎重不可。倘若让廷臣负担部分先帝陵墓建造经费,皇族对他猛烈攻击是想象得到的。
英宗是喜欢读书、个性温厚的皇帝。
这也难怪,他是养子皇帝嘛!——英宗个性内敛,甚至引起了口无遮拦的国都居民如此低语批评。
这样的他,在听到众臣欲捐赠部分先帝陵墓建造经费之议,自然要动色了。
英宗甫即位,宫廷内就发生被称为“濮议”的对立意见。这不是政策上的对立,而是单纯因称号问题而起的意见对立。一些史家甚至认为,宋后来因党派抗争而摇摆不定,危及国基的开端,完全在于“濮议”。
然则,“濮议”是怎么一回事呢?
中国人称去世的父亲为“考”,去世的母亲为“妣”,“考”、“妣”二字有对称关系,而一般在文章中提及亡父时要写成“先考”。英宗生父濮王已经去世,而去世牌位是否应以“皇考”书写,成为一大问题。
“皇考”当然是指皇帝的父亲而言。
一些人的意见是:既然是皇帝的父亲,因此,英宗祀奉的生父濮王之牌位,应以“皇考”书写才对,这一派人士的代表为编纂《新唐书》和《新五代史》的欧阳修。
与此相反,另一派人的意见是:“皇考”的字义包含“身为皇帝之父亲”的意思在内,因此,对非为皇帝的濮王使用此一称号确实有问题,使用“皇伯”之称号应较为妥当。这一派人士的代表是司马光。
这一派人士的看法是:被仁宗收为养子而成为皇嗣的英宗,从那个时候起,与生父濮王的父子关系便已断绝。英宗是在与濮王之间的父子关系解消后,才得以以仁宗之子的身份就皇位的。
以道理来说,两者中的“皇伯”说应较具说服力。但英宗也希望以皇考称呼生父濮王,这是人之常情。议论沸腾中夹杂着感情因素,廷臣因而产生截然对立的派阀。
为解决这个问题,最后由皇太后提出的妥协性提案终被采用:皇考只对先帝仁宗使用;但以皇伯称呼当今皇帝之生父濮王,未免有所隔阂,因而使用“亲”字。这个问题因使用从未有过的新名词,总算获得解决。
然而,两派人士间依然存有疙瘩,却是难免的。
为奉承当今陛下,同意未曾就帝位之人使用与皇帝同样的称号,这是违背君臣礼仪的不伦之举!——皇伯派人士以此责难皇考派。
皇考派人士则以此论调驳斥对方:只知墨守成规,而不于人情机微有所思虑。以后怎么能推动合情合理的政治呢?
问题尽管获得解决,对立状态却依旧存在。
在称号问题之后,接着面临的是政策问题。
仁宗之治世,因取其元号中之一字而号称“庆历之治”,被视为宋的黄金时代。但在黄金时代已有阴翳存在:由于对辽岁币的增加以及对西夏新岁币的赠与等,岁出已愈来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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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争的暗潮(3)
官吏依旧领取高薪,而且人数逐渐增多。国家对退职官吏设“祠禄制”,对官吏的优遇可说已到极点。祠禄制是对年老退职的官吏给予名义上的“道观使”职位,继续给付薪俸的制度。
祠禄制在仁宗的父亲真宗时就已订定。宋的地方制(即州县制)大约沿袭唐的方式。而唐朝所订一个县的官吏人数,到宋朝时已增加一倍,依据记录,真宗时代曾经有过“应减天下冗吏十九万五千”之议,国家有无所事事的官吏二十万人。经济力再强,在这种情形下,都会造成国家财政的窘迫。
宋的国家活力,从庆历之治时代,似乎开始减退。岁出的增加唯有靠增税来弥补,而增税的结果是庶民受苦,勤劳意愿减退。
缴不起税金的农民,只有放弃土地。自耕农转落为佃农的情形,从仁宗末期开始激增。宋之所以繁荣,完全是由于有为数甚多负担得起国税的健全农民——即自耕农。自耕农拥有自己的土地,便对土地有极大的爱惜之情,在耕作态度上也非常仔细。他们莫不以披星戴月的态度从事耕作,因为靠勤劳获得的收成全归他们所有。
佃农当然不会有自耕农那样的勤劳意愿,国家经济力是国民勤劳的总计,因此,这个现象带来的结果是国家经济力的萎缩。
综合国力降低,岁入减少,然而岁出却逐年增加。
不赶紧想法,如此下去,国家只有衰亡一途。——参与国政前瞻之士,开始明白这一点。
英宗可以说是不幸的皇帝。蓄积多年的脓汁在他的时代迸流而出,而且,他本身又体弱多病。
新法与旧法两派之争是发生在英宗之后的神宗时代。问题在英宗时代就已丛生。英宗设法安排,总算暂时克服,但他虽有改革之志,却由于身体孱弱,所以采取与皇太后共同执政这种畸形营运国政的方式。皇太后是女性,不喜欢激烈变革,于是应该做的国政改革,能拖的就尽可能地拖延下去。
不幸的英宗,在位五年后去世。满十九岁的长子赵顼继任,这是1067年的事。
“你有体力,而且年轻。为父没做到的事情……这些事情没做好,国家只有衰亡一途……你非完成不可。做这些事情,当然有人会反对,但为父相信你一定有制服这些人、完成国政改革的能力……希望你在欧阳修等人的襄助之下,完成大业……”病榻上的英宗再三叮咛皇太子,要他完成国政改革。
神宗甫即位就宣言道:“朕奉先帝遗嘱,拟即着手改革国政,以使我大宋得以复苏。”
而他准备倚重的欧阳修却以如下之语推托:“任何事情,改革会遭遇诸多反对是一定之事。不顾反对而硬做,一定会产生问题。因此,做事绝不可勉强。勉强而做会招致失败,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欧阳修列出许多史实,表示不赞成着手国政改革。
着手国政改革的话,一定会遭遇猛烈反对,我再也不愿意受到抨击,我永远忘不掉濮议给我的教训。——这是欧阳修的想法。他因为主张应将濮王称为“皇考”,因而受到皇伯派的抨击,被打上“对皇帝阿谀之徒”的烙印。他不愿意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
新法开张(1)
志气要高,但绝不可轻视实务。——王安石想要告诉神宗的是这一点。
由口吻看得出来这是个硬汉子。神宗初次见面就对王安石有了这样的想法:“一切交给这个人处理,一定不会有差错。”
依据父皇遗嘱准备改革国政的神宗,甫一即位就遭遇极大障碍。
想以强硬手段进行国政改革,却没有主其事的人才。父皇提名,神宗也想倚重的欧阳修,却以“不可勉强”为由,不赞成推动改革。
另外再寻觅负责国政改革事宜的人吧!——十九岁的神宗毕竟是精神饱满的。神宗最后物色到担任南京长官的王安石。王安石和司马光一样,年纪轻轻就中进士,是有神童之称的俊才。
寻觅人才,当然不是由皇帝亲自到各处物色,他只能从自己视野内的人物中加以挑选。
从仁宗末期到短命的英宗时代期间,宋的国政有三个中心人物,他们是宰相韩琦、同平章事曾巩和参知政事欧阳修。
三人同心辅政,百官奉法循理,朝廷称治。
史书如此称赞由这三个人执行的政治。实际上的情形却是,宋的国政在财政上面临极大困难。
三人同心辅政也只是表象而已。韩琦甚有决断力,曾巩深谙法令典故,欧阳修则为文学、历史的佼佼者,他们各有专长,三人同心相辅为政当然是最理想的状态。但现实上的政治是由甚有决断力的韩琦决定一切,而站在协助者立场的曾公亮,开始对韩琦有所微言了。
“过于独断专行——”曾巩不止一次地对亲近人士诉说自己的感触。除了他以外,廷臣中对韩琦反感的人也不在少数。
韩琦处理公事的能力越是突出,其余大臣的存在越发显得渺小。
其余的大臣根本没有在做事嘛!——众臣因受到如此批评而对韩琦心存恚愤,结果自然造成韩琦逐渐被疏远孤立。
神宗对韩琦的观感也不甚良好。年纪轻轻即位的神宗,衔有父皇英宗的遗嘱,因而对国政改革有很大的抱负。但精明能干的宰相在一旁,新皇帝就似乎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了。
这不是应该由朕裁决的事吗?——每次韩琦要求事后承认时,十九岁的皇帝总会一肚子懊恼。他希望的是,宰相事前就找他商量,他或许会表示意见或做一些指示;然而宰相却是自行决定后,仅在形式上让他知道。
莫非因为朕年轻而瞧不起朕?
年轻皇帝容易把感情形之于色,同时朝廷内也不乏睁圆大眼企图从皇帝表情看出其心事的人。
“皇上对司空好像耿耿于怀……”
“你也发现了是吗?我也有这个感觉。”
“皇上认为司空的做法过于专横,这是一定的事情嘛!”
“依我看,司空的职位一定保不住。”
廷臣们如此窃窃私议。韩琦的职位是三公之一的司空,此外兼任侍中职。
时机成熟了!——做此判断的韩琦政敌,遂提出了对他的弹劾案。这个人是中丞王陶。
无视其余廷臣,作为专横。——这是弹劾的主要理由。韩琦因而被迫离开内阁。
在这之前,站在协助者立场的曾巩,为了牵制韩琦的专横,推荐了江宁府南京知事王安石。
韩琦于离开内阁前进宫辞行时,神宗问他:“卿去职后,委由何人担任国政为宜?有人推荐江宁王安石,此人是否适任,卿意以为如何?”
对此,韩琦回答:“倘若以王安石为翰林学士而言,他的才能超越其上。但如若要委以国政,他的能力稍嫌不足。”
翰林学士是皇帝的秘书,对皇帝垂询事项提出回答为其任务。为使王安石伺候于皇帝身边,将他任命为翰林学士是一个方法。但这无疑大材小用,因为以王安石的才华,翰林学士一职是委屈了他。然而,一下子就让王安石担起国政,使其入阁,在资格上尚嫌不足——这是韩琦的看法。
韩琦的回答可以说是非常微妙。
新法开张(2)
王安石成为翰林学士,《 资治通鉴 》著者司马光也成为翰林学士。
新法、旧法之争的两派领袖,于神宗甫即位时同时就任为皇帝秘书,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
于神宗即位的翌年又有改元之事,是为熙宁元年(1068年)。
此时王安石四十八岁,司马光五十岁,以东坡之号驰名的大诗人苏轼则为三十三岁,当时他因父亲去世正值服丧期间。苏东坡当然也是进士及第,但年轻的他仍只是中央官厅的中坚干部。相较之下,王安石则是历任州、府知事的高级干部。
王安石是曾巩为了牵制韩琦之专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