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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皇后重生之苍郁纪事 作者:糍粑鱼(晋江vip2015-02-12完结)-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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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相距很近;不过尺间距离;姬杼却突然觉得她有些遥远。

    她表现得很完美。

    从不愿意到别别扭扭地愿意;再从愿意到如今的服从;每一步都自然得不似作假。

    可正因为太完美——这样慢这样精准,和他全然不同,令他不由得犹疑。

    姬杼从小便不爱黏人,幼年时母后想要抱抱他,都会被他推拒在三尺开外。迄今为止;除了苍芸,苍郁是第二个他愿意让她黏在身边的人——当然她一般不黏;而她也是头一个令他时时想看到的人。

    尽管并非书中所写的一见钟情;但这样的情绪亦是突然爆发出来;从某个瞬间开始;无论做什么都会想到她;想看到她笑,一旦她难受,心里便会比她更难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姬杼知道诗文里头是怎样描述这种心情的,那是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未信过的东西。

    他的父皇是个多情之人——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辞是滥情。女人对他而言和玩物并没有什么区别,而女人们对他也并没有深情到哪里去。当然作为有资格拥有任何一个女人的皇帝,这并不算他的错处,也绝不会有人这样评价他——生而为皇帝,多子多孙是他重要的本分,只要不为国家带来任何灾祸,无论他将女人当做什么,也没人敢当面指责他的不是。

    他的叔伯表舅们同他父皇也无甚差别。

    甫到知慕少艾的年纪,他不是没有读过那些风花雪月的书——少年人的好奇心他也有,但他的好奇比旁人消散得更快些——除了原属于自己的权利以及天下大事,世间没有什么是需要他去费心的,包括女人。

    书上写的那一切他俱都无法理解,甚至在他看来,那些为人津津乐道的都是极其幼稚的东西。

    譬如王崇与绿珠。“落花犹似堕楼人”,绿珠纵身一跃,跃出数百年的痴情名声,却有几人知绿珠临死前,王崇对她说:“我今为尔得罪”。

    譬如司空相如与卓文君。“凤求凰”余音未落,文君指尖酒香尚未散尽,已埋下“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伏笔。

    传闻中众口赞颂的深情,戳穿其浮丽,便只余一场笑话。

    一开始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对苍郁的这点心思是什么。

    他所能意识的到的,仅仅是这点小心思和对别的女人的小心思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因为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些事情——他的时间需要很苛刻地去丈量。

    他的国土很大,他的子民很多,洪水与旱灾等各种天灾等着他开仓济粮,许多废墟需要拨银钱重建;与此同时,要思谋平吴之策,还得时刻平衡朝中各世族势力。

    他没有时间,却思考这种看起来没有丝毫价值的东西。

    “朕先前并不知自己有多喜欢阿郁,直到在甜水巷看到那对老夫妻,许多从前想不通的、从未细心思量的事情一齐于瞬间通畅了。到后来看见阿郁倚在苍森怀里,听到你们亲密无间的言笑,突然懂得阿郁曾说过的话,顿悟情乃是独占。若心欢喜之,如何能容旁人染指?除非,情未深,或无情。”姬杼面容与语气都冷冰冰的:“阿郁突然舍了惯有的反骨,如此识大体,不知是情未深,抑或无情?”

    他说得缓慢,叫苍郁能将每一个字都听清。

    苍郁怔住。

    自入宫以来,她听姬杼说过许多次类似的话,每一次都是谎言,只有这一次听起来可信些。

    可若说是真的,又很难令人信服,一个坐拥众多美人的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活了二十几年,身边不缺女人的日子也该过了十多年吧?更何况前有宠冠后宫的苍芸,他怎么可能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从前从未有人教她什么是喜欢,可看到了连陌,她便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那个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无法散去。

    何况她一直觉得自己不算聪明,而姬杼很聪明,连她都能明白的事,他如何会想不到?

    他只是因为她的“识大体”,开始怀疑她的真心罢了。他像世间许多男子一样,自己理所当然的滥情,却要求女人对他忠心耿耿。

    他对她应当是有些喜欢的,否则不会多番纵容她的忤逆;然而这份喜欢有多深就值得商榷了。

    譬如他对苍芸,传闻那般宠爱,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甚至在他寝殿里都找不到女人存在过的痕迹。

    若是相思入骨,总不会一点留恋之物也不留下。

    无论他为何提起这个话题,女人于他永不会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无情二字,分明是在说他自己。

    “臣妾并非情未深,更非无情,臣妾只是想要个孩子。新入宫的美人背后牵系单纯些,从她们之中选一个来生孩子,总比臣妾从已经望不见底的深潭里胡乱捉一个要好得多。”苍郁定了定神,不为他的质问所乱。

    “臣妾不能生养,便是能一辈子占着陛下的心,也一定会有人自恃生养了皇子觊觎臣妾的位置。然而臣妾终会老去,若是有一日陛下腻烦了臣妾,心里不再有臣妾,臣妾何以立足?非是臣妾无情,而是臣妾怕陛下无情。”苍郁轻轻叹息着:“陛下喜欢臣妾什么呢?臣妾能一辈子维持着陛下喜欢的样子吗?臣妾脾气坏得很,又爱同陛下顶嘴,如今陛下也许觉得可爱,往后大约只觉得厌烦。可若是有一个孩子,陛下喜欢孩子,便是再厌恶臣妾,也会为了孩子而肯见一见臣妾吧?因为喜欢,所以惶恐不安;因为喜欢,才妄图揣测,做出这样违背内心、又叫陛下不喜之举。”

    她拒绝承认姬杼的指控,反而指控起他来,叫姬杼一时难以接受。

    他为她做了许多从前从未做过的事,他甚至发自肺腑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若是叫臣子们听到,一定会难以置信,可难道这样仍不足以令她相信他?

    她说喜欢他,却不肯信他,这算什么喜欢?

    孩子也好,身份地位也好,他都愿意为她去想办法,可这个女人为何偏不肯真正依赖他,将一切交由他?甚至疑心一旦年老色衰,自己便会无情地抛弃她。

    “卿心无我,云我无心。”姬杼咬牙切齿地蹦出这八个字。

    他所言所行,从他一贯行事来说,谓之低声下气也不为过。

    她却丝毫未见。

    苍郁不能不佩服他眼光的毒辣,却也不能不为自己辩解——今夜才略胜了一筹,若是此时失去了姬杼的宠爱,许多事情便都是白做了。

    然而她正要开口,姬杼却冷声打断了她:“不早了,就寝罢。”说罢并未唤人,转身向里间走去。

    苍郁迟疑片刻,终未开门唤宫人进来,而是紧随其后,也进了里间。

    他站在床前未动;苍郁走到他面前,无声而温顺地替他更衣。

    所幸他虽生气,却并未为难她。

    姬杼坐在床沿,正掀开锦被之时,背后突然一热——是苍郁从背后抱住了他。

    姬杼手一顿。

    她的脸闷在他的脖颈间,气息柔柔地触摸着他颈间皮肤,叫人心里再大的气也不禁缓和下来。

    “苍郁并不是姬杼唯一的女人,可姬杼是苍郁唯一的男人,这样不公平的境遇,便是你说喜欢我,却教我如何放得下心?宫中比我美的大有人在,比我有才情的大有人在,比我贤惠的更是数不胜数。你说见我与阿兄一起才知情是独占,他毕竟是我阿兄,你根本无需对他有太多提防;可后宫里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女人,每一次你不去长信宫,我都整夜在想你会不会是去了别的宫室,那个人会不会让你觉得更新鲜。

    “你那么想要孩子,而我不能生养,便是你不愿意,或者我不肯,你也终究不得不去寻别的女人。我曾梦见你和元千月生了一个小皇子,三人一同在清漪园散步,你从我身边走过,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心痛得惊醒,彻夜难眠……

    “我很想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可我做不到……若是我心里没有你多好?若是没有,就再也感受不到这样无处倾诉又无从排解的痛楚了。又或者,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皇后,像那对老夫妻一般相濡以沫,携手白头,任谁也阻隔不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说出我心里没有你这种话?”

    她说了许多话,言语之间只当两人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语气亦不再温顺,更未句句刻意讨他欢心。

    姬杼叹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来,拥她入怀。

 第87章 左美人

    这时节,清漪园姹紫嫣红;十分好看。苍郁时常带着宫人前去,摘下用得着的花,洗净晒干了泡茶喝或是做成点心。

    苍萝住在长信宫漪澜殿,时常免不了要同她打照面。一开始她并不怎么看得上苍郁;也甚少同她说话,直到她发现苍郁几乎每天都要往长庆宫里去——通常若是皇帝宠信某位妃子;会去妃子所在的宫室;而妃子可以随意出入长庆宫的;自姬杼登基以来不过三人而已。

    入宫这些时日了;姬杼尚未诏见过她,也未临幸漪澜殿,苍萝开始慌张起来。

    她原以为以自己的资质,男人见了都该过目不忘,宠冠后宫是轻而易举的事;哪知皇帝陛下竟连正眼也没有给过她。反倒是这个看不出有哪一点出挑的苍郁,似乎比元贵妃还受宠。

    苍萝惯是有主意的;她开始绞尽脑汁与苍郁套近乎。

    每天她都会去宣华殿给苍郁请个安;若是苍郁不在;便会一直等到她回来;除非用膳时间到了。苍郁如果去清漪园或者其他的园子,她会想办法跟上去,同她搭几句话。带进宫的一些稀罕玩意,她也会拿去孝敬苍郁。

    对苍萝来说,做到这些并不容易——她虽生于小宗,却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里呵护长大的,苍柏夫妻对她的溺爱并不下于崔怜对苍芸。若是苍芸,绝不会肯低头;可她能。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苍郁总是不冷不热地拒她于千里之外,叫她气急不已。苍郁的出身同她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唯一可仰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还不知那恩宠能延续到几时;在她看来,自己肯低声下气地讨好苍郁已是恩赐,哪知道苍郁这般不晓事理。

    苍萝几将银牙咬碎。

    近来苍郁极喜欢邀左美人一同去各处园子里游玩。

    左氏也是大周百年世族之一,一门上下全是史官;这类世家出来的人自带一股书香气。书香气若是刚刚好,会令人一看便知极有学识;若是过了,便会显得有些呆憨。

    左美人恰好是后者。

    她同苍郁一起逛园子,若是看到熟识的花木,会开心地从它们的种子说起,一直唠嗑到开花结果,连其药效功用也一并细细数来。

    关键是她一说得兴起,就会全然不顾身边的人想听不想听,有没有在听。

    譬如此时,她站在一株垂丝海棠前,已说了整整半个时辰。苍郁面带微笑,静静听她说完,不时惊讶的“啊”一声,或是惊喜地回应一句“原来这样神奇”。

    又过了一刻钟,她才终于说完了,眸子里满是感动地望着苍郁:“皇后娘娘真好,别的人都不爱听呢,每回嫔妾一开口,她们就说有事先走了。娘娘也喜欢这些么?不觉得无趣么?”

    苍郁正轻轻扯下一片花瓣放入口中,闻言略微嚼了几下便咽下去。

    “垂丝海棠的花瓣不好吃的,秋海棠才好吃……”左美人想要出言阻止,可她说话太慢,已然晚了。

    “对孤来说,它们都可以是很可口的食物,所以,大概算是喜欢吧。”她满不在乎地笑着对左美人说:“你说得很好,都是孤从前并不知道的,很有意思,怎么会无趣呢?”

    “娘娘喜欢就好。”左美人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若是娘娘不爱听,可一定要同嫔妾说哦,嫔妾不大看得懂别人脸色。”

    “在宫里,不会看人脸色可不是什么好事。”苍郁皱了皱眉:“看不懂人的脸色,便不知陛下喜怒,也不知旁人算计,要出事的。你家里怎地放心将你送进宫里来?”

    左美人咧嘴一笑,看着憨实可爱:“阿爹阿娘本不肯,是我自己要进宫的。因为阿爹说宫里藏书殿有许多外面看不到的珍本,可我是女子,不能像阿爹一样做史官,随意出入藏书殿,只有出此下策了。”

    苍郁是真的惊讶得险些连眼珠子都掉下来。

    她能理解爱书之人的心,却没想到会有人为了看市面上见不到的书,而欢天喜地地往这龙潭虎穴里跳。

    她阿爹阿娘竟然还未坚持到底,不许她入宫。

    前一世左美人也进了宫,但她低调得一点声息也无,每回宫宴俱被安排在仔细看亦未必能找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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