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磐凰千叶莲-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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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的魂魄。“我篡改了你的命盘,致使你的命势也相应变更,如今,七煞已现,我若是不能全力助你化解七煞之劫,那么,以你如今的命势,注定活不过而立之年!”他身上赤红色的常服如此扎眼,触目惊心得像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血渍。
“七煞?”凝望着她的脸,朱祁钰的心口似乎被什么被重击了下,冷冽的声音尖锐地劈了过来,语气里寻不出一丝的温度。“所以,你觉得是你欠了我?”
“我的确是欠了你。”苦苦地一笑,她却像着了魔似的,不断反复吟哦,白玉般的颈项低了下去,清冷如玉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一直到低不可闻。没有泉涌不断的眼泪,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苍白安静得象一尊雕塑,仿似生命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已经随着那个男子而去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肯跟他走?”对于她这样的答案,朱祁钰面青唇白,握拳透爪,几乎忍不住要就此下去,却又不得不站直了身子,强抑着痛苦。大殿内静悄悄的,衬得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极为明显。
这个疑问几乎是不再需要回答了,他阴鸷的面容上什么内容也无法看出,像石像一样凝固且漠然,带着怨怼的疾色。他努力让自己木然,让自己糊涂,可是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不至于因为这个而被挫败感打垮,同时他却又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缝有多么可怕。
“你甚至不曾念及你们之间的情分,甚至是——孩子……”眉间青筋隐隐地跳动了几下,他松开紧紧桎梏着她的手臂,犹如松开了生命当中最珍视的东西。低下头,他喉咙紧缩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那空荡荡的双手,眼眸深黝不可捉摸,却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疼痛,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阴郁的眼神令人身处盛夏却寒若严冬。
素衣稍稍退后了一步,睁开眼,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毕竟,一切都是她亏欠他,又有什么可争辩的呢?
“你到底有没有心?!”他暴怒的声音不可遏止地从喉咙里冲出,夹着变腔的笑声,竟呈现出七分的悲凉,摇晃着身躯,指端颤抖,不知是在为自己受制于人的命途哀悼,还是为风湛雨的一无所有伤神:“我以为,你对我无情,是因为对他有情,可而今,我错了。”
那一日,在独倚殿中,她与风湛雨的那些深深眷恋着的温言软语,那刻骨铭心的轻颦浅笑,怎么会说不留恋便不留恋了呢?
“你对谁都是这么无情!你的心里只有那所谓的天下,那所谓的悲天悯人的光环!今日,你可以为了我而不顾与他的情分,执意背弃他,倘若有一天,我于这天下再无用处,你也必然会这样对我,甚至,你会为了天下而毫不犹豫地杀掉我!”跟跄地向后退,再多看她一眼,只怕会让盈眶的泪水决堤。他红着眼,万念俱灰地转身欲走,脚步却已经是不稳,险些摔倒。
男儿有泪不轻弹,现下,他是死也不能流泪的!只能用愤怒替代一切的感觉!
是的,愤怒,无理智的愤怒!
他始终忘不了那个可怕的噩梦,梦里,她温柔地笑着,将凤钗还不犹豫地刺入他的胸口!他如今已经彻底难以分辨现实与梦境的区别了,胸口闷闷地疼痛,锥心噬骨,那凤钗似乎是一寸寸地磨蚀着骨肉,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心,粉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也粉碎了他对她所有的情意。
多日的积怨一刹那喷薄而发,岂知积怨一旦冲破了情意的禁锢,情多深,恨,便有多深!
素衣抬起头,黯枯无泽的眼睛望定了朱祁钰背对的身影,颤抖的肩,凄烈地一笑:“是我造的孽,一切都是我!”
“素衣,你知道么,或许每一个男人都渴望能够一掌天下,权倾寰宇,可我不一样。”他没有去听她在说什么,喉间霎时梗塞,眼框中涌上酸楚的热意,却还是倔强地维持着骄傲的姿势:“我或许注定会成为朱家的不孝子孙!我不愿意做皇帝,我也不喜欢生在帝王之家,甚至,我憎恨身上帝王之家的血脉!可惜——我却没得选择。这些,你知道么?”
“我知道。”无声的泪滴落在心底,溅成朵朵暗色的泪花,可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眼睛只是近乎呆滞地望着一处。“我知道。”素衣喃喃地重复着,有些失神,有些落寞。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厉声喝道,骤然转身,不过瞪了她一眼,却又疼痛不已的闭上了眼,嘴里挤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深深钉入他的心头。眉峰低沉,他冷凄的声音不住地颤抖着:“你根本不知道,也无法想象我从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眼前浮现的是掺了毒的应节糕点,煨了毒的锋刀利剑,甚至是被人刻意养成人蛊的美艳女子杭卿若,还有朱祁镇那些妃嫔手中的布头人和恶毒的诅咒!“父皇将我们母子安置在宫外,看得见这华丽的宫墙,却难登这大雅之堂,这尊贵的皇家决计不会接受身份卑微的罪妇之子。可你知道他们虚伪地用什么迎接我么?口蜜腹剑,心口不一!投毒,刺杀,明枪暗箭!除了我父皇和母妃,没一个人要我活,她们全都希望我死!全都恨不得我死!”
他从来都是这么不被任何人期待的。
这些年来,没有人能填补他心中那股噬心的空虚,他空荡的心魂只能怀抱着几欲消逝的微弱希望——等待着。
等待一个渺茫的希望。
其实,他不想死,他只是想活——像一个正常人,像一个普通人,哭笑随心,挺直腰板。
这样,才能称之为是一个人!
将拳头握了又握,脸上的表情满是纠痛,他继续往下说着,滔滔不绝地,似乎是想将这二十几年来从不曾说过的话于这一时全都倾诉个干净。“她们将着皇宫大内看得如此重要,可我从不曾稀罕这红墙金阁的高贵牢笼!我想仗义天涯,想解剑放舟,想纵情山水,想过一个平凡人自由无为的生活。可是为什么,素衣,你要把我推入这个无法摆脱的火坑?我真的很想恨你!恨你明明知道我是个薄命人,却还要逼着我心系天下,逼着我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挣扎!”
“我明白。”她除了低叹,又能用什么来应对呢第一次,她主动地走近他,紧紧搂住他的身子,感觉他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一切都是我造的孽。”
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同身受,他的痛苦,他的寂寞,他的无可奈何。
带着那稍微有些自嘲又稍微有些悲凉的笑容,她执起他的手,凑到唇边,看似要亲吻,可最终却是狠狠的一咬!
“你做什么?”突然的吃痛,朱祁钰不解地看着那淌出血的伤口。
素衣淡淡地笑,唇边沾着一抹血渍,看起来妖艳而诡异,那苍白的嘴唇似乎也因为这抹笑容和血痕显出少许活人的生气。她从怀中掏出一只翡翠镯子,初看之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只觉那镯子玲珑剔透,翠绿的色泽浑然天成,可若是仔细看,就可以看出,那镯子里有一条蜿蜒的白色石纹,绕着镯子走了一圈。“这是命镯,只要将你的血封印其中,我就可以知道你是生是死。”复又执起他的手,将他伤口上的血滴到那镯子上,那镯子竟然像是会喝人血一般被血浸入,血丝绕着那石纹,翠绿之中透着殷红,显出极为怪异的鲜艳。
“色泽越淡,你便是离死越近,倘若那条石纹再度变成白色,便是你已魂归九泉了。”她苍白的唇畔浮现无奈的笑意,将那翡翠手镯带到纤细的手腕上,犹如自愿带上了一声不再解下的镣铐。那镯子衬着她的白皙的皮肤,绿得有几分扎眼,她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镯子里鲜红的血丝像是在流动,声音瘖哑而虚弱。“你知道么?那专生克杀紫微帝王星的乱世七煞,极有可能就是我七哥呵……”
“你的意思是说,风湛雨,他要杀我?”朱祁钰因她的话语而错愕,片刻之后,突然不可置信地哈哈哈大笑。
“风湛雨,他要杀我?他为什么要杀我?你又是怎么知道他要杀我的?”咄咄而来的质问像是潮水,一时间汹涌而至,几乎令素衣喘不过气。末了,他冷冷一笑,双眸变得更深幽无底。“假若他真的想杀我,也是因为你!你不肯跟他走,所以,他才会萌生杀我的念头!”
素衣陡然抬起头来,全身颤抖着,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朱祁钰。她咬着唇,一言不发,像是被被刺着心底最痛、最脆弱的那一处,脸色在瞬间变得雪一般苍白。
雪染双鬓
今年不同于往年,既没有瑞雪之前连续数天的酷寒,也不见阴云密布细雨绵绵的前兆,第一场大雪便落个漫天飞絮,似花非花。
独倚殿周围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只有冷风夹着层层的碎雪呼啸肆虐的声音。大殿之内,门窗的缝隙之处也密合得严严实实,将寒气完全隔绝在外,乌砖的地面上铺了色泽鲜艳的花开富贵宫廷厚织毯,踩踏上去显得分外的暖软。殊颜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径自走到鎏金的火炉边,掀起镂空铜盖,拿起一旁的红铜火钳子,有些不太利索地捅起了红彤彤的炭火。
打小就住在天寒地冻的长白山,京师的寒冬对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可是,令她遍体生寒的不是天气,而是最近这几日以来独倚殿里的极为怪异的气氛。
那日,素衣擅闯文渊阁,大殿之外的殊颜亲耳听见朱祁钰莫名其妙地发了好大的脾气,几乎将整个大殿里能砸的都给砸了,待得门开之时,满地破碎,一片狼藉。她当时听见里头的声音,生怕素衣有什么意外,要不是被沈莫言给死死揪着衣领,只怕就已经不顾后果地冲进去了。直到素衣毫发无损地的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放下提在喉咙口的心。而今,为了以防万一,向来惫懒的她很难得地主动替换了侍奉的宫娥,端茶研磨伺候朱祁钰批奏折,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与素衣的脸色,一边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她毕竟年少,未经太多情事,又没什么深沉的心思,只觉得朱祁钰与素衣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暗流在涌动,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他们现下仍旧是如此安静地共处一室,弹琴的弹琴,批奏折的批奏折,可那和谐平静的表象下还掩藏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尤其是朱祁钰。
之前,殊颜一直觉得他是个颇有意思的人。在宫里的这段日子,他对素衣姐的好姑且不提,即便是对她这个无关紧要的旁人,也极为客气周到,难得的是,这个男子对人的好显得非常自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刻意讨好与谄媚,让人打心眼里愿意接近。说句心里话,要不是早认识七哥在先,她都几乎要忍不住为朱祁钰说好话了。
可自从七哥闯宫劫走素衣姐,素衣姐却与之决裂去而复返之后,朱祁钰的言行举止便开始有些怪异了起来。对于素衣姐与七哥决裂的消息,她这个局外人除了喟叹惋惜,也只有无奈。照理,对于这样的结果,对素衣姐一往情深的朱祁钰应该高兴才是,可他数日以来一直面色凝重,不时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神情淡漠;低眉敛目,虽然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在他的眼中似乎是毫无悬念的垂首猎物,那样冷漠与势在必得,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的眼眸深处时不时流转着淡淡的痛楚,冷漠的外表下似乎潜藏着深层的忧郁,让人即使是靠近,也决计无法令他敞开心门,坦诚以待。
殊颜心不在焉地捅着火炉子,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朱祁钰,细细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若论皮相,在她所认识的男子中,蔺寒川无疑是长得极漂亮的一个,朱祁钰的五官自然不及蔺寒川那般精致,但两人若是比较起来,却很难说谁能更胜一筹。蔺寒川一身白色儒衫,可举手投足有着狡黠的阴柔,而朱祁钰,他此刻虽然龙袍在身,却显得沉郁内敛,不见飞扬跋扈,只有静水深流般的儒雅与高贵,满脸削厉冷凝而波澜不兴。那墨黑挺立的入鬓浓眉,斜斜飞扬着,显出干云的豪气,可却总是深深浅浅地拧成结,好象总有忧心不完的麻烦事,怎么也解不开;尽管有着弧度完美的薄唇,却一直习惯性地紧抿着,即使偶尔笑笑也显得落拓而敷衍,唇角上扬,毫无笑意;深邃的眼眸中流转处尽显疼痛,看人之时总是带着怀疑与不信任,批奏折时更是不时流露出片刻的失神。
若是就她的感觉而言,蔺寒川的阴柔美和朱祁钰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朱祁钰更像是倨傲的飞天潜龙,居高临下的漠视着尘世间所有人,完全可以高傲地不屑一顾,无声地排斥着身边的一切磁场,拒绝被任何人或者任何观点同化。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胡乱地捅了一阵,炉内的炭火顿时烧得熊熊的,不时迸溅出几点极细微的火星子,弹在火炉盖子上,金光闪闪,耀成一朵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