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略 (完结)BL-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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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张良都来跟他说:“我跟着汉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汉王如此对待臣下……汉王待人,本从来是呼来喝去的……”
那天夜里,那就要率军出征的晚上,他坐在最高的高地上,吹着清冷的风,想要看尽天下。
身后却搭上了一件披风,他回首,却原来是汉王。汉王,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于他来说,已是兄长一般的人物。汉王关心他,总是给他衣食,汉王欣赏他,总是喜欢听他宏论。
汉王在他身边翻身坐下:“冷么?”汉王问他。
他笑了笑:“明日,臣便要帅着汉军,为大王建功立业了。”
汉王也笑了:“天下苍茫,我得你,是天意。你助我,也是天意……”
他垂首:“大王天命所归。”
汉王拍上他的肩膀,望着远方道:“你在外面,只有个大将军的职位,有些事情你仍无法一人决断,我再给你加封一个汉左丞相……”
他闻言微怔,心中不知涌起些什么,原来,他竟是如此被信任。上古的齐桓公待管仲,也不过如此。
他翻身跪拜:“臣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他率军出关,从此建立了前无古人的功勋。
他挥师东进,以五万之众,举兵东出陈仓,连连以少胜多,定三秦,出关,收魏、河南……韩王、殷王皆降于他的军前。
他不断地打败各路诸侯,让曾经臣服于项王的人臣服于汉王,让曾经项王的部属变成汉王的士卒,让曾经是项王的地盘变成汉王的地盘,
从此,他的名字,超过了那个有韩国王族血统的韩王韩信,名闻诸侯,响彻天下!
最后的兵锋所向,直指楚国。
让率军前去击楚,却闻西楚霸王早已领军亲自去战了汉王。汉王战败的消息几乎是同时传来,他忙率着部众,去和汉王的残兵败将回合。
还没有遇到汉王,却收到了一封信函。打开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眉,手中不禁轻颤——“某邀韩将军,会猎荥阳。”
放下战书,他便命人布好了军阵。
果然,不久楚军开至,便在十里之外,帐前有人叫阵。
他披甲挂帅,策马而出,两军整肃的对阵前,他看见了那个早已被他埋葬在心里的人。
那人周身铠甲,便如初次军中相见。
那人还是之前的样子,英俊的棱角,慑人的眼神,只是目光中的满是疲惫。他策马过去,和项王在中军的旷野中,隔着一匹马的距离,相望。
却不想项王看着他笑了:“你帮某扫平了天下的诸侯王,如今,某只要能打败汉王一人,便能得天下。”
他静静地道:“项王得不了天下的,只有汉王能得天下。”
项王朗声大笑:“汉王率众二十余万,某适才用三万人便冲得他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说着项王上前一步,离他很近,他却后退了一步。
“汉王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舍命效忠?”
他并没有舍命效忠汉王,他只是为了报答汉王,也借着汉王,为自己建立功勋。曾经舍并效忠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别人不稀罕,那也没有办法。
“汉王待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项王脸色阴郁,没有说话。
他永远不会知道,项王本该率军回彭城,如今却要绕道荥阳来会他的原因。
他永远不会知道,项王虽然之前对他起意时心中并不明白,如今却明白了。
他的离去让项王不适,那天便又屠了许多军士;他名扬天下,项王的脾气日益暴躁;他终兵锋所指,便是楚国,项王皮甲上阵,急来应战。
自从他走后,项王的身周,不再有那双倾慕的眼神追随,不再有那个俊美如鬼的少年。
项王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身边的美人虞姬,之所以能在万人中牵起他内心的悸动,只是因初时的一瞥太像。那女子的风华,太像他了。
有些事情刚发生时,自己不愿意承认;终等到不得不承认,却已覆水难收。
他举起了令旗,早已设下了疑兵,那一仗,他智取楚军。
他只记得项王最后对他说:“汉王狡诈,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么?他对草莽之人,便装出不拘礼节的模样;对张良之流,又装出从谏如流知人善用的模样;对你,他便装出信任有加的模样,其实汉王心中,第一防着的,便是你。”
他微微皱了眉:“项王呢?可惜项王,在天下面前,连装也不会。”
他率军和汉王会合的时候,汉王满身的狼狈,樊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汉王。他心中不由得一阵火气,这些战将,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么?怎么汉王的几路大军,只有他连战连捷,其他的军队,屡战屡败?
汉王虽好,可他却渐渐有些羞耻了,他耻于和汉王手下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为伍。
不久,他又率军连破魏、燕、齐。
魏相彭越臣服,燕王臧荼臣服,齐王被杀。
他身边的近臣都说,大将军为汉王定天下,汉王当以王爵封之。他颔首微笑。
可是等待了良久,却没有等来汉王加封的诏令。他已早已不是那个过去的韩信了,岁月早已涤荡尽了他曾经的青涩。他略一思忖,便连着自己和魏相彭越,一起上了请封王爵的奏折。
他要看一看,汉王,到底是不是一个能跟他共分天下的人。此举,意在试探。
他还在信中埋下一个伏笔,上面写着,求封韩信为假齐王,代理齐国军政。
很快等来了汉王的回信,汉王说,瞧你出息的,还做假齐王?我封你当真齐王。
他放下了心来,他没有看错。
若是他请封假齐王而准,说明汉王并非真心想封他,曾经的善待,也都是虚假。他也不必顾念情意,便能择机而反;若是汉王封他为真齐王,他便知道,汉王是真正胸襟广阔的帝王。
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汉王接到他请功信函的那一刻,破口大骂。
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张良在汉王身边急急地踩了汉王的脚,汉王这才回神,又继续骂了一阵,却是骂他没出息,怎么想当假齐王呢?该当真齐王才是啊。
成为了齐王后,他已决意辅佐汉王,但汉王请他发兵垓下的时候,他仍是犹豫了。
这是原本,不是一件该引起犹豫的事。
一下子许多思虑都涌到了他的脑中……
项王……他将项王逼上绝路,项王会死么……
项王死了……这天下,他再征战,又有什么意思……
项王的霸业消逝湮没,他年少的梦,也会跟着死掉,就好像埋葬他自己……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突然涌上的情绪,是什么。
斩乱纷杂的思绪,他有些愤怒于自己的情绪,而唯一能斩断这些情绪的方法,就是率军前去,绞杀项王。
杀了项王……也许,他就不再会苦恼了吧。
不仅不会苦恼,天下的威名也会随之而来。他韩信的名字,将会驰誉丹青。
他会成为协助汉王定天下的第一功臣,同时,他也将报答汉王的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他的心境又开朗起来。他整军,随刘贾、彭越皆会垓下,诣项王。
垓下,他的兵马将项王围困,他教给所率的齐军项王最喜欢唱的楚歌,去瓦解项王的斗志。
项王站在楚军的营外,如今他已兵少食尽,璀璨的双瞳被蒙上了灰尘。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中,项王闻汉军四面皆楚歌。
原来,他也来了。项王挑起最后一抹笑意,回身,进了中军主帐,那里有等待着他的,善舞剑的美人,虞姬。
“齐王殿下,霸王的尸体在汉军的争抢中碎成了尸块。汉军中人们为了争抢项王的尸块而相互踩踏,死了十几人。”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却觉得心中有哪里坍落了一角,微微空落。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欧:本来以为,此章可写到刘盈,结果没收住,还有三= =
注释:韩信和刘邦所言,引自史记
球评论,打滚~~~~
木有评论,就木有写文的动力~
48
48、韩信番外(下) 。。。
项王一死,四面的赞贺声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他很快忽略了心中埋藏的伤口,尽情享受着天下的美誉,四海的赞歌。
直到看着汉王称帝,直到懵懵隶隶地接受了汉王将他迁为楚王的诏书,直到来到了楚地,他才猛然惊觉……
汉王究竟是忌惮他的……
在楚地每日莺歌燕舞,曾经被埋藏的伤口也渐渐溃烂,翻出心来。
他不知道,接下来他还能做什么,天下还有什么需要他谋略的地方……
原来,他为自己的主公葬送了最大敌人的同时,也葬送了他自己。
他不禁想起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
看着楚王府在落日下染上萧瑟的余晖,他不禁想,也许他从来不曾是帝王的兄弟,他只是走狗。
还未等他回神,慢嚼细咽这些耐人寻味的过往,他便又收到了汉帝的诏书——汉帝召他去当太子太傅的诏书。
他跪在地上接旨,心下却已喟然……帝王想除掉他的羽翼,竟已如此之急。
汉王刚称帝,便要对他下手了。
他仰着头,在楚王府开满香花的庭院踱步,苍穹中划过一只只孤雁,只等着机驽将它们射下。
反……
还是不反……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他的谋士蒯通来求见他,陈恳地对他说:“楚王殿下,您自以为有功于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始陈胜吴广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後争王位,二人相怨,何也?人心难测也。文种、范蠡存亡越,霸勾践,立功成名而一死一逃。此二人者,足以观矣。愿楚王殿下深虑之。
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臣请言大王功略:楚王殿下涉西河,虏魏王,徇赵,胁燕,定齐,摧楚,此所谓功业无双於天下,而盖世无出大王之右者。今大王头戴震主之威,身挟不赏之功,而居于人臣之位,名高天下,窃为大王危之。”
他微微挑眉,屏退了侍者,低声问蒯通道:“那……此番为之奈何?”
蒯通看了看左右,又前进了一步,悄悄地在他耳边道:“如今天下未安……百姓心浮气躁,正是起兵良机……”
他叹了口气,脚下不禁踟蹰:“再容孤想想……”
楚地却迎来了一位客人,那人形色匆匆,满面都是风霜,一来楚地,边说要见他。
那人便是他多年不见的好友,张良。
张良先是随着他在王府中散步,赞了楚王府恢宏大气,又聊了近况。
然后张良直接地开口问了他:“你要反么?”
他心下一惊,顿下脚步,立在那里没有说话。张良既然这么问,看来长安那边,便已有了防备……
他直视着张良沉静如水的双眸,觉得奇怪,为何此人心中没有怨恨呢……
张良跟随汉王披荆斩棘,饕餮天下,最后只落个位不过封侯,而自己中途投诚,却已封王拜相。为什么张良承受这一切,都好像理所当然?
他不明白,便反问张良道:“你随汉王戎马天下,四处征战奔波,位不过封侯。我有所耳闻,你乃是韩国国柱之后,如今栖身长安,和诸多鼠辈同列侯位,难道不觉得辱没了先人的英灵么?你身为贵胄,如今和草莽同列,难道心中没有不甘么?”
张良抬眼望着楚地淡薄的天际,轻轻地道:“我位列侯位,并未不甘;可是听你的言语,似乎你位列王位,尚且不甘……”
他挑眉看着张良:“我本是齐王,如今却被迁为楚王……”
张良笑了起来:“那又怎样?千古之后,谁人还识得你是王是侯?他们只会知道,你叫韩信,我唤张良。文种吴亡后身死,仍是名重天下;范蠡越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