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略 (完结)BL-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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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如今我尚且念着些,因我功夫不到,尚未炉火纯青。
从前总是嗤笑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为什么连自己最亲密的人也认不出来,为什么连自己最亲密的人也能挥下屠刀?小说中的解释,是说练功的人往往眼中不再有其他,只剩下对功力等级的追求,即使趋向死亡,也会如着了魔般继续修行。
切身处地,我方才明白。
我印象中,他能冥思品竹,能看着樱桃褪尽红衣,能筹谋万世,能以理服人,却并非善于骑射之人……
抬首,却听夜中如呜咽般,响起了收军的号角。
在我的身后,一展玄色金纹巨龙旗升腾而跃起,汉军已完全控制了梁军的营帐。
吕释之跟在我的身后缓步走进梁王的大营,我身周侧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向我匍匐叩首。
我已是未来的帝王。
我向梁王的主帐走去,将吕释之留在了门外,一人迈入,挑开帘子出现在我视域中的,是一个孤单清越的背影,和一柄独烛。
他背对着我,静静地坐在帐中,案几上放着那只鬼画符的面具。
我几乎能确定我的判断了,心下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来,但不是欣喜,也不是惊讶,更不是欣慰。这些词早就离我远去了,被我埋在在了一次次的征途中,一个个为我倒下的身躯里。
我缓缓向他走去,靴子迈步的声音,辙辙作响。他缓缓地回首,似乎看着见了我,焦距却没有落在我身上。
我顿住了脚步,看着他微微转过的侧颜,微微勾了嘴角。
从前我以为他本永远是隐藏在帷幄之中的谋士,永远不会亲自上阵,去碰那些最骁勇也血腥残暴的军阵,可今日月下,我却在忽地一瞥中,看见了他挽弓提剑的样子。
他眸中的水雾凝成了冰,向我微微颔首,语气淡淡地道:“燕王殿下来了。”似乎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拖着厚重的铠甲,走到他的面前,满靴的泥泞,伸臂兀自在他身侧拉了一个椅子坐下:“子房先生……我们这有三年不见了吧。”
“三年零七个月。”他微微颔首,开口温雅,似乎刚才帐外他导演的厮杀和他毫不相关。
“三年不见,燕王殿下却已大变了。”
我微笑道:“孤哪里变了?”
他静静地打量着我:“形貌变了,倒是有燕地的豪侠之风。”
我朗声大笑,起身道:“走罢,随孤一起入长安。”
他坐在那里不动,我又道:“陪孤一道去,可好?”
他抬眼望向我,缓缓地起身,走到我的身侧。
我伸出满是泥泞和尘土的粗糙双手牵起他的袖:“孤心中一直感念子房先生的恩情……”
他轻轻垂首,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握在我掌中的手:“殿下言过了。”
我顺势放了手,边走边道:“你为孤深入梁王军中,潜伏数载,取信于梁王,只为助孤成就大业,你这份功劳,孤无论怎么讲,都不会言过。”
“殿下谬赞,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臣也是为了大汉的安危尽本分而已。”。
我看着脚下有些斑驳的路径,几乎有些想不起来,那曾经初来此世的时候,那么在意他的心情。
江山和美人,我还年少的时候,的确困扰过我。
我曾经想过,为什么帝王不能功名霸业,江山美人,同时拥有?为什么人生必有缺憾,为什么人无法完满?
难道没有这样的帝王么,他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如今我方知晓,美人永远不会重于江山。只有我坐拥江山,方有环抱美人的权力。
我能拥有一个人时,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却是因为我能披荆斩棘,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
但可惜的是,一个人若真能披荆斩棘,他心中的真情,早就被江山磨光了,哪里又有闲心,去爱一个人?
在燕国多少个明月清风的夜晚,我怀中抱着躯体,心中却丝毫没有情爱。
即使他一直在我身旁,即使我晚上送他杜康酒,和他共醉共卧,便如刘建。
张良随着我出帐,再次带起了面具,似乎是发现了我投去的目光,他开口道:“臣投梁王时,以楚王的信物取信于他。梁王怕人认出臣,才为臣打造了这个面具。既能遮蔽臣的容貌,也让臣在军中立威。”他顿住了脚步,望向满是梁军和汉军燕军的营帐:“殿下请看。”
他站在我的身侧为我指点:“梁军中,有些校尉豹头环视,虽被绳索束缚,身却有剽悍之气,只是因为不心服。臣请殿下许臣留驻长安之外,以安军心。”
我道:“这么说,你是不愿和孤一道回长安了……此事之后,你又要归隐吗?”
他没有说话,这时吕释之也远远走了过来,我叹了口气道:“孤尊重你,你愿意如何,便如何罢。”
我还有许多未经之业,等着我去完成。
临行的时候我问道:“你是如何到的梁王军中?”
“臣听闻殿下白登被围,太子之位被废,便兼程秘至长安,联系了淮阴侯韩信和皇后,韩信将调动楚王旧部的信物交予了臣,臣这才得以顺利入梁军。彭越与韩信私交甚厚……彭越信任韩信,自然便将臣收为幕僚更是供之以高礼……臣出计让他荡平天下,营救楚王,共襄大业。”
我点了点头,转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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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吕释之在军队的拥簇和欢呼下,进了长安。
锣鼓喧天,号角齐鸣,叠叠茹浪。
我骑在高头大马上,欢呼声响在我的耳边,便如一次重生的涅槃。
原来,这些长安的子民,已在我保卫了他们的时候,于我荣辱与共。
今后我必将招贤纳士,以至政通人和,天下归心。
若要使心灵安静,最关键不是聪慧,却是野心。
却见人海直到尽头的地方,有一人跪在那里,背脊挺直,静静地望着我,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文武百官。
他身着锦袍,眉若刷翠,面色苍白,下巴尖削,却深瞳闪烁,黑夜中明艳的身影,美得让人瞠目。
漆黑的苍穹下,火把莹莹。
我走近,他目光里的机锋微敛。
月色栖息在柳梢,我翻身下马:“郎中令请起。”
他的发在夜风中飘散:“有德者昌,无德者亡。臣等请太子殿下主持长安大局。”
他言辞恳切,我一手将他扶起,指尖所触却是被夜风灌入的冰凉。
这一战,摧枯拉朽,龙争虎斗。
这一战,星入太白,血洒巨鹿。
长安城内的火把,如火红的睡莲,在静默中跳动。
我在深宫之中再次见到了母后,她鬓角透出了白发,好像比我初次见她,老了十岁。我紧紧地抱住她,周身的寒气,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将下巴扣在她的肩上,我哑声道:“儿臣让你受苦了。”
她轻轻牵起我的手,带着我直入内室,她望着我的眼睛,眸中如沉淀出的赤铁,她伸手摸上我额上的坚硬,轻轻地开口,她将这一句话,作为三年不见我的第一句。
——“你父皇在巨鹿受了流矢,已经殡天了。”
清凉的风,乘云凌天,终入于深宫。
“什么?”我想我也许听错了,手揽在她的腰际,一瞬间愣在了那里,没有回神。
母后轻声道:“樊将军已秘不发丧你父皇归天之事,向外宣称梁王谋反,你奉召回师日夜兼程,驰援长安。你父皇归天时,并不在巨鹿。”
我仿佛看见了血染红了大殿,我仿佛看见了耀日坠落的荣光。
我沉吟了片刻,计划做得事情和真正成功的结果,给人带来的不协调感更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窗外天穹如洗,室内静香飘散。
母后的声音在我耳边缓缓响起:“飞鸽传书,就是今晨的事。”
我一时怔忡,仿佛看见淋漓的鲜红一滴一滴从我的剑间划下,手中都粘腻。
仿佛我来到这里,代替那个刘盈,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
一瞬间被抽去了力量般,我扶着椅子坐了下来。原来进入这个时空的八年岁月朝思暮想的一切,都已变为现实。
胸中似乎有些空落,却又被瞬间填满。
“戚氏和刘如意知道吗?”
“看信中的意思,该是不知。只道你父皇病重,军中有被樊哙控制,不得相见罢了。”
我闭上眼睛,哑声道:“不会有诈吧?”
母后将信笺推在我的面前:“这是樊将军的亲笔信。”
我点了点头。
母后似乎苍老了许多,她走到我身后,从后面环住我的脊背,声音嘶哑地道:“龙袍我已为你缝好了。”
我起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靠在我的臂弯中,我搂着她在大殿中转了好几个圈……
末了,我停下来,凝视着她面上轻微的怔忡,轻轻地问道:“母后,您伤心吗?”
她深深地看着我,眼中尽是寂寥:“盈儿,你伤心吗?”
我不知怎么回答,只是道:“母后,我胸口有些难受,却又很开心。”
她的脸上没有笑颜,只是静静地道:“母后也为你开心。”
我握紧了她冰凉的双手。
收到了军中的禀报,说留侯张良安顿了梁军,抚恤伤员,又将赏罚都做完之后,便向我告辞。
我这些日子手上的事情多如牛毛,但仍是亲自去了城门送他。
我一直送他送到渭水边,风萧萧,渭水寒。自从年年的征战,我便喜欢上了滔滔的渭水,也喜欢凝伫高台,览长安风貌,看落日残照。
骊山的晚霞照耀着他的面庞,我一路随着他的身后。临别的时候,我叹了口气,还是出声挽留道:“你真的要走么?孤舍不得你,天下百废待兴,到处都是饥民……你难道不愿留下来,和孤一道……”
他身形已经不及我高,他仰面望我,轻声道:“臣善伐谋,却不善治国。安民之重,还请重新启用赋闲在家的萧何。臣这些年研究黄老之术,多有所成。若能栖于名山,生平无憾。”
我喟然地笑了笑:“你一去千里,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他坐上古朴的车驾,我走过去帮他打起帘子,他侧身坐好,清雅的面如一如初见:“臣没有什么能送给太子殿下的,唯有些话,想赠与太子,也算一场相交。”
我微微垂首:“洗耳恭听。”
他沉吟道:“臣听闻,太子殿下有意自己登位,让皇上做太上皇?”
我一怔,他并不知道父皇已殡天的消息,便顺着他的意思说:“公卿大臣们中,都这么相传吗?”
他微微颔首:“臣也是略有耳闻。”
我看着他的眼睛:“孤确有此意。”
他微微垂了眼:“既然如此,那臣便献一言。”
“子房先生请讲。”
“当年周武王讨伐殷商,将纣王明兄微子封在宋国,还在商朝的里门树立旌旗表示对殷商的尊敬,并对比干之墓加以祭扫,这皆是流传千古的美谈。可是如今,太子殿下能祭封圣人之墓、在贤者的里门设旌以示褒赏么?”
我一怔,似乎隐约能猜到他要说的话:“不能。”我回答。
“当年周武王当年能发巨桥之栗,散巨鹿之财,以此赈济贫民,殿下现在能散尽府库中的财物,赐给贫民么?”
我缓缓摇首道:“不能。”
“殷商灭亡时,周武王能将甲胄兵戈倒载在车上,以示天下不再用武。如今殿下能放下刀刃,偃武修文,不复用兵了吗?”
我轻叹一口气:“不能。”
“从前武王将殷商遗民进行封赏,是因为他有自信能置他们于死地,如今,殿下登基后,有把握能随时置您最大的敌人于死地吗?”
我沉默不语,因为他这次问的不是别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