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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更鼓-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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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伯义呵呵一笑:“他的名头比我响得多,你听说过我,必然听说过他了。”
  祐骋惊疑道:“适才暗算晚辈的乃是宫内太监乔振直,当时并无外人在场,前辈的意思是乔振直就是……不可能!绝不可能!”
  “哦?”冯伯义挑起两道灰白眉毛,“你且说说,怎的不可能?”
  祐骋微微皱眉,道:“晚辈听皇祖母说,乔振直十岁时净身进宫,起初在御膳房做些杂事,十三岁进掖庭侍奉,二十四岁调入德秀宫听用,那时顺妃娘娘刚入宫不久,乔振直因为聪明能干,很得娘娘的欢心,在父皇面前连进美言,父皇逐渐也对他有所注意。据说在我出生后不久的一次狩猎中,父皇射伤一头熊,那熊带伤向父皇扑来,而父皇的坐骑受惊,将父皇摔到马下,千钧一发之时,乔振直奋力上前,将父皇从熊爪下救出,自己却被熊抓成重伤,个把月才得痊愈。那次乔振直护驾之功,父皇定是牢牢记住了,不出三年,他便被擢升为总领太监。前辈,乔振直自孩提起便在宫内,又怎能成为江湖上谈之色变的那个九毒蛛呢?”
  冯伯义眯起眼睛,望着远方,道:“你所说乔振直的这番经历,老夫半点也不晓得,不过刚才暗算你的那人,确实是乔仲正不错,此人乃我师门仇敌,纵然化土化灰,老夫也一样能认出他来!且以他的自负狂傲,断不会为任何事情而舍却男儿之身,不过这些,日后自见分晓,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要阻止他与你大哥的篡位野心!”
  祐骋忧心忡忡道:“若乔老贼真是乔仲正……那这宫里,无人能是他对手,如此一来,如果他要对父皇和皇祖母下毒手……”
  冯伯义依旧望着远方,脸上刀刻般纵横的皱纹微微颤动,半晌才道:“此人虽心狠手辣,但在宫里,也还是有所顾忌,一时还不至于胆大妄为。即便如此,也不排除风云突变之可能,一旦皇位落入大皇子和他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若殿下真心想要社稷安康,有些举措,便得加紧实行了。”说完凑近祐骋,低声嘱咐几句。
  祐骋听罢,脸色一阵欢喜,随后又担忧道:“前辈提醒得是,可……”
  冯伯义笑道:“殿下放心,这些才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面。今日你只管安心回宫,一入宫内,乔老贼若要暗害你,便是比登天还难——老夫暂且告辞!”此话说完,人已在十丈开外。
  祐骋急呼道:“前辈!我如何才能找到您?”
  冯伯义远远地笑道:“你不必找我!我自会来找你的!”
  “多事之秋”一词绝非妄语,一入深秋,各种变数接踵而来,先是宁夏守军统领率部叛乱,皇上依兵部尚书邵蓁之奏,急调甘肃兵马前往宁夏平叛。此举刚行,又闻鞑靼再次进犯山西,如山的奏折战报堆将上来,教皇上阅不胜阅,日日惟觉头大如斗,身心俱疲,于是一有空闲,便前往万昭宫,与沾衣对弈小酌,或听她抚琴一曲,聊以释怀。
  一日午后,万昭宫后花园内,皇上与沾衣在棋桌上拼杀正酣,下到中途,又有战报加急送到,皇上看后,长叹一声,许久未能投下一子。沾衣抬眼见皇上兀自出神,便笑道:“陛下,您的棋势才入佳境,怎的又踌躇不前了?”
  皇上把手里的棋子丢回棋碗里,叹道:“甘肃守军统领杨都督送来战报,说宁夏叛军主帅被俘,正押解来京,一干叛军皆已归降。”
  沾衣笑道:“这应是喜事,为何陛下却要叹息?”
  皇上淡淡一笑,道:“宁夏才遇蝗灾未久,作物颗粒无收,附近州府的赈济有限,那些叛军粮草不足,后防虚薄,反叛乃不自量力,此次平叛,稳赢不输才是本分,朕所发愁的,是宁夏叛乱平息之后,那摊残局该如何收拾。”
  沾衣低下头去,望着棋盘,轻声道:“宁夏地处远疆,恐怕得派个贴心牢靠之人,陛下可否想过,从京师调配一名虎将过去?”
  皇上一震,盯住沾衣:“京师向来无闲置将领,若调配过去,他的兵马由谁来带?一旦更换将领,下头兵士难以适应倒还在其次,若是耿耿追随原先将领,不安分起来,却如何是好?”
  沾衣的脸微微一红,道:“国事朝务,臣妾原本不该多嘴,望陛下恕罪。”
  皇上摆摆手,道:“沾衣,朕知道你也是想为朕分忧,适才你所建议并非无可取之处,你若有话,但讲无妨,朕无丝毫怪你之意。”
《二更鼓》 暗网织明(2)
  “既然如此,臣妾就斗胆评议一番。”沾衣抬起头来道,“臣妾窃以为,执掌兵权之人,定久则固,固久则骄,骄久则逆,功高而镇主,势大必欺君,此为历代皇家之忌。若无外忧,必有内患,适时调换将领,未尝不是一个防范的法子。至于兵士,多为平民之子,效命军中,无非为了父母家小,之所以留恋旧主,多半也是担心新来的将军不能善待他们,若新将上任,大行安抚军心之举措,广布恩泽,威信拥戴应指日可获。”
  皇上从桌旁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沉吟道:“你所言虽略嫌偏颇,却也不无道理……”
  这时小全子急急走来,低声对皇上道:“陛下,兵部尚书邵蓁有要事求见。”
  皇上微笑回道:“叫他进来罢。”小全子遵命退下,沾衣也连忙起身欲退,皇上笑着按住她的手背:“沾衣,此次你不必回避,朕过会兴许还要问你看法。”沾衣坐回原位,有些不安,见邵蓁独自一人在小全子指引下向这边走来,微悬的一颗心方才放下。
  邵蓁趋身上前跪下:“微臣邵蓁叩见陛下、惠妃娘娘!”
  皇上笑道:“邵爱卿起来罢,你与朕既是君臣,也是亲家,这里不是大殿,有些礼数可以免了——爱卿可是为宁夏之事前来么?”
  邵蓁起身道:“正是,如今宁夏兵乱已平,叛军统帅正被押解来京,其余头领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归降之部下尽皆以安抚为主。如今平乱告捷,杨总兵正率部候命,为免宁夏群兵无首,且整编换防迫在眉睫,微臣以为应速调将领赴往宁夏主持大局!”
  皇上捋须微笑:“依邵爱卿之见,派谁人去为好?”
  邵蓁略一欠身,道:“启奏陛下,京郊守军统领都督魏言之,忠君爱国,勇谋兼备,先前曾辗转宁甘两地征战,对宁夏颇为熟悉,应是上上之选,微臣特此荐之。”
  皇上与沾衣对视一眼,此时沾衣发觉皇上看向她的眼光含有几许惊讶的意味,听得皇上问道:“魏言之调派宁夏,新任京军统领却又为谁?”
  邵蓁不紧不慢道:“这里微臣要先向陛下禀明一桩喜事,适才加急战报呈云:山西总兵朱信勇歼灭鞑靼兵千余人,鞑靼溃不成军,落荒而逃,我方兵马大获全胜。”
  “好!”皇上喜不自禁,“朱将军不愧用兵奇才,当初骋儿也是亏他悉心言传身教,才有如今的本事——山西安定,朕也可略松口气了。”皇上停顿一下,语气稍转道:“话说回来,邵卿家的意思,可是要将朱将军调来京师统领京军么?”
  邵蓁颔首道:“正是。随战报一同送来的,还有朱将军向兵部述职并请调的折子,陛下请过目。”边说边从袖口内取出一份奏折,递给小全子。
  皇上脸上隐隐露出喜色,当下接过奏折,大致扫了一遍,将折子合上,沉吟道:“朱将军为国效力数十年,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请调京城,也为照顾老母之便,实可谓忠孝两全,这等恳求,朕岂有不允之理?”沉思片刻,抬头对邵蓁吩咐道:“传朕的旨意,三品轻骑都尉、京军统领都督、平远将军魏言之加授昭远将军,擢升从二品上轻骑都尉,即日赴任宁夏总兵;从二品上轻骑都尉、山西总兵、定武将军朱信勇升授奉武将军,擢升二品护国,三日内赴任京军统领都督;四品骁骑都尉、山西总兵帐前副将张子庚初授明德将军,擢升从三品上骁骑都尉,接任山西总兵。”
  邵蓁跪下叩首:“微臣遵命!”
《二更鼓》 拙机蕴巧(1)
  待邵蓁离开后,皇上对沾衣笑道:“朕只道你精于琴棋书画,不想对于政事,你也颇有见地,你若生为男儿,必将成为一名难得的将帅。”说到此处不禁黯然,“若我们那孩儿未曾夭折,明年三月,这世上便可再添一位龙凤之才,唉……”沾衣心中一痛,忍不住落下泪来,皇上见状忙道:“朕一时失言,触动了你的伤心事,是朕的不是……沾衣,你还年轻,朕也不老,日后何愁没有孩儿?”
  沾衣垂下眼睛,低声哽咽道:“一切都是臣妾的不是……陛下有何过错?”皇上见她睫毛低垂,在眼睛下方白净无暇的皮肤上投下一道弧形暗影,泪珠在睫毛间微微闪动,使她分外楚楚动人,不由看得痴了,忍不住站起身来,将她拥进怀里。
  沾衣被皇上紧紧箍在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她发觉自己满怀愧疚之时,对这个怀抱竟少了几分抗拒,便闭上眼睛,想像自己是在祐骋怀中。可皇上身形相貌虽与祐骋类似,但相比之下祐骋的臂膀更有力,胸膛更厚实……不!不能想这些!沾衣强迫自己从冥想中回转,暗暗责怪自己适才的非分杂念,即便当初与祐骋如何深爱彼此,自己现今也已嫁做他人妇,在属于他人之日起,与祐骋在今生便应缘尽情断。再者,忠夫为道,守道为德,若悖道离德去成全与祐骋的那段真情,这番成全最终难免成为祭奠……
  正沉浸于对自己说教之中的沾衣,忽然觉得皇上晃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便抬起头来,只见皇上脸色发青,额头渗出细密的一层汗珠,不由吓了一跳,忙唤来小全子,将皇上扶进厢房坐下。小全子拔脚欲去寻太医,皇上抬手制止道:“不必多事,免得惊动太后——朕只是觉得一阵胸闷而已,不妨事,你去把朕的苏合香酒拿来。”
  沾衣为皇上轻抚胸口,担忧地问道:“陛下,这似乎不像一般的胸闷,您这样有多久了?”
  皇上微微一笑,握住沾衣的手:“也就近两个月罢……你且放心,无甚大事,朕已近不惑之年,近来又多有操劳,心悸胸闷,应属平常。”
  “可……”沾衣欲言又止,眉头仍然紧锁。
  皇上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沾衣,在这后宫,除了太后,便只有你是真心挂念朕,为了能与你白头偕老,朕一定不会有事!”
  沾衣把头靠在皇上的肩膀上,用力点了点头,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
  入夜,慎王府内,祐骋独坐花园之内,用手指轻叩石桌,陷入沉思。邵敏轻轻走近,将披风披在祐骋身上。祐骋一动不动,右臂微抬,闪电般抓住邵敏左腕,身体就势转过来对着她,邵敏猝不及防,急道:“快放手……人家痛死啦!”
  祐骋呵呵一笑:“我若真放了手,怕你又舍不得。”
  邵敏樱唇微噘,嗔道:“舍得舍得,不舍不得,您若舍得,妾身又有什么舍不得?”这话不经意间触动祐骋内心深处,让他有些怅然。邵敏见祐骋脸色微变,暗悔失言,忙岔开话题道:“天色已晚,殿下该上床歇息了,明日一早,您不是还要进宫见陛下么?”
  祐骋微微一笑,抬头对邵敏道:“敏敏,你先睡去罢,我还要在这里多呆些时辰。”邵敏见他心事重重,眉头微锁,纵然心里一百个担心,也知此刻乃最不应打扰他之时,便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祐骋望着邵敏离去的背影,看着她转过庭院消失不见,才转过身面朝石桌,却冷不丁见冯伯义一身黑衣黑裤,黑布蒙头,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笑眯眯地望着他。这下让祐骋吃惊不小,他自忖内力不弱,而冯伯义却能这般悄无声息瞬间出现且未被他发觉,足见其轻功之登峰造极。
  冯伯义见他面露惊讶,便笑道:“适才你忙于与尊夫人卿卿我我,自是难以发觉老夫在此。”
  祐骋的脸一下红到脖根,讷讷道:“前辈……见笑了……”
  冯伯义呵呵一笑:“你莫以为老夫一介孤家寡人,便见不得男欢女爱,若不是这位慎王妃,你那走火入魔得毛病也不见得能立刻好,老夫看人不会走眼,她可是个难得的贤淑女子,若你负了她,老天都不答应!——闲话少说,今夜之行,你可准备好了么?”
  祐骋正巴不得他转开话题,便连连点头,迅速脱下披风,解去外衣,露出里面一身夜行装束,又取出两方黑布,一方裹头,一方蒙面。
  冯伯义从头到脚审视祐骋一番,见他腰间露出一截红丝绳,便道:“有些随身的物事,暂且不带的好,此次的对手功力与我相当,而在你之上,况且你头一回涉足这等买卖,若被发现,缠斗起来,那些物事一旦掉落,被对手捡到,你的身份难免暴露。”
  祐骋摸了摸腰间那半块玉佩,脸上略过一丝伤感,道:“这物事……乃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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