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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那金枝-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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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人打听到小白现在是《百态报》的主笔,就下了帖子请吃饭。
  小白听昌顺武馆的主教练和师爷有请,也就应了,来到都一处吃了“一脚踏天桥”的请。
  席间,闲人把听说来的钮四家那个外甥女那金枝,冒名顶替春红院窑姐小云儿,是个假姨太太的事情给说了。小白觉得这个文章抓眼球,又想起钮四曾经在果子巷跟他叫板的情景,觉得不杀杀这样的社会无赖的威风不行,回家就根据刚才的道听途说写了一篇文章:《真窑姐苦命似海假姨太享福齐天》。
  第二天,文章见报。这故事神奇,又涉及窑姐、姨太太,都是老百姓喜欢议论的话题,读者争先恐后阅读,这那家小院就要翻天了。
  闲人北京男看见那家金枝的事情上了报纸,耐心地等了三天。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个年头假冒伪劣的东西也特别多,什么假副官、假司令、假皇上,到处都有,就是看后面有没有强力人物出来罩上。
  闲人见三天过去了,只见没有人出来澄清,都是一片挖苦嘲笑声,心里有了谱,带上两个天桥徒弟就奔了米市胡同黄家小院。
  闲人抬腿就是一脚,两个徒弟冲进去,不一会儿就把陈嘉善掐出来,逼着他跟他们向北,又去了东河沿那家小院。
  到了门口,闲人抬腿又是一脚,把门踹开,两个徒弟又冲进去,一个直奔东屋厨房,以防那金枝抄菜刀,另外一个站在院子当中,见没有异常动静,挥手招呼闲人押着陈嘉善进来。
  闲人掐着陈嘉善的脖子让他喊话。陈嘉善被捏着嗓子,嘶哑地冲着北屋喊道,姓那的出来!
  北屋里面,那老太太抱着金枝不让她往外闯。金枝对外面喊着,姓陈的!姑奶奶我今天不想活了!你丫头养的也甭想好死!
  闲人见北屋光有骂声没有人出来,冲着眼前的徒弟说,把玻璃都给我砸喽!这是陈老板的,陈老板乐意!又问陈嘉善,是不是?
  陈嘉善连忙说,乐意,乐意!
  徒弟上去,用棍子挨个儿把屋里的玻璃都给捅了。
  闲人又掐陈嘉善的脖子,陈嘉善只好喊道,限你们三天,给我滚出去!
  然后闲人掐着陈嘉善,领着两个徒弟出了门,看见张公馆的牌子在门上晃荡,顺手摘了下来往身后一扔,丢在院子里地上。
  到了胡同口,闲人松开了陈嘉善说,这院子我们帮助你要回来了,血汗钱是二百大洋,明天我们去你南货店取。
  那家小院出了事,光脚球子又飞快地跑向天桥爱晚居。
  钮四爷也看到了报纸,知道要坏事,整天坐卧不安的,这时候看见球子跑来,心里说,终于来了。
  球子气喘吁吁地说,四爷,陈老板把那二奶奶家给砸啦!
  钮四爷出门叫上洋车,球子还是不上,在后面跟着跑,一路到了东河沿。还没有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声震天,连忙走进去一看,那二奶奶好像快不行了,金枝坐在地上大哭。环顾四周,窗户玻璃一块不剩,冷风呼呼地往屋子里面灌,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四爷连忙吩咐球子去外面叫车,然后用脚踢着金枝,让她起来,跟他一起连拉带抱把那老太太扶到门外,让娘俩上了一辆洋车,四爷上了后面一辆,跟球子拱了拱手,带着娘俩奔向天桥爱晚居。
  车到了爱晚居,见门口站着一群人,仔细一看正是天桥帮,核心是“一脚踏天桥”,旁边还有那个闲人北京男。
  闲人北京男上来说,四爷,咱们又见面了!
  闲人上前说,听说您家出了一点事情,这爱晚居的业务,我们帮帮您。
  钮四说,桥爷,闲爷,一点小事,没关系,我自己能成。
  闲人说,成什么,我看你是糊涂了!四爷,您也是老天桥了,怎么能破了这天桥的规矩呢?饭馆子大了,给桥爷的月份子,您怎么就黑不提白不提了呢?桥爷看在冯大总统副官长的面子上,原本也不跟你计较,闹了半天,您这姨太太的舅舅是假的!
  钮四爷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好认了,说,月份子钱都怪伙计给忘了,回头我给桥爷加倍送去。
  “一脚踏天桥”没说话,只是向钮四爷作了一个推掌的姿势,表示不要。
  闲人接着说,别介,这月份子钱桥爷现在也不缺你这两个,就留在爱晚居里入股,桥爷也来当个东家。但是这饭馆的掌柜,桥爷得派人来,您就回家等着每个月拿红利吧。
  钮四爷现在没有办法,只好先应付着,然后想办法,就说,得嘞,您先陪桥爷回去歇着,我回店里忙着,候着桥爷派新掌柜的。
  闲人伸手拦住了钮四爷,说,掌柜的就是鄙人,已经把店里上下都安排好了,您当东家,就别搀和店里的事情了,请回吧,您哪。
  钮四爷一跺脚:你们这不是明抢吗?!
  这时候金枝也从后面车上下来,冲过来:舅,咱跟他们拼了!
  后面的车夫突然喊道,老太太好像不行了!金枝连忙回过身来扶住老娘。
  钮四爷一看这个架势,知道今天他是进不去这个店了,对车夫说,走,到春红院。
  钮四没有家,饭馆就是他的家。他没结婚,守着妓院做生意的男人都不太想结婚,憋的时候就到妓院去出出火,每次去都换不同的女人,如同结了无数次婚。所以,别看钮四爷开饭馆赚了一点钱,除了供着姐姐和外甥女金枝每个月吃棒子面大白菜的钱,有点富余都交给苏妈妈,跟她闺女们睡觉了。苏妈妈也把四爷看成她的大女婿,当作自家人。钮四爷没有别的地方去,只好拉着奄奄一息的那老太太和金枝去了春红院。
  苏妈妈一看,呼啦啦,来了三个人,金枝妈老太太眼看着要不行了,连忙让出一间屋子,和金枝扶着老太太进去躺在床上,又喊新大茶壶米子去找大夫。
  钮四爷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苏妈妈说了,苏妈妈也很生气,气得脸蛋子上的脂粉直往下面掉,说,回头我去找路大爷。
  正说着,见米子又返回来,说了一声路大爷来了!又调头跑了出去。
  京师警视厅的路课长没有听苏妈妈说完就打断她的话,说,大姐,这事儿我可管不了,那个张师长打了败仗,还有克扣军饷的嫌疑,政府现在正通缉抓他。又对钮四说,老兄,我看你还是出北京躲一躲,今天晚上的事情,只当我没看见。说完就要走。
  苏妈妈说,慧宝宝还等着你呢。
  路大爷说,改日吧!又拉过苏妈妈,小声说,你快让这位兄弟赶紧走了,弄不好,连累了你这儿。这可是军国大事,到时候,我想管也管不了。说完,抬腿就走了。
  这话声音小,但是钮四从路课长说话的口型和神态也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连忙进屋先看看金枝她妈,做个告别。
  这时候大夫也来了,号了号脉,说,这是惊吓外加风寒所至。先开了药方递给钮四,又嘱咐赶快去抓药给老太太喝了。
  苏妈妈在一边把药方揪过来,打发米子去北面大栅栏同仁堂抓药。
  等大夫走了,钮四再回头看金枝娘,可能因为屋子里面暖和,稍微缓过来了一点。他就对金枝说,你舅舅没本事,事到如此,我也没有什么法子了,我还得出去躲躲,你跟你妈怎么办呀!
  苏妈妈插话说,你又说见外话,就在我这里养着吧。你还是赶快收拾一下,动身吧。
  钮四爷说,我没什么可收拾的,我姐姐和金枝,都托付给您了。
  苏妈妈眼圈一红,说,看你一个大老爷们让那帮孙子给逼成这样。你也没有出过北京城,还是让米子陪你一块儿去吧。
  四爷说,那您这儿怎么办?
  金枝在旁边说,有我呢,我来干米子的活儿!
  苏妈妈听了又是大吃一惊。
  钮四爷由米子陪着直奔前门火车站,也不问去哪儿,就先上了车,车开了以后才问身边的人这车到哪里。身边人说,到奉天(沈阳那时候叫奉天)。
  就这样,钮四爷和米子去了沈阳。没想到,后来他们在沈阳见到了投靠张作霖的原冯大总统副官长,张宗昌。
  钮四走了,金枝和重病的老娘留在了春红院。金枝觉得在这里干吃苏妈妈的也过意不去,就主动找苏妈妈要干点儿什么。
  苏妈妈心想,我这里是妓院,你女人家家的能干什么?就对金枝说,你看我这里的女人虽多,但是她们的活儿,你可干不了。
  金枝说,这有什么,不就是接客吗?我接。
  老姑娘金枝这年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沾过男人,脸皮也厚了,不像小姑娘那样害羞。眼下“一脚踏天桥”挟着可怜的陈嘉善把她们家逼到这个绝路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苏妈妈看着金枝错位的五官,心想,你这副模样就是想接客,来我春红院的客人也不要你呀!就说,闺女,你可别胡说,你亲娘还在这里呢,你想气死她呀!这么着吧,米子跟你舅舅走了,你就在我这里当跑堂吧,把辫子剪了,别让人家看出你是女的来。
  就这么着,金枝女扮男装,在春红院当上了大茶壶。
  金枝从小就让她奶奶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大了到现在,活人只认识她妈、她舅、街坊小球子、仇人陈嘉善,还有现在的苏妈妈。有个幻想中的张副官,还从来没有见过,现在也不知道死活,顾不上他了。
  当上了大茶壶,金枝天天见到五光十色的各类男人,也觉得新鲜好玩,干得很高兴。自从她十八岁大病以后,样子变丑了,但是换上男装,还是比真正的男人显得年轻、精干利索。男人的样子,略带一分女性魅力和俏皮,客人都夸赞春红院的大茶壶是好样儿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金枝就在春红院生存了下来。
  金枝妈病中醒来,发现自己跟闺女在春红楼,一问,自家的院子也丢了,钮四的饭馆也被人霸占了,钮四本人也逃难去了。在北京,她们除了春红院无路可走,也就将就下来,但是整天还是唉声叹气,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金枝大哭一场,发誓一定要为老娘报仇。
  苏妈妈出钱办了金枝妈的丧事。这次要饭的物理课代表又匆匆赶来,在大门口用他的小喇叭吹响了发丧的安魂曲。
  钮四和米子在沈阳混了一段时间,身上没钱,只好上街要饭。这天,看见路上夸夸地走过来一队西洋鬼子,队伍整齐,步伐有力,街上的人都站住观看。
  钮四爷也没有见过这个阵势,以为八国联军又打到奉天来了,就问身边另外一个本地要饭的叫赵本三的,这些洋鬼子是怎么回事。
  赵本三说,这是张宗昌张将军的俄国雇佣军。
  钮四连忙追问,你说的张宗昌,是不是原来给冯大总统当副官长的那个?
  赵本三说,对,没错!他现在投靠张大帅了。谁有钱有势,他就投靠谁。
  钮四一捅米子,说,有救了,天助我也!
  米子没有听明白,问,您家老太爷不是早没了吗?
  钮四带着米子,来到奉天军副统帅张宗昌的府院,到了门口,就跪在地上大哭,喊着张大姑爷。
  出来一个副官,正是当年在春红院门口拦过钮四的那个山东小排长,问,怎么回事,到这里捣乱?他看着钮四有点眼熟,就问,你不是天桥那个送外卖的吗?
  四爷说,是呀,那天张将军在春红院看中的小云儿姑娘,就是我的外甥女。我是张将军北京的姨太太小云儿,她舅舅!
  然后钮四夸张地讲述了如何在北京遭人欺负,被迫背井离乡,现在来投奔姑爷张将军。
  副官连忙回去跟张宗昌汇报了。
  张宗昌想起来,他在北京是收了一个窑姐叫小云儿,只过了一个晚上,后来就去了江西前线。张宗昌号称自己一生讲义气,一听北京有见他走背运就来欺负他的人,就气得大骂:这帮乌龟王八蛋,等俺打回去,老子把他们全他妈的给毙了!又吩咐下面,把钮四爷和米子收留了,就在他的部下干。
  钮四爷念过书,又是京城来的,在张宗昌部队那帮子土包子当中很快就显得出类拔萃,干了几年,就提升为直属警卫团的参谋长。他把米子留在身边,也当了年轻的副官。
  不久张作霖伙同张宗昌一起打败了北京的冯玉祥,张宗昌作为安国军副统帅进了北京,因为直属团参谋长钮四是北京人,就派他做了北京宪兵队队长,米子是宪兵队军法处处长。
  当年星夜逃跑、背井离乡的钮四,又威风凛凛地回来了。那家小院引起的恩恩怨怨,又出现了新的篇章。
那金枝 第三章
  京城的政局变动,在春红院就能表现出来。这些天,来的人突然见少,苏妈妈就跟金枝说,八成又要更换大帅了,不知道又是谁来统治北京城。
  女扮男装的大茶壶那金枝,连忙撩着大脚上街去买报纸,看有什么消息。那时候,北京除了洋学生,一般的女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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