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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隋唐逝1-第59章

小说: 隋唐逝1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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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信皱起他好看的眉:“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自纳采之日起,我每天都掰着指头数,即使被关在山上,我也知道你肯定会找到我。披着美丽的凤冠霞帔——”她痴痴而笑,仿佛看到了拜堂时的一幕:“可是,现在,离原定成礼之日只差三天,你竟然要我一个人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会很想很想很想你的呀!”
  士信喟叹,顾不得众人在旁,将激动的她搂入怀中,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肩:“你是怎么了?以前可以那么潇洒的离开瓦岗,柏壁时也可以那么轻松的跟我说再见,为什么这一次——会这么难过?一点都不像你呵。”
  因为她……承受不了恐惧失去他之重啊!
  咬紧下唇,她巴巴仰头:“为了我,先放下你的理想好么,只要一年,只要一年就够了!我保证!”
  见他没有回应,她又加道:“要么,别叫我走,让我一直待在你身边——”
  眼前一黑,安逝努力想瞪大眼,却还是软了下去。
  “罗将军,你这是——”
  “走吧。”
  风越急,天越静。
  一轮孤月,几点冷星。
  远远的湖面上,开来一条夜游的画舫,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惊起了憩息在浮萍间的鹧鸪。鹧鸪懒得飞,睁着朦胧未醒的睡眼,对着人傻看。
  不一会儿,船渐渐远去,一叶翩舟却无声的擦过那船,剪开水中的月亮,苒苒而来。
  安逝从昏睡中惊醒,用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发生的事,放眼打量,身已在翩舟之上。
  冲出小篷,拉住摇橹的艄公:“这是去哪儿?让我上岸!”
  三绺雪白长须的艄公稳住舵:“姑娘,上不去拉!过了这湖和前面的渠道,就直接往南走拉。”
  “你不让我上的话,我就……我就跳湖!”
  “你会游水么?”
  “……不会。”
  她指天发誓,那一瞬间老艄公的嘴角噙了一朵恶意的笑!绝对是恶意的!!!
  不过估计此刻她自己的笑容也善良不到哪里去,因为正盘算着怎么把船夺过来——游泳不会,摇个桨什么的,总容易些吧?
  是直接用棍子把人敲昏好呢,还是趁他不注意时把他推到湖中?嗯,估计第一条比较可行,毕竟人家是艄公,总不至于是只旱鸭子……
  老艄公笑容十分可亲的看着她,安逝又想,会不会这个也是有两手的?以士信如晦他们的智慧和手段,决不会安排一个毫无能力的人过来——这样一想,心又沉了下去:试?还是不试?
  老艄公一句话解开她心头的拉锯战:“姑娘,你就别再东想西想拉。罗将军说,再见之日,必是比翼之时。”
  “你不懂的……”她突然跳起来,冲过去抢他的长橹:“让我回去吧!我真的怕再也见不着他!!”
  他出手快如闪电,不知点了她哪里,她跌坐下去,稍动不得。
  邪门,平日里会点穴的一个不见,这阵子居然接二连三,高人辈出起来。
  “星星都有它们各自运行的轨道,谁也改变不了。”
  她大骇:“你不是罗大哥那边的,也不像杜大哥那边的……你,你到底是谁?!”
  艄公苍苍一笑:“小姑娘果然聪明非常——老朽是罗杜两位的朋友,姓李,名淳风。”
  惶恐。此人竟然是中国历史上声名耸动的一代星象大师——李淳风?
  “……李先生可看得出我的过去未来?”
  “异相。”
  “又可看得出罗将军的过去未来?”
  “天命已成,无禳避之理。”
  她冷笑:“先生的意思,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罗大哥去死?”
  “不然。所谓尽人事,而后知天命。”李淳风抬头看看星星:“只是,你现在做什么都没用,罗将军必不会改变主意。”
  “可这——好像也还劳动不了您老的大驾。”
  李淳风哈哈然大笑:“没错。老朽出手的原因远远不止这个。不说,姑娘也猜到了吧。”
  她默然,欹身屈膝坐下,脱了鞋,一脚垂入水中,轻轻拨弄着。
  李淳风也不再说话。
  一管箫,在寂寥处响起,从遥远的模糊的岸边传来,袅袅的侵入人的愁绪,沁入渐起的雾岚。
  这是什么曲子?竟然让她联想到寒冬中怒放的梅花。
  不远的画舫好像起了骚动。
  她不理睬。
  风声吟啸着,破空而来,吹皱这一湖欲秋未秋的幽水。
  从手指间掠过去了,从发丝间穿过去了,从衣袖间拂过去了……抓不住。原来,什么都是抓不住抓不住的啊。
  于是她也静止不动了。然后听到一片激水声。
  无意识的抬眼,便看见了他。
  他在水中,浮出上半截身子,黑发与紫袍,顺贴的服从。
  他在水中,与她定定相望。只见衣裾飘飞,青丝回旋,然后,轻轻抬眸。
  一番错愕。
  他不该在水中,她也不该在船上。
  他消瘦的颧骨蓦然泛出粉红的喜悦,乌亮的眸子浸在湿润的水塘。
  荡漾再荡漾,形成一个深幽的漩涡。
  他这是在干什么?又怎会在这儿?她完全无法思考。
  李淳风加劲把橹一摇,哗啦啦,顿时碎银点点,远出数丈。
  青年一急,似乎又要追来。
  “秦王,秦王殿下!”画舫上争先有人高喊。
  船迅速往这边划过来了,还可听见“扑通”“扑通”不断跳水之声,赶来救驾。
  船首立了一个女子,蝶翼的衣袖扬动如舞。
  无垢。
  她并未看世民,直接看向她来——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悲哀,无奈,放弃,挣扎?
  唯有为爱所煎熬的女子呵,才会有这样复杂却又散发着奇异光彩的目光。
  安逝收回视线,投向水中的他。
  她该恨他的,正是因为他,她才不得不离开京城。
  可是,当这个人是以爱的名义安排下一切的时候,纵然铁石心肠,又该拿之如何?
  “再快些吧。”低道。
  船速果然又快了些。李淳风看着仍在泅水的青年:“不跟他说两句?”
  “这种情况,也许真的……眼不见,方始干净。”
  长呼一口气,起身走进舱篷中,强迫自己躺下,闭眼。
  再见了,长安。
  再见了,我的……众位大哥们。
  ******************************
  第二章,完。

  遗子天长

  秋雨连绵,连日不开。
  “歇一会吧,我又累又饿,走不动拉!”山道上少女粗鲁的叫唤。
  走在前面的老者看看:“前面那株老树下的雨小些,去那里避避吧。”
  两人匆匆赶到树下,安逝将伞用肩膀支着,俯身去卷裤脚:“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鞋底上全沾了红泥。”
  “此处青龙山,这条古道,名马陵道。”
  “呃?”她顿了一顿,抬眼:“孙膑灭庞涓的地方?”
  “正是。有人说泥土之所以显红色,是因为当年杀伐之气太重,由魏军将士鲜血染成。信也不信?”
  “切,南方土地呈酸性,大多是红壤,这只是地理常识嘛!”她拍拍手站起来:“古人有时真是太子虚乌有了。”
  李淳风笑:“看来你对我那些星象术学,也是不怎么肯信的了。”
  她点点头:“所以说咱俩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您老就做做好事,让我走吧!”
  “那可不行,”李淳风摇摇中指:“我可是答应了人家的。不过,你若能凭借自己力量逃走,我决计不会追你超过十里以外就是了。”
  死老头,臭老头,变态老头……她心中暗骂,不就是十里么,哼,哼哼……
  雨渐渐停了。
  一忽儿扰攘之声由远及近,她瞭过去,左面稀稀拉拉几个人抬了一具棺木行来,后面跟着几位妇人殷殷哭泣。
  “喂喂喂,那个……”她扯扯老者衣角:“那个棺木下面好像在滴血哎~~”
  李淳风也皱了眉细看。
  “等等等等!”右边走来一人与他们面对面经过,见到此状,忙叫:“人尚未死,怎么就出起殡来!”
  那人一把长胡子,乌黑溜溜——嘿,竟然是孙思邈!
  出殡的队伍被他拦下来,抬棺的一壮年道:“你是哪个?这妇人是难产——”
  一位啜泣的胖大婶停住哭,断断续续道:“是早产,早没了气。可怜的人呐——”
  “行行行,我是大夫,先开棺看看再说。”
  壮年们道:“你是大夫?”
  “废话!快开,晚了就真没救了。”
  胖大婶仍絮絮叨叨说着:“她刚来的时候,身子虚,根本就看不出来,又好像受了很大刺激……熬了这几个月,唉……”
  棺开了,安逝也忍不住凑上前。里面产妇脸色青白,毫无生气,浑身单薄如纸,真不想怎么还能怀上孩子。
  孙思邈号了号脉,取出药包,抽出一根银针,对着产妇的肚子扎了下去。
  大伙儿紧声屏气的看着,一眨不眨。
  终于,产妇呻吟了一声,渐渐似缓过气来。
  安逝注意到她右手握紧成拳,一直攥着某个银色的东西。
  “快快快,几位大婶都有生产经验吧,她要生了!”孙思邈再扎一针,把众人招呼起来。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棺中传出婴儿啼哭。
  “感谢神医,真是起死回生啊!”一妇人抱起刚出生的娃娃:“还是个小子咧!单家嫂子,你快看看,快看看!”边说边把瘦小的婴儿抱到刚刚荣升做了母亲的女子面前。
  女子满额冷汗,有气无力道:“多谢……神医了。”
  孙思邈道:“你家相公呢?或有无家中亲戚?”
  “唉,您就别提拉。”妇人帮她擦汗:“这孩子可怜,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也没亲戚,孤身一人到了我们村子……不过心地好,又有礼,大伙儿也喜欢他……”
  女子静静地没说话,慈爱的摸摸婴儿的小脸蛋,接着松开右手,将一个东西挂在了婴儿脖子之上。
  安逝一震。
  那是一块银色锁片,上面刻着莲花。
  记忆中,一条绿林汉子曾经笑呵呵的对她说:“丫头,我这儿有个小饰物,送给你,用它来换一坛竹叶青,怎样?”
  她看了看:“你也会有这么小巧的东西,不像啊。”
  “哎,据我娘说是家传的——谁信啊,凡给我的她都说流传了多少多少辈。我翻来翻去,好像只有这个东西适合女娃子戴,就给你,反正我估计我是没其他机会送人了。”
  “算了吧,谁知道?说不定你以后还娶得一房如花美眷,就可以送给她啦!”
  再回首,沧海已经桑田。
  她颤颤地伸出手去,翻到反面,果然看见了那八个字:“福寿安康,地久天长。”
  “哇——”
  但见一片喜悦之中,少女放声大哭,泪如雨下。
  泪珠儿滴到女子脸上,她舍不得的将眼从孩子身上抬起:“你……为何要哭?”
  “我……我……”安逝使劲让自己说出话来:“你是清英公主,对不?”
  众人吓一跳。
  胖大婶找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公公公公……公主?”
  “你识得我?”清英苍白一笑,微弱到不能再微弱:“我早已经不是公主拉。奴家姓单。”
  安逝鼻酸,扯一把孙思邈,附耳:“大神医,她——不会有事吧?”
  孙思邈默默摇头。
  她心里一凉,千回百转,柔声对清英道:“单叔叔与我情同父女,可若叫你婶婶,会把你叫老啦,就叫你清英姐姐吧。姐姐可有什么话要说?”
  清英两颊浮起不正常的红色,语调惊喜:“你……莫非你就是安逝?”
  “是,看来单叔叔提过我呢。”
  “你真的……是安逝?”清英紧紧盯着她。
  “是的,我是。”她认真点头。
  “太好了。”清英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微微喘息:“真的太……好了。”
  “姐姐有什么话要说么?”
  “他——”轻轻碰抚男婴的眉毛、眼睛、鼻子、小嘴,散发出母性至伟大的温柔:“他还没有名字呢。”
  “嗯?”没懂。
  “夫君说你知识渊博胜比男子,那么,帮他取个名字,可好?”
  “啊——”她反应过来,看到银锁片:“……天长。福寿安康,地久天长。单天长——好不好?”
  清英笑了,声音渐渐低下宛若耳语:“天长,我的天长——抱歉了,娘亲对不起你,娘亲要去见……”
  天地好像一同没了声息。
  “姐姐,清英姐姐啊——!!!!”
  天长才刚来到这个人世,还没叫你一声妈妈,甚至眼睛都没完全睁开,你怎么舍得就这样,抛下他自己一个人睡去?
  “阁下可是姓孙?”
  “正是。您是——”
  “老朽姓李,前往山中道观见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
  “哦——难不成是找袁先生?”
  “没错没错。若老朽猜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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