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遗事-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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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可以去了吗?他也正是这样,叫一纸敕令调往陕西巡视去了。既到陕西巡视,可能与曾在那儿长期任职的师正扯上关系,还奇怪吗?
找师正的茬儿,倒也并非张靖的本意,他也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张靖原是枢密使文彦博的属下,能做到一路转运使,自然少不了文大人的栽培提携。就是这次巡视陕西,也还是得力于文彦博的举荐。临去的时候,文彦博倒也没有特别交代,只嘱咐他,陕西地处前线,多看看,看细些,好好为朝廷把把关。有这句话,他还能不到处细细嗅嗅吗?可他不是个非常精干的人,嗅得虽细,并没有嗅出什么重大问题。
照朝廷的规定,钦差大臣返京,先得向朝廷复命,然后才能回家拜客。可规定是规定,并非每个人都循规蹈矩,全照条文办事。要是那样,朝廷就无事可做了。张靖也不管那么多,返京复命的时候,第一个悄悄拜见的,就是文彦博。
交接了陕西的土仪,又见过礼,少不得就谈到这趟陕西之行了。文彦博说:“思平这趟辛苦了!收获一定不小吧?”
“倒是发现了一些问题。”张靖说。
“折子上了吗?”
“明儿皇上召见,就该呈上去了。”
“陕西马政如何?当年王安石举荐薛向,马政可是条重头戏。”文彦博是枢密使,问马政该是分内的事。
张靖扑哧一笑:“大人再不要说马政!我正要跟您说呢。”
“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妥当?”文彦博赶紧抓住。
“言过其实。就我所看到的而言,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张靖还在笑着。
“为什么?”文彦博皱起了眉头。
“以解盐买马,并没有什么成效,可能还有说不清的经济问题。”张靖不敢再笑了,口气也严肃起来。
“这种情况,折子里写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写?”
“薛向不是早就调走了吗?”
“走了?在不在大宋?在大宋,没了的事情就得了!”文彦博的口气突然加重起来。
张靖有些不知所措了,吞吞吐吐地说:“这事我倒也想过。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说是有问题,但还没有真凭实据,只是怀疑而已。一上折子,就得当面锣鼓对面锤,得有交代才成,所以……”张靖犹豫着说。
“这且不管,您先上了折子再说。实在不行,也许风闻的嘛!”文彦博指示。
“是。”张靖答应说。不过,犹豫之后还是问道,“一个薛向,有那么重要吗?”
“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们在下面的人,看问题总是看不到全局!”文彦博颇有感慨。
“难道是因为他与王安石有关系?”张靖也是有些阅历的人,猜测说。
“自然有些关联。”文彦博也只点到为止。
“王安石圣恩正隆,老大人干吗与他过不去?”既是心腹,关键的话当然不能不说。
“不是圣恩正隆,我还不想拉扯他呢!当年可是我举荐的他。”文彦博提起了往事。
“这事我也记得。既然如此,老大人更没有必要去惹他了!”张靖劝道。
文彦博叹了一口气:“唉,您当我愿意?介甫早不是当年的介甫了!瞧他眼下的作派,正是唯恐天下不乱。要出大事的!我冷眼瞅着,这个薛向是能帮他大忙的!他在两府已经提过他几次了。我估摸着,不出一两个月,他就要大用薛向。”文彦博见张靖有些疑虑,事情又得他去做,只好说出究竟。
张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叫我去巡视陕西,难道竟是冲着薛向去的?这话,当然不好直接说出来。
“您回去,将薛向的事添到折子里去。口气要严厉肯定,明白吗?”文彦博的口气同样严厉肯定,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犹豫退缩。
“好吧!”一入官场,且陷进某一团伙派别,就身不由己,张靖说不出别的话。
。。
大宋遗事 第七十四回(2)
“为了整饬朝纲,这事本来就应该做,也算是您分内的事。实在不成,也可以造造舆论,以正视听。说到对质,哪里就真要对质?果真对质,说一两件可虚可实的事,也就成了。何况,还有我呢!这是为的朝廷大局,该这么做。”文彦博见张靖还是有些勉强,又打了一回气。
这下,张靖更没法儿说话,只好勉为其难了。
回到驿站,张靖就赶着重新写折子了。弄了一夜,总算折腾完了。除了一般情况,主要就是弹劾薛向在陕西转运使任上以盐易马,弄虚作假,欺骗朝廷,还有贪赃枉法之嫌,请朝廷一定严加惩处,以正朝纲。
安石一接到张靖的折子,就敏锐地觉察到,他的矛头,很可能是冲着自己与变法来的。要不是自己在两府多次提出起用师正,好多年前的事了,人也走了,又处于下风,谁还能想到翻这种陈年旧账?而且,就为人处事而言,薛向也不像折子上所说的那种人哪。真有问题,这么多年,朝野怎么就一点风声也没有?有,自己怎么又会一点儿不知道?看来,除了张靖,朝廷大臣恐怕还有人。这事,应该不那么简单。
神宗原是信任师正的,贬他乃是迫不得已,接到折子,自然将信将疑。他先将折子转给两府大臣,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奏事的时候,文彦博第一个奏道:“张靖既是巡察回来,所奏恐怕不只是空穴来风。且不说贪赃枉法什么的,这马政事关朝廷安危,最是等闲不得。以臣下意见,该将此事移交御史台,请他们严肃查办。真如折子所言,则应严惩!”文彦博是枢密使,只说马政,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文大人说得有理,”安石附和说,“应当交御史台严查。只是,这薛向以盐易马,当年还是我向朝廷举荐的。事情已经隔了七八年,薛向也早由陕西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就当时情况看来,他做的是三件事:一是专管解盐贸易;二是用所得的钱购马;三是利用官有闲地,设置马场,饲养马匹。如今要查,应当从这三个方面入手,才能查得清楚。此外,他既早已调离原地,这些事该另有他人接管,清查应当分清前后,不能张冠李戴。”
“那是自然。”神宗说。
“还有一条。张靖上书,只是一面之词,彻查之后,才能决定是否有罪。薛向暂时还只是配合调查,不是捉拿问罪;他又是方面大员,御史台查办时,应当尊隆国体,以礼相待。再者,张靖上书固然是职责所在,但既投诉大臣,也应当随时准备质证,以便辨明是非,查明真相。”安石说的,也堂堂正正,没有一条站不住脚。
文彦博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之所以提出由御史台严办,原不过虚张声势,只要安石或其他人略作说项,他就可以以退为进了。反正原来的意思,也只是要将水搅浑,将人搞臭,并不真正想严惩薛向——那是真要证据的!哪里料到安石竟接受挑战,真将它当回事了!怎么办?他只好认了:“王安石说得在理。应当这么办,才公道。”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这事就这么定了:由御史台派员去潞州传唤薛向,张靖留京,准备随时对质。
这下发慌的,可就是张靖了。不是说不会对质吗?上哪儿找证据、证人呢?
他去找文彦博讨主意,文大人却皮笑肉不笑,一推干净:“思平是办事办老了的,怎么倒糊涂起来了?这事您不该来找我!”
我倒糊涂起来了?不该来找您?不是您叫我上折子的吗?又不是您拍着胸脯说不会对质吗?现在却说不该找您!不找您,我找谁去?说我糊涂,那也真不假!不是糊涂,怎么信了您的话,没事找事!可这话是只能想,不能说的。不说先前的恩德,将来的照应,就眼前这事,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后面更得靠他大人维持、支撑,不到万不得已,怎么敢翻脸?当惯奴才的人,天生的贱骨头,无论有理无理,总是替主人着想的时候多。转而一想,文大人不愿在这个当口掺和,是完全相信我这做官做老的人,能够应付这种局面;躲着点儿,也是为将来了事,及早留个地步。不是他这样的三朝###,有的是经验,谁能想到这个!一旦明白过来,一通百通,再不说别的,只能回去自己折腾证人、证据去了。
既是传唤,安石眼下在朝中又正处于上升时期,分管御史如何不知道进退?且不过刚刚立案,只有一面之词,结果还很难定夺。所有这些因素凑在一起,傻瓜也不会贸然下深水得罪人。
御史们客客气气,将师正从潞州请到了汴京,安排他住进了官驿,且早透出口风,卖了个人情:“请薛大人且安心在这儿住几天,不过是传您来对个质。有人告您在陕西任上以盐易马,有些问题,说清楚也就行了。”
师正听了虽说恼火,但久在官场上历练的人,自然知道轻重、克制,冲着御史一叉手:“谢谢大人的关爱!薛向不才,就落得个清白。凡我所为,没有对不起天地良心的!御史台要问什么,下官一定竭诚配合。”
“这就好说了。我们也是奉旨行事,断不会有意跟大人过不去!”御史说完,就匆匆走了。大老远地跑一趟,谁不急着交差回家!
接下来的事,倒变得非常简单了。
师正一向是个搞经济的,懂得数字的利害,而且心细如发,不怕烦琐。凡他经手主管的每一件事,都记录在案,且留有不止一套副本。卖盐、买马、养马三件大事,更是样样条目清楚,而且很细,连什么时候某草场某匹马因什么病死了,都有小字备注。一听御史说要查他以盐易马的事,当时就派跟来侍候的心腹,回潞州将藏在家里的一套明细账副本,日夜兼程送到驿站来了:整整一车子呢!
大宋遗事 第七十四回(3)
有这一车子明细账作证,下面的官司还不好打吗?师正也不说别的,只说:“请各位大人明鉴。空口无凭。我有一车明细账已经运到驿站,卖盐、买马、养马三件事,凡我经手或主管的,全在账上。请大人们将它封存起来。再烦你们派人去陕西监司衙门,调回那儿的封存账目。下官有没有问题,两下一比较,就一清二楚了!”
御史们吃了一惊:天下哪有这样硬气的贪赃枉法官员!不用查,也知道这是非曲直了!可还得派人去陕西一趟!人人心里,差不多都抱怨张靖无端生事了!
陕西账来,两下一核对,来清去白,师正没有任何问题!显然,目下马政的问题,只能找薛向的继任清账。
张靖又提供了一个证人阿春,说是原在薛向身边侍候的心腹,知道许多底细。问他现在何处,说就在京中。派人照着地址一查,还真有这么个人!
可带到御史台一问,那人却一问摇头三不知:“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开恩饶过小的吧!”
问来问去,反复回答的都是这句话。审问的御史火了,拍着案子骂道:“有人报你知道情况,我们才找的你,你为什么一问摇头三不知?你究竟是不是薛向的跟班?”
“这还能假吗?正因为是跟班,小的才不敢胡乱说话。小的虽然不才,大宋律令多少还懂一点。奴才告主,那是要吃板子戴枷的!”阿春这才说出了理由。
原来为这个?倒也情有可原。御史说:“这是奉旨查问,你只管实话实说,本台恕你无罪。”
有了这个保证,阿春可就滔滔不绝地揭发开了:“回大人,小人在薛大人跟前三年,别的不知道,只知道经常有人大把大把送银子给他。”
“是你亲眼得见?”
“岂止亲眼得见?我是心腹,许多都是我代收的!”
“你能说出时间、地点与具体人吗?”
“大人,这是常事琐事,谁去记那时间、地点?就是当时记得,隔这么长,也忘了。至于人嘛,有认识,也有不认识的。我们做下人的,只知道奉命行事,究竟是不是行贿受贿,不认识的是些什么人,大人也没有告诉我们下人的道理!我们更不敢无端去打听了!”
阿春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御史们不好再问下去了。这不成了查无对证的无头案了吗?信他,还是不信他?
正一筹莫展呢,有个御史突然来了灵感:“阿春,你说你跟了薛大人三年,是吗?”
“没错,是三年。”阿春答道。
“是在哪儿跟的薛大人?”
“自然是在陕西任上。”
御史一拍惊堂木:“大胆奴才,你还敢血口喷人,诬陷品官!你究竟受了谁的指使,还不从实招来?”
阿春打了一个激灵,但很快又强作镇定:“小人不懂大人的意思,还请明示!小人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诬告主人!”
“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死?来人啦,大刑侍候!”说着话,就要掷签。
阿春这才有些慌了,忙道:“大人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