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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浅且歌-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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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辽皱着眉头小心查看,动作都不敢稍重:“五脏六腑,无处不伤,皇上,已是回天乏力了……寻常人受了这般的伤,怕都会当场毙命的,七殿下,怕就是凭着强大的精神力,才能回到这里……”
  
  浅影帝没有说话,只痴痴地看着怀里的人,伯无带着哭音道:“神医啊,您可是神医啊,怎么会没有办法……”
  
  民辽只是摇头,退了出去。
  
  浅影帝突然问:“伯无,朕的生辰,快到了吧?”
  
  伯无有些怔愣地答:“是。皇上,还有十天。”
  
  “妖华在不在?”
  
  “皇上,妖华离开好些日子了。”伯无想起她离开的时候神神叨叨的样子。
  
  “你退下吧。”
  
  室内清静下来,浅影帝为且歌披上衣袍,仍抱着他,轻轻地说给他听:“死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是,若有黄泉路,总算还能护着你走。”
  
  这些天,不休不眠,想到许多事。他也不能看清去路,不知去路里有怎样的艰难,他并不很在意这些。只是每每想到,他若不能陪着且歌,且歌该是多孤单,他便患了心疾般疼痛。他唯一无法忍受的,只有且歌的孤单。
  
  这三年,他问自己最多的,便是,后不后悔让且歌上战场?
  
  问了三年,还是没有答案。
  
  只是他想,不管重来多少次,他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
  
  就好像妖华告诉他的,这一切遭遇,包括遇到且歌,爱上且歌,包括后来的分离,都是冥冥中自有深意的。相爱也好,分离也好,死亡也好,这一切事情到最后都会变成好事,如果现在还不好,那是因为还没到最后。
  
  是的。死亡也不是最后。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傻?可是这样想着的时候,内心比较平安,对这所有一切也比较容易甘心接受。
  
  且歌这一睡,到第二日几乎停止呼吸,无论如何也唤不醒。
  
  浅影帝没有任何担忧,只是整日整夜地抱着他,不食不寝,无人能劝。
  
  第五日。浅且歌终于醒来。
  
  第一眼见到父皇,摸着他的胡渣,说:“且歌睡一觉,父皇就老好多。”
  
  浅影帝执着他的拳头轻咬:“怎么敢嫌弃父皇老?”
  
  浅且歌发现自己的衣裳都不在身上,有些着急:“父皇都看到了?”
  
  浅影帝说:“嗯,看到了。”
  
  浅且歌皱皱眉头:“且歌难看。”
  
  浅影帝转移话题:“有精神去月华殿了么?”
  
  “嗯。”
  
  父子二人慢慢穿了衣服,谁也不惊动的,抱着且歌去了月华殿。
  
  浅且绿两年前便去了江南,月华殿许久无人居住,虽仍派了人每日打扫,却终究没了当年的人气。
  
  浅影帝抱着且歌跃上那株繁茂的青桐树,看他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粗糙的枝干,问:“想她们了么?”
  
  “嗯。”
  
  “父皇把她们接来,可好?”
  
  “不好。且歌不想娘亲和阿娅看见,且歌现在难看。”
  
  “父皇的且歌,怎么会难看。”却再也不提接人的事。
  
  又去了冷园。番茄树还挂着青果。大片大片的葵花昂着头。还有满地的强瞿。老花匠看见他们,只是笑,什么也说。
  
  然后到御书房去了。只是看了看那满架子的书。
  
  最后去的是听雪阁。
  
  浅影帝抱着且歌,一步一步的沿着云梯向上走,旋转的云梯,好像没有尽头。浅且歌仰着头,突然说:“父皇,且歌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父皇,父皇知道么。”
  
  浅影帝应着:“嗯。知道。”
  
  “娘亲说,喜欢一个人要说出来,父皇喜欢且歌也要说出来。”
  
  “父皇不喜欢且歌。”
  
  “骗人。”
  
  “傻东西。”
  
  “且歌不是东西。且歌说过很多次。”
  
  “父皇,也喜欢且歌。很喜欢且歌。”
  
  “没有很多个喜欢么?”
  
  “有啊。”
  
  是最后的话。
  
  走到上阁,日头偏西,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浅影帝搂着且歌躺在云梯之上,看着漫天霞光火烧云。
  
  一只黑色的大鸟嘶鸣着掠过烧红的天空,在黄昏的天际渐渐远成一个黑点。
  
  怀里的人,呼吸渐轻。
  
  翌日。浅且言又是带着折子去求见浅影帝。
  
  一路上,见到他的宫人都是惊慌又悲痛的神情,浅且言对着每个人笑。
  
  伯无守在御书房外,看见他又是掉泪:“太子,您……”
  
  浅且言笑着道:“大总管,为我通报吧。”
  
  那笑,一如这许多年的温暖可亲,只是衬着那满头银发,显得无比苍白。
  
  是承了多重的悲伤,才会像这般,一夜白头。
  
  浅且言行过礼,将折子递上。
  
  浅影帝看过奏折,脸色不变,问:“言儿这是何意?”
  
  “儿臣近来身子不大好了,细细思虑之后,觉得九弟可承父皇之志,为储君的不二人选。”
  
  “身子不好,朕让最好的御医为你诊治。”
  
  浅且言看着浅影帝,摇摇头:“父皇,儿臣真的做不到了。”
  
  满腔的委屈,对着这个且歌最是喜爱的人,浅且言终于还是掉了泪,重复道:“儿臣真的做不到……”
  
  浅影帝沉默地看着他满头的银发,凌厉锐气全然不见,疲倦地道:“好,朕应你。你回吧,顾好自己的身子。”
  
  “是。儿臣告退。”
  
  这一年,是治统三十年。也是同歌元年。
  
  这一年,注定会在木影历史上留下重重的笔墨。
  
  三月初。火炎大败,大陆统一。
  
  三月末。统一大陆的主帅,木影国七皇子病殁。
  
  四月。治统帝崩。
  
  五月。太子病殁。
  
  五月望。九皇子登基,国号,同歌。
  
  举国大殇之时,整个大陆百废待兴。 

作者有话要说:虐完。抱头鼠窜ing。




65

65、番外1 。。。 
 
 
  苏轻烟番外:愿妾久芳华,随侍君畔永朝夕。
  
  我听了劝,初夏的时候,回到了江南,自此安居在苏州景园西院。去投奔他的娘亲,轻装简从,只带着木木,还有他的骨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火葬。
  
  临出京影,五皇子来送我。他也并不多言,抱着木木,沉默地一直将我们送到京影城外的驿站。
  
  又哪里有不别离的呢。
  
  “五爷,您回吧。”我笑着劝他。
  
  他愣愣地看着我,表情恍惚地说:“轻烟,你这样子笑起来,与四哥可真像。”
  
  我有些怔愣,只好笑着摇摇头。
  
  他望着京影的方向,似是自言自语地:“他们都走了呢。”
  
  那样子,好像被遗弃了的孩子,委屈得下一刻便要哭出来。
  
  我只好安慰:“五爷,您且宽心吧。您还要做许多事呢。”
  
  他不知为什么又说:“你以前可不会安慰人。”未等我有所反应,便去逗木木:“木木啊,跟皇叔说再见呀。”
  
  木木很乖:“皇叔,再见。”
  
  他看了我一眼:“保重。”我低着头,福了福身子。
  
  直到他走远,我还是不能释怀于他那句“你以前可不会安慰人”。其实,我早已忘记自己以前是怎生模样。我以为我早已忘记了。
  
  出生于偌大苏府,自小跟着师父学医学毒学武,满天下游走流浪,见过许多人,遇到各种事,在那个江湖中,渐渐有了名气,却是坏名。遇到他的那一年,我已经只用毒,不行医了。那时我以为,这天下太坏,世人私心丑陋,世事无理可辩。他们说苏娘子清高,心肠也毒。然而我背后站着一个偌大苏家,并且,我的毒,连师父都无药可解。一直那么带着刺,冷着眼看着这世间纷扰,拥有平常女子所没有的一切。连母亲也难过,掉着泪说,你的心怎生这般冷硬。妹妹容貌不能与我相比,她却爱妹妹,因为妹妹体贴、温和、性子柔软。而我,就那么站在世界的对立面,无以亲近。过了年纪,连妹妹也出嫁了,我仍是形单影只。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下去,哪曾想世界还有那样一个他。
  
  哪曾想,世界还有那样一个他,惊鸿一瞥,便要沉沦,盲了目,失了心,不可自拔。
  
  那年的春光啊,一次一次地入梦来。他站在最明媚的春光里,嘴角扬着,眼睛笑着,芝兰玉树一般,生生地夺去我眼目中所有春光。
  
  你永远无法体会那么庞大的欢喜,庞大到整个心腔都不能装下的欢喜——如果你没有爱上一个人。
  
  我就这么慌乱无措地爱上一个人。
  
  他的眼睛却沉默地看向另外一人。
  
  我以为我会放得下。可是当被贼人围在巷子里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丢开了随身携带的毒药。后来,幸运地怀孕了。又很幸运地被逐出家族。
  
  我去找他。千里迢迢。
  
  他的眼中写满心疼与愧疚,揪着眉头说:“你怎么这样傻。”
  
  我冲着他笑,笑到眼泪掉下来。
  
  我就是要这样傻。我就是要这样傻。
  
  只有傻透了,你才拿我没办法。
  
  我就这么地,在他的身边赖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多的快乐。执着宫灯在门前等他,屋内就着烛光各自看书,他会对我说起他爱着的那人,我便听着。并不是没有难过的。只是还是觉得很好很好。他最讨厌喝酒,却又时常喝醉,醉了便拉着我的衣角哭。什么也不会说,光哭,又委屈又迷茫,像个孩子。有时候将那人的名字反反复复地念叨,不厌其烦地,充满耐心地。
  
  我知道他爱他,爱到隐忍不能开口,爱到失了魂灵不能自拔。
  
  再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很能随遇而安,只要跟在他身边。战场上无数的死亡,看惯了,我就想,我已经不能更幸运了。活着,遇着他,爱着他,还有跟着他。世间女子何其多,能像我这般幸运的,能有多少?
  
  我问他,爷,值得吗。
  
  他笑我浮夸,说,哪里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甘不甘愿。就好像不管对错不管是非,只要欢喜。
  
  谁说不是呢。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甘不甘愿,一切只是为找一个不离开的理由。
  
  我就这么跟着他,学着他,最后变成他。笑容柔软,心中明亮,还爱着一个人。还爱得欢喜。
  
  如果爱,就要爱得从容,优雅,豁达。
  
  再后来,也是最后了。他爱着的他死了,他也再不能存活。
  
  他把自己关在房中,不食不寝。一夜白头。
  
  他要上御书房递折子,我给他梳头。泪水不停不停不停。
  
  从御书房回来,他就病倒了。
  
  只那么两天,便似油尽灯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药石无用,他陷入长久的昏睡,我不再请太医来,只守着他,白天黑夜。
  
  他睡得很安稳,梦中不知有多美好的光景。
  
  再醒来时,他精神很好。要同各个兄弟说话。
  
  最后轮到我。
  
  他倚着软枕,对我轻笑,一如初见那年的那个笑。可是那么叫人喜爱的笑容,在满头白发的映衬下,苍白得叫人心里刺痛。
  
  “轻烟,我要走了。”他笑着说。
  
  我埋下头,不敢看他,只去握他的手。
  
  “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似是前世。梦里有且歌。我梦见自己是一棵树,直直地立在阳光底下且歌身旁,那么快活。若有后世,轻烟,若有后世,我想,我还是做一棵树吧。且歌那么喜爱植木。”
  
  他说起那个名字,连笑容都会发亮。
  
  我应道:“好啊,您去做一棵树吧。”
  
  树啊。哪里不是呢。他爱了那么多年,不管心中藏了多少喜乐悲愁,总是优雅、从容,又坚韧异常。处处都像一棵树,摇着叶子站在阳光下。
  
  他像是自言自语:“有一种人,踏着荆棘,不觉苦痛,有泪可落,却永不悲凉。世人皆以为我爱上一个不该的人,定然悲凄,可到底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到有一天,你每笑一次,每哭一次,都是为了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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