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华筝 完结-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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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雷苦笑着点了点头。“前两次俱已应验。”
不问神谕内容,只问是否成真,这人果然谨慎得紧。有这么一个人在妹子身边,自己倒确实能放心不少,只不过……这些事他却是必得知道的……
“父汗年轻时曾落魄到在草原上掘野鼠为生。”
成吉思汗向来不以这段历史为耻,反倒常常向子女及部下们提起,是以连年纪最幼的拖雷和华筝都听得能耳熟能详倒背如流了。
“那时阔阔出便预言父汗将成为乃颜部的首领。不久之后父汗果然夺回了首领之位,阔阔出又说,父汗必将一统草原号令诸部……”
而现下的情形如何,自然是毋庸他再多说了。
这位已死的萨满巫师所说竟然都是如此相关重大之事?欧阳克心头隐隐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却又听拖雷说道:
“十五年前,阔阔出第三度降下神谕,说华筝是天赐之女,又有我黄金家族血脉,择吉日在圣地祭了长生天,自此蒙古铁骑便有神灵庇佑,百战百胜。父汗,父汗他……”
说至此处拖雷顿了顿,才艰涩无比地续道:“……也自然长命百岁,永葆康健。”
帐中空气瞬间如同被冻住了一般,寂静得可怕。
欧阳克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朝拖雷拱一拱手,转身便走。方举扇撩开帐幕,拖雷略显疲惫的声音自身后传了出来:
“离阔阔出占算的吉日还有两年,在那之前我定会……”
他微微一呬,再不回头,抬步迈出营帐。
两年的时间,不止是拖雷,他亦可以做许多事……
营帐外约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尊如铁塔般的大汉,手中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正在向这边张望,一见欧阳克出来,便喜笑颜开地牵马迎了上来。
欧阳克微微一怔,随即认出是之前在帐外暗处潜伏之人,看情形多半是拖雷的亲卫之类的人物,怎会在此特意等自己?
正揣想间,那大汉已经走到了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个来回,忽地咧嘴一笑,伸手便来拍他的肩膀。
欧阳克是何等身手,怎可能让他轻易触到,微一沉肩,下盘纹丝不动,便已闪了开去。
那大汉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便落了空。彼时蒙古人最爱英雄好汉,欧阳克无意间露了这样一手,他非但不以为忤,反倒大声叫起了好。
欧阳克虽是不懂蒙语,但见他脸上尽是赞赏之意,想来多半不会是什么坏话,当下便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只见那大汉更是显得兴奋之极,又大声地说了几句什么,看他不懂,抓耳挠腮了半响,忽地蹦出了一句汉话:“你……厉害!”
发音极为生硬勉强,比之拖雷华筝两兄妹的汉话相差甚远,想必是不曾专门学过,大约是拖雷上课之时跟在身边学到了几句。
想通了此中关节,欧阳克微微一笑,心中已是有了计较,温言问道:
“可是华筝让你在此等我的?”
果然那大汉听到华筝名字便面露喜色连连点头,欧阳克想了一想,又试探着问道:“你可知她现在什么地方?”
那大汉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即叽里咕噜地蹦出了一大串蒙语。欧阳克苦笑了起来,不欲再同他纠缠,抬步欲走,那大汉却抢到了他面前,伸手将缰绳递了过来。
“你的……华筝给!”又转身向南指了一指,“那边,等。”
欧阳克心中大定,估算了一下脚程,也不接那缰绳,只冲那大汉微一拱手,道了声谢,也不管他听懂与否,略一提气,便施展轻功向南而去。
只见白影一闪,几个起落之间便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大汉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一拍脑袋,火急火燎地甩了缰绳便朝拖雷营帐跑去,边跑边大喊道:
“四王爷,公主她,她该不是被狐妖迷住了吧!”
华筝所在之处离拖雷营地不过数里之遥,片刻之后,欧阳克便已遥遥看见了娇小的身影正抱膝坐在草地上,仰头望着天际,脸上神情甚是惘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要出声唤她,心念电转,忽地想起一事,脚步便不由得缓了一缓。
只顿得这么一顿,待再提气时,他竟是已将心法运至十成,行动间再无半点声息。直至欺近华筝身后才重重踏在了地上,朝她走去。
刚走了两步,一道乌黑的鞭影便突然自她身前腾空而起,直朝他面门而来。
欧阳克微一侧身闪过鞭稍,探手一抓,便将软鞭握在了手里,月色下只听她轻“噫”了一声,显见已是认出了他,随即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急跳了起来,“还不快点放手!”
欧阳克依言放开了手中握着的软鞭,笑吟吟地瞧着华筝,心中极是欢喜。
方才他刻意变换了走路力道与节奏,她自然听不出是他的脚步声,又经他调教许久,抢先出手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在方才转过头来瞧见他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神情自戒备而惊愕,而欢喜雀跃,而担心焦急……诸般变化一丝不漏地都看在了他眼里,心中原本存着的那一丝半点不甚光明正大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此时瞧着她急匆匆地向自己奔过来的模样,更觉得心中柔情满得似是要溢出来一般。
他本是个纵情不拘的性子,若不是此时此地尚有不得不顾忌之事,早已将她压倒在地恣意爱怜一番了,现下却只能勉自忍耐。
他定了定心神,方低声调笑道:“当真是教会了徒弟便要打师父,娘子,你可是过河拆桥得紧啊……”
只听她跺脚恼道:“你躲开就是了,拿手抓它做什么?”停了一停,又白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就跳出来吓人,要是,要是伤到了你怎么办!”说着便来抓他的手。
华筝对武学一道的天份实在低得令人发指,教她弄个花架子唬唬不懂武功的人也就罢了,想要伤到他却着实不容易——只是此事倒也不必告诉她,以免日后平白少了这等福利。是以欧阳克绝不分说,只笑吟吟地任她握着自己的右手反复查看着,左手顺势一揽一带,便轻轻巧巧地将人拥入了怀中。
半晌,她才吁了一口气,满心欢喜地仰头看向他道:“还好没事。”
“早说过不妨事的。”欧阳克轻笑了起来,揽着她走到方才跃起之处,一同坐了下来,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向了不远处某个微微凸起的土堆,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方才华筝便是瞧着它发呆么……
当日成吉思汗灭克烈部那一战,在草原上被传得沸沸扬扬,内情究竟如何,就连成吉思汗帐下诸将所言亦莫衷一是。
有人说这位华筝公主仗着成吉思汗宠爱,视人命如草芥。当年许嫁之时硬生生逼得克烈部那位将帐中十几位绝色女奴皆杖毙当场,那人死时亦是连半滴眼泪也未曾流,可见天性凉薄之极。
亦有人说分明是华筝公主孤身犯险,以己身为饵,方诱得克烈部冒失深入,失了先机,遂有破家灭族之祸。虽说是秉承父意,但居然做出这等事,心肠却也未免太狠了些。
种种传言不一而足,但最后往往会归结至“被迫成为金刀驸马的郭靖甚是可怜,虽是罕见的将才,成亲之后却必定过得暗无天日惨绝人寰……”
……
欧阳克自己便是造谣生事的一把好手,这等处处着迹手法又极为粗陋的流言自然是入不了他眼里的,华筝既然已决意不回草原,他亦懒得再做什么,唯一可虑的只是那位前未婚夫……
当日完颜洪烈遣人卑辞厚礼至白驼山招揽,正值他静极思动之际,便顺口应了下来。那使者却是大喜,又道六王爷虑及京中耳目众多,且幸正要出使草原,不妨趁“那达慕”盛会之时至草原一见。他左右无事,便依约前去,路过草原某处时瞧见个颇有意思的小姑娘,顺手抓了来问路……
那便是他同华筝的初次见面。
后来几日中,他四处闲逛之际常常会见到华筝,甚至还曾经因为觉得有趣蹑在她身后许久——此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亦不打算说出来——是以那位克烈部的继承人他亦是曾见过的。以他眼光看来,那人种种行状举止实是情根深种,她也未必便是如旁人所说一般当真毫无情意。这些小儿女情状当时他自然是不曾放在心上,谁知到如今……
隔了这许多时日,每每回想起来心中却仍大大不是滋味。然而……这番心思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是以他面上仍是笑得一派云淡风轻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四哥明晨便要率军西征了。”
“这么快?”此言一出,华筝心神果然全被吸引了过去,“他上次受的伤不是还没好么,怎么又要走了……”
“我已留了叔父亲手调制的伤药给他,那伤最多再三五日便可痊愈了。”欧阳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温言劝解道:“你四哥既然存了……之心,这军功便是非争不可的,这性命也是非保住不可的——你细想想可是这个理?再者他本是中军主帅,行事自然有分寸,断然不会以身赴险。”停了一停又笑道:“你在草原这么些年,几时听说中军曾遇险来着?”
她侧脸想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怅然道:“道理我知道,只是……总放心不下……”
他伸手揽过她,笑道:“你四哥是做大事的人,免不了要冒些风险,又怎可能如我这般日日伴在娘子身边,事事以娘子为天……”
话音未落,华筝已恼得伸手去掐他腰间软肉,他心中大乐,自然是不躲不闪地任她掐个正着,还极为体贴殷勤地问道:“娘子,手若是酸了便换一只罢。”
华筝泄气地松开手,扁了扁嘴,嘟哝道:“没劲……”
他立时雪雪呼痛起来,还拉着她的手往怀里放,非要她至腰间探查个究竟出来。华筝斜了他一眼,一张脸硬绷了半天,却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欧阳克本就是恐她忧思过多伤身,才有这番做作,此时见她笑得欢畅,心头顿时大松了口气。担忧之心既去,腰间敏感之处又被她抽手时无意摩挲了下,心中不由得一荡,忆起数日前那一次极致欢愉,当下便有些按捺不住了,什么忌讳顾忌统统抛到了九重天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搂住,恨不能一口吞了下去。
方埋首在她颈间蹭了蹭,张口正欲轻咬,却听她娇笑了起来,“你怎么跟塔娜似的……”
他怔了一怔,手便不由得松了一松,她却不肯起身,仍伏在他怀中。过了片刻,方又懒洋洋地道:“塔娜打小儿就陪着我……”
他久在风月场上打滚,自然听得出她此时声音虽是慵懒之极,却并无半点□之念。
……
……
……
此时正值草原初夏,月色明朗澄澈,夜风清凉如水,不时有虫鸣低低响起,环顾四周,一派安详静谧的景象,欧阳克却只觉得十分之脱力。
在揪着他絮絮叨叨地念叨了数十遍旧年往事之后,她,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罪魁祸首自然便是她身侧已空了大半的酒囊了,显是在他来之前就已喝下去了的,酒意却直到这个时候才发作起来……大约是见到他放下心来了的缘故。
他轻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斜倚在怀里的人,许是酒意上涌的缘故,她脸颊泛着微微的红晕,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娇艳,唇角兀自含笑,一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不放。
从初见之时的深怀戒心,整个人如同刺猬一般,时时竖起尖刺提防于他……一直到现在,终于能在他身边安然入睡……期间所经的风风雨雨,酸甜苦辣,种种滋味不一而足。
且幸费了无数心力,纵有挫磨种种,却仍终是成就了如花美眷。
想至此处,他脸上露出一丝极浅淡的笑意,俯身在华筝额上轻轻一吻,看也不看地微一扬手,便将那酒囊取到了手中。仰首喝了几口,又看向不远处的土丘,勾了勾唇角,手腕微翻,催动内力,一道酒箭便均匀地落在了土丘之前。
他们原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若不是因为华筝,决计不会有今日这一点以酒相祭的缘法,却也只到此而止……
看着那酒液缓缓渗入泥土,只余湿痕,欧阳克随手将酒囊一抛,俯身横抱起华筝,辨了辨方向,便向南而去。
只见一袭白衣渐行渐远,直至隐入夜色之中,再也无半点踪迹可寻。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夜风,蓦地自草间穿掠而过,似唏嘘,又似慨叹……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设定了一堆却忘记写出来/写不出来的废柴,如果不是衣冠的长评,还没认识到自己居然没把某个可说是贯穿了全文基调的背景弄出来,泪奔……
于是把给衣冠的回复整理了一下,当作小剧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