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狸驯仙记 (一只白目自大好吃又好色的果子狸在人妖仙共存、-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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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提起笔,又放下了。
有什么好说的呢?要他好好保重身体,要他小心那些明枪暗箭,要他不许太拼命……
全都是废话。
我说:“就这样吧。”
那信很快交给信差送出去了。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我照例找借口留下来,钻进放陈年档案的房子里去,一张纸一张纸地翻。那里面为着防火,灯笼都是固定在墙角的,隔着层层的柜子,光线极暗。要不是我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见,可别指望能在密密麻麻的纸上找到什么。我在里面找了十来天,连一个柜子的档案都没看完。我坐在地上慢慢翻着,突然一丝飞灰吹进了我鼻子里。我一个忍不住——
“啊——嘁!”
我及时扭开头免得把口水都喷到前面的档案上,打完喷嚏了才发觉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袭蓝色官袍。我正要说“对不住”,就听到韩笑卿的声音在问:“王爷您这是——”
我尴尬地干笑一声:“呵呵,本王……想多看看从前的案子的卷宗,好学学前人是怎么办案的。”韩笑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前人……说句不敬的话,前人办的案子,就桩桩明白,件件公正么。”
我装出一副求知样来:“韩大人,此话怎讲?”
他走过来一步,从我前面随手抽了张纸,长叹一声:“王爷您看卷宗,也许看到的不过是死的白纸黑字,在下官看来,这当中却藏着无数永世不能翻身的冤魂。”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阵阴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故意问:“比如呢?”
他把那张纸放回原处,直看进我的眼睛,目光灼灼:“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在这里找的,可是当年崔灏私通敌国被赐死一案的卷宗?”
我手一抖,手里的纸张都掉在了地上。
韩笑卿轻轻一笑,俯身捡起它们:“王爷别怕……下官的大姐,正是崔灏的夫人;下官,是叔闻的舅舅。”
半个时辰之后,我带着韩笑卿回了王府,在湖边的亭子里摆上一壶酒。韩笑卿坐下之后,眼睛就没有再离开过湖里已经谢了一半的荷花。酒喝在嘴里,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我有满满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不住斟酒。他叹息:“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在这亭子里喝酒看花。”
我顺着问:“韩大人当年想必常来此处罢?”
“我姐姐还在的时候倒是常来串门,只是她过门不到两年就亡故了,我睹物伤神,没心思再来……再到后来,这宅子充了公,更进不来了。”
我吞吞口水:“那么……那件事……真的没有真相大白的希望了么?”
韩笑卿低头:“原本是要诛九族的死罪——皇上已经网开一面了,还有谁敢再提翻案的事?我在翰林院坐了十几年的冷板凳,本想着苟延残喘,安分守己地拖到告老还乡就完了……谁知,谁知竟让我能再见到小迢……”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迢”,是崔叔闻。
韩笑卿一杯一杯地往嘴里倒酒,说话也有些不清楚了:“我本来劝他,立刻放弃功名,远走高飞,找个地方隐居,再也不要回来……他不肯;我又劝他,如果他真要在朝廷再呆下去,那就攀一门好亲事,找个靠山……”
一团火往我脑门一冲:“所以你——”
——崔叔闻要娶怀碧是他的主意?难怪那天我暗示了崔叔闻会成家之后,他居然那么开心……
他仿佛没听清楚我的话,自顾说:“谁知他比试居然输了……现在还……还一个人跑去查那个罗……他这都是……都是为了……拉拢那个姓万的,支持你啊……”
我……居然会以为他是为了避开我……
韩笑卿手一松,手里的酒杯“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一眨眼,他已经跪下了:“敬王爷,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求求你,你放过小迢吧,不要再缠着他了——”
第六十三章 漩涡
韩笑卿跪在地上,几乎是在哭着一遍遍地哀求我放了崔叔闻,眼泪流了满脸,脸上的肌肉都扭曲起来,哪里还有半点翰林院学士的风范?
他的悲哭声听在耳里,心如刀割。
我的“幻想”,我的“自恋”,我的“自以为是”……原来都是对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做出那么绝的姿态来?
何昭终于被惊动,跑过来,站在亭外远远地问:“王爷,要不要——”
我摆摆手:“让他哭罢。叫厨房备碗醒酒汤来。”何昭道了一声“是”,转身要走,突然听到“咚”的一声,韩笑卿不见了。
他倒到桌子后面,睡着了。
我无可奈何:“来人啊,送韩大人回家。”
看着他们把韩笑卿抬走,气,急,心疼,难过,开心,种种乱七八糟的感觉,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只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以后不可以随便请人喝酒,如果非请不可,千万要先打听清楚那人的酒量。
第二天上早朝之前见到韩笑卿,他只嘿嘿一拱手:“王爷的酒,真是好酒!下官到现在都还回味无穷,多谢王爷招待!”我不知他这是真不知道自己发酒疯了呢,还是真的什么都忘了,正要跟他虚应两句糊弄过去,突然发觉身边走过的官员都在用诧异而佩服的眼神看着我。我往周围扫了一眼,只得也嘿嘿两声:“哪里哪里,韩大人客气了!”
谁知下朝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凑上来问:“王爷,您……当真请他喝酒了?”我有些奇怪,但是随即点点头。他瞪大两眼,活像发现了新大陆:“哇!王爷,他都跟您说什么了?”
啊?朝廷之上……还有这么明目张胆打听人家私下里说的话的?
昨晚韩笑卿说的那些事——我能说吗我?
我故意咳嗽一声:“也没什么。就是些奇奇怪怪的话。他平时醉酒了都这样么?”
那人唾沫横飞说开了:“韩大人一醉酒就会说书,从古至今,天上地下,宇内海外,说的那叫一个精彩!只是……他一边说,说到伤心处还会哭,哭得天昏地暗连老娘都不认得了……所以大家虽然喜欢听他说书,却都受不了他哭,所以都不敢轻易请他喝酒——不知他昨晚说的是哪一出?”
我推说:“他说了很多,我也都不记得了,改日再说罢!”
那人很失望地走了。
我怔在那里,又疑惑开了——那么昨晚,韩笑卿说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崔叔闻对我……究竟……
我实在不敢再去问韩笑卿,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崔叔闻之后时常寄公文回来,说的都是相同的两句话。韩笑卿回的,也都是那几句。我把那公文讨来,放在身上,没事的时候掏出来看看,居然也没那么难过了。
我在大理寺一边留心罗耀祖的案子,一边钻在档案柜里看陈年旧案。为着掩饰找崔灏案旧档这目的,索性捡了一堆明显是摆了乌龙的旧案出来,一个一个地参那些当年糊涂断案的。父皇似乎很是高兴,干净利落地都处理掉了。既然父皇这么给面子,我越发参得兴起。渐渐的,不但我自己参,我参了之后还会有些官员提出证据来附议;再到后面,更多的人加入到参人的大军中来。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上早朝的时候就不见了许多人,又多了许多新面孔。
我一直记着崔叔闻被驳回的公文,所以开始留心那些个上折子保罗耀祖的。正好其中有一个被人告发受贿,我带人振作精神一鼓作气查下去,果然发现他收的贿银中,有三千两是罗耀祖送的。这缺口一开,很快又揪出来好几个收了罗耀祖银子的。其中一个收的银子还原封不动地放着,上面朝廷为发军饷特铸的标记还未熔去。
这一次,我在韩笑卿给崔叔闻的公文里另附了张纸,上面画了朵开了一个花瓣的荷花。
然后,我也成了别人上折子的目标。
有人赞我办事清廉有效率,督理大理寺一个多月,便有一举澄清天下之势,建议父皇让我管更多的事情。
有人参我做事太冒进急躁,参人不分青红皂白,制造了许多冤假错案,建议父皇禁止我插手朝政。
参我的放一边,赞我的放一边,父皇还特地用尺子量给我看,有些戏谑地笑:“你看,一样高啊!”
我挠挠头,嘿嘿笑两声。
父皇说:“朕,很赞赏你的勇气。”
我暗自里汗一把。父皇欸,儿臣真的是无心插柳……话说我真的是在找那旧档啊!
亏了我机灵,立刻就找到了别的借口:“父皇,不是儿臣有勇气,而是——我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娘是孤女,我也没有妻室,自然没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姨母姨夫表兄表姐表弟表妹大舅子小舅子大姨子小姨子连襟兄弟……等等人要照料,也不会有这么一群人到处惹事,让别人抓了小辫子变成牵制我的把柄,这叫——无亲戚一身轻哪!”
父皇听了哈哈大笑,据说那晚他多吃了半碗饭。
但是没过几天,有人上了道匿名的折子,吓得我差点当场尿裤子。
不是参我的,而是赞我的。
那位不敢或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提出了这么几点:按出生的时间算,我还是比怀安大几天,按照立长的原则,大哥死掉以后自然应该先轮到我;我办事雷厉风行,效率比犹豫畏缩的怀安高了许多,虽然能力上还有所欠缺,但这可以以后再培养;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外家亲戚,如果立我为储,国家可免现在就已显露端倪的外戚干政之忧。
虽然谁都明白,一旦怀安登基,苏家必定权倾天下。但是那人这样赤 裸 裸地说出来,还是把我吓傻了。
但是最恐怖的不是有人上这道奏折,而是在场居然有人附议:“确实有道理——”
那几个附议的人,我根本就连招呼都没跟他们打过。
而父皇,只是用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一下下地轻敲着龙椅边上雕成一条龙爪样子的扶手,似笑非笑地听着,一言不发。
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身陷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有什么东西在身边飞速地转动着,随时都会把我碾得粉碎。
我不等那几个附议的人说完,便跪下,重重地磕头:“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原谅——父皇——不要听那些胡话——”
父皇不说话,就没有人敢插嘴,整个大殿里只有我的哀号声在回荡。
地上已经沾了斑斑的血迹,额头上的血在一滴滴地滴在膝盖前面,我顾不上擦,只竭斯底里地指住那几个附议的人:“你们!你们竟然妄图干预国储废立这等大事——难道你们都把父皇当成无知的昏君了?以后要是有人再提这件事,我就当场一头撞死,以表忠诚!”
我说着,一咬牙,朝旁边一根柱子撞了上去!
脑子嗡的一声响,眼前被一片红色的帘幕遮住,我知道我可以晕过去了。
第六十四章 征途
醒过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被放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面,周身除了热,还是热,热得我恨不能扒掉自己的一层皮。恍惚中听到父皇的声音说:“难道上天是要朕补偿尽这些年欠了你的么?”
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瞬间回到眼前。我打个寒颤,顿时清醒过来。父皇就坐在床头,瘦长的手指正抓着我的手一下一下地捏。我想抽回来,又不敢乱动,好容易攒了些力气,叫了一声:“父皇……”
即使灯光昏暗,我也能看清楚他脸上瞬间绽出一片喜色。
刚刚袭来的那阵寒意消失不见了。
我冷眼旁观人世几百年,总觉得皇家是天底下最冷漠最无情的地方,父子兄弟残杀起来,比寻常的歹徒恶棍不知残忍多少倍。
所以我即使“回来”了,也从不奢望在这里能找到什么可以称为温情的东西。
那种感觉终于真实起来——这个人,他是我的父亲。
就像天底下最寻常的父亲那样,我可以跟他要星星要月亮,跟他撒泼耍赖,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然后扮个鬼脸拍拍屁股走人,他气消了仍旧会叫我回家吃饭。
我身子一放松,就有个声音从喉咙里面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