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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0章

雪中悍刀行-第8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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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凤年吃饭细嚼慢咽,可也就两碗饭三个菜,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好在手边还有一壶绿蚁酒,就放下筷子,自己打开酒壶倒了杯酒。其实不光是他这一桌在高谈阔论,酒楼内十有八九都是在指点江山,吃着二三两银子一桌的菜肴酒水,操着太安城皇宫或是北凉清凉山王府的心。徐凤年微笑着听着周围的沸沸扬扬,举起酒杯,转头望着窗外大好艳阳天。不知何时,那名手持铁结奇楠雕弥勒扇坠的剑州读书人,说到了那个素未蒙面的新凉王,不知是不是喝高了,还是有意要在心仪女子面前故作惊人语,言语之间就有些冲,痛饮一杯后便嗤笑道:“谁都知道那位老凉王嫡长子,早年世子殿下当得很混帐,纨绔混帐了十来年,恶名昭彰,第一次露面,是老凉王去世前让他参与北凉关外的那场阅武,显然这就是在给世袭罔替北凉王爵铺路了。如今北凉市井小民都说新凉王当年以世子兼任陵州将军的时候,把那个卸甲归田的怀化大将军钟洪武给狠狠收拾了一顿,大快人心,事实当真是如此?”
  貌美女子好奇问道:“宋公子,此话何解?”
  年轻士子冷笑道:“敲山震虎与过河拆桥罢了,说到底还不是老凉王唯恐自己儿子不能服众,所以暗中授意坐镇陵州官场的李功德,要收拾钟洪武来杀鸡儆猴?否则以徐凤年当时的身份人望,真敢挑衅积威深重的堂堂北凉骑军主帅?谁不知道大将军钟洪武在边军中门生无数,不但如此,富裕甲北凉的陵州都被笑称为钟家的后院,北凉先迫使钟洪武离开边军,再将这个老军头拿下,同时随后在北凉行伍改制中,不动边军只动境内驻军,一气呵成,若说不是老凉王生前的布局,谁信?”
  自称与许侍郎有世交之谊的年轻人笑着点头道:“应该说是杀‘老’虎儆猛虎,钟洪武不在其位,如虎无牙,老凉王拿他来给长子‘祭旗’,再合适不过。同样是北凉边军的大将,同样是幽州土皇帝的燕文鸾,因为当时手里还握有幽州军权,老凉王动了没?那个世子殿下敢动吗?事实是徐凤年在继位之前,根本就没有去幽州!为何选择陵州?因为比起武将放屁都文官说话管用的幽州,这里的文官能与将种门户相庭抗衡,加上有李功德之前拿到手经略使的官身,如何敢不为徐家效死?准确说来,宋兄所谓的三件事一气呵成,真正的伏笔,是李功德这位当时兼领陵州刺史的经略使,如果我是钟洪武,早就该心生警惕了。”
  那两个豪侠说江湖说武林可以夸夸其谈,可说到这官场这庙堂那就懵了,但是听着就很杀机四伏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文弱读书人手里的笔杆子,何尝不是手中刀?
  姓宋的读书人深以为然,继续冷嘲热讽道:“且不管徐凤年的大宗师身份是真是假,咱们只说那幽州万骑出现在葫芦口外,如今北凉人都说此举有徐骁之风,但是如今天底下的大人物,真有人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即便有,那也是万人敌的骁勇猛将,他徐凤年作为藩王,此举果真妥当?难道他就不知道若是自己死在关外,这北凉就根本不用守了?老凉王和麾下三十万铁骑,二十年死守西北大门,就是为了让他徐凤年去意气用事来给自己增添几句美名的?”
  说到这里,年轻读书人哈哈大笑,“北凉都说大将军徐骁从不惧天下骂名,都说徐骁曾言离阳骂人的口水能装满几千只大缸子,给他用几辈子的洗脚水都够了。现在看来,徐骁不怕骂名兴许是真,可他的儿子,想要史书留名,而且必须是留下美名,更是真啊!”
  另外那个年轻士子啪一声娴熟打开折扇,“新凉王新北凉,拒收圣旨的壮举,那可是赢得了无数北凉民心,厉害!只是也不知是徐北枳的意思还是陈锡亮的谋划,要我看,如果不是陵州徐北枳的大力买粮,和陈锡亮在流州青苍城的运筹帷幄,北凉即便有号称三十万铁骑的边军,也挡不下北莽百万大军。”
  读书人,自然是亲近读书人的。
  当然前提是读书人与读书人之间没有直接的名利冲突,否则读书人祸害读书人,更杀人不见血。
  徐凤年缓缓喝着酒,两个年轻人的意思很浅显,他能有今天,当上北凉王,是靠父亲徐骁和李义山,守住关外,是靠徐北枳和陈锡亮。而他本人,就是在北凉瞎逛,谋取名声,骗取民心。
  徐凤年其实没有半点生气,反而有些开心。
  好歹这两个外乡士子,承认了徐家两代人守住了西北一事。
  那名用金鞘佩剑的豪侠压低嗓音,小心翼翼说道:“两位公子,隔墙有耳,听说这北凉的拂水房谍子,那可是一等一的耳朵灵光。”
  姓宋的剑州士子大笑道:“无妨,抓走便抓走,也恰好证明了那徐凤年的气度,不足以担当镇守西北重地的权势藩王!”
  徐凤年顿时对此人刮目相看,拂水房谍子在这座小镇上不少,而且人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这个家伙来了这么一句,看似放荡不羁,其实等于给自己贴了一张护身符,若是那个沽名钓誉的“徐凤年”知晓此事,闻讯后也应该是一笑置之才对,说不得还要千金买马,以此来收买人心,给赴凉士子一个交待。徐凤年叹了口气,低头喝了口酒,虽然这桌人很江湖,但是他没来由响起了春神湖畔,有个才入江湖就身死的年轻人,他叫贺铸,与北凉徐家有仇,但是为了报恩贾家嘉,仍是身负重伤前往快雪山庄向徐凤年报信,最后死在了山庄里。
  千金一诺轻生死。
  徐凤年无比敬重这样的人,甚至内心深处,将这个人,这种人,摆在了仅次于老黄和羊皮裘老头儿之后的位置,甚至要在桃花剑神邓太阿之上。
  不在于你是谁,而是你做了什么。
  不是你做了什么壮举,而是设身处地,你只要做了什么我做不到的事,那我徐凤年就会由衷敬佩你,若能同桌,为你倒酒敬酒又如何?
  当年第二次游历江湖,有个叫吕钱塘的剑客扈从,死前对徐凤年骂了一句狗日的世子殿下。
  意思很简单,如果你不是北凉世子,不是徐骁的儿子,不是听潮阁有想要的秘笈,老子会为你拼命?
  所以徐凤年按照吕钱塘遗愿将骨灰洒在广陵江的时候,依旧心怀愧疚。
  所以徐凤年对那个因为胸脯丰满而羞于与人切磋的女侠,那个愿意在他和温华落魄时也流露善意的女子,徐凤年始终觉得她是真正的女侠。
  李淳罡的江湖很大,大了一辈子,所以大雪坪剑来,是为绿袍儿,广陵江畔破甲,是为昔年那个风采冠绝天下的青衫剑客,只为两人无憾。死前万里借剑,是为了亲自否定那句“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
  老黄的江湖很小,他的死在武帝城城头,是为了喜欢吃剑的师父隋斜谷,向自己师父证明他有个还不错的徒弟。更多是为了那个让他愿意称呼一声公子的年轻人,那个一起走过江湖的年轻人,一起颠沛流离六千里,缺门牙背剑匣的老人,才不把徐凤年当成世子殿下,而像是自己的晚辈。
  温华折剑离开江湖的时候,一定是把徐凤年只当成徐凤年,只是那个与他称兄道弟,一起狗刨江湖的狐朋狗友。
  因为有这些江湖人在江湖,徐凤年才会在倒马关将佩刀借给那个憧憬江湖的稚童,才会在北莽为青竹娘一怒杀人,才会对鸭头绿那对魔头夫妇并无恨意。
  所以这些人渐渐不在江湖的时候,徐凤年成为了武评四大宗师之一,反而对江湖无所谓了。
  徐凤年对这个世界,对这个江湖,始终心怀善意。
  就像楼外的日头,太平光景,所有人都觉得是炎炎夏日的罪魁祸首。
  可当入冬,日头不会因为夏天时分人们的憎恶,就不会到来,而是依旧让人感到暖意。


第271章 君只见独不见
  徐凤年喝完了最后一杯酒,轻轻放下酒杯,由于是拼桌,随着那边的大酒大肉不断端上,他的菜盘碗碟都给挤压在一起,显得可怜兮兮,鸠占鹊巢莫过于此。
  好像是生怕这个碍眼的家伙垂涎美貌,还要腆着脸跟店伙计多要一壶酒,所以当徐凤年放下酒杯的时候,四名男子都投来不怎么客气的视线眼神。
  徐凤年笑了笑,就要识趣地结账离开。
  因为那个不知何事找到这里的徐北枳,其实就站在那名女子身后,他先前拒绝了徐凤年眼神示意的落座,已经站了两杯酒的功夫了,每当听到那两名读书人对徐凤年冷嘲热讽的时候,就幸灾乐祸笑得不行。
  徐凤年对这个自己亲手从北莽拐骗到北凉的年轻谋士,其实很是愧疚,徐北枳跟陈锡亮的徐陈之争,在师父李义山在世时就埋下了伏笔,对于两块璞玉的雕琢,李义山也为徐凤年锦囊相授,提出过独到见解,“徐北枳如豪阀女子,即便中人之姿,自有大家气度。需从细处小心雕琢,祛除负傲,方能慢慢见天香国色,渐入佳境。”“陈锡亮恰似贫家美人,虽极妍丽动人,终究缺乏了天然的富贵态。需从大处给予气韵,开阔格局,才可圆转如意,媚而不妖。”
  所以这些年来,徐凤年尝试着将陈锡亮“带在身边”,先是让其主持北凉盐铁,后来更是让陈锡亮负责北凉地方军政改制,反而将徐北枳丢了出去,远离清凉山,在陵州官场慢慢攀爬,直到凉莽大战在即,不得不匆忙拿下钟洪武,徐北枳才火速晋升,如今两人走势刚好颠倒,陈锡亮远在西域流州,徐北枳身处清凉山王府,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从明面上看,徐北枳当过陵州刺史,是务实的封疆大吏,如今胜任北凉道转运使,虽是略显务虚了,却像离阳的州郡主官入京担任六部尚书,若是能够再经历一次外任地方和回调中枢,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首辅次辅了。反观陈锡亮,盐铁漕运军政三事,两败一成,官职始终高不成低不就,在流州青苍城更是至今才做到别驾,连徐北枳的陵州刺史都要低,好像被徐北枳远远抛在身后,但事实上北凉境内受益于改制的那些实权武将,如汪植黄小快焦武夷之流,对陈锡亮这个幕后人或多或少都念一份香火情,尤其是死守青苍城之战,更把陈锡亮推到一个超然的地位,北凉官场和赴凉士子,就对陈锡亮的投笔从戎极为推崇。一个暂时还未被朝廷承认的从二品转运使,一个众望所归且一步步脚踏实地的流州别驾,一个“躲在”北凉后院的刺史、以及接下来继续与赋税粮草打交道的转运使,一个亲耳听过北莽马蹄、亲眼见过北莽铁甲的流州中坚文官,两者未来成就的高下,是不会以官品高低来判断的。
  在徐凤年的内心深处,拥有全局大才的徐北枳,只是因为自己需要世袭罔替安稳过度,才被“雪藏”在陵州,否则徐北枳更应该在幽州或是流州主持大局,杨光斗或者胡魁的刺史位置,其中有一个原本应该交由徐北枳。可惜接下来马上就是第二场凉莽大战,徐凤年仍是需要徐北枳远离战场,为北凉边军赢得一个稳固的后方。这样一座没有硝烟的沙场,老百姓注定看不见,甚至连北凉官场也会忽略。自然而然,远不如身处边境第一线的陈锡亮大放异彩,璀璨夺目。
  在徐凤年起身喊来店伙计时候,徐北枳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上前几步,笑眯眯拍了拍那名女子的肩膀,等她错愕转头的时候,问道:“敢问芳名?”
  两名远道而来的外乡士子都对这个登徒子怒目相视,来自辽东的豪侠更是猛然起身,按住腰间佩剑,沉声道:“小子,我劝你把狗爪子从陆姑娘肩头拿开!”
  四人只见那个年轻人悻悻然缩回手,但是紧接着他便抬起双手,重重击掌。
  很快就有一名身披铁甲的北凉武人大踏步走入酒楼,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而这名武将,一看就不是寻常士卒,说不定猜测是个边军都尉那都小了。
  徐北枳像极了仗势凌人的纨绔子弟,那只“狗爪子”又放在了女子肩头,另外那只手指了指身后,笑道:“怎么,不服?!”
  那名满身杀气的魁梧武将站在徐北枳身后,虽然气势惊人,但是眼神无奈。他娘的,老子堂堂一个陵州实权校尉,就成了那种帮着自家公子欺男霸女的狗腿子啦?关键是这还当着北凉王的面啊!
  正在掏钱结账的徐凤年有些头疼,店伙计赶紧拿了酒水钱就跑路了。
  辽东豪侠立即松开剑柄,虽未说着向人低头的言语,但显然已经想着息事宁人了。
  徐北枳突然转头望向那个蓟州好汉,上前两步,一巴掌拍在那家伙的脑袋上,骂骂咧咧道:“听口音是蓟州那边的?蓟州是吧?老子差点就要去你们蓟州当经略使了!干你娘的蓟州……”
  如果按照徐北枳的意思,北凉铁骑还真就要跟河州蓟州“借粮”了,而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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