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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书剑恩仇录-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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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手,才知他不但武功了得,而且见识不凡,确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这真叫做人不可以貌相。”徐天宏和骆冰听他极口称扬他们首领,甚是高兴。只是骆冰想到丈夫安危难知,又担心他受公差虐待,自是愁眉不能尽展。
  周仲英道:“这几年来,武林中出了不少人物,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十年人事几番新。就像你老弟这般智勇双全,江湖上就十分难得。总要别辜负了这副身手,好好做一番事业出来。”徐天宏连声称是。他是答应周仲英“好好做一番事业”的勉励之言,周绮却哼了一声,心道:“我爹赞你好,你还说是呢,也不怕丑!”
  周仲英喝了口酒道:“一直听人说,贵会于老当家是少林派高手,和我门户很近。我久想见他一面,向他讨教,但一个在江南,一个在西北,这心愿始终没了,他竟撒手西归。我常在打听他的师承渊源,可是人言言殊,始终没听到甚么确讯。”徐天宏道:“于老当家从来不提他的师承,直到临终时才说起,他以前是在福建少林寺学的武艺。”周仲英道:“我是河南少室山少林寺本寺学的。北少林南少林本是一家,我跟于老当家虽非同寺学艺,却也可算得是同门。”又道:“我曾听人说,红花会总舵主的武功跟少林家数很近,我心下很是仰慕,打听他在少林派中的排行辈份,却无人得知,心下常觉奇怪。以他如此响当当的人物,若是少林门人,岂有无人得知之理?我曾写了几封信给他。他的复信甚是谦虚,说了许多客气话,却一字不提少林同门。”
  徐天宏道:“于老当家不提自己武功门派,定有难言之隐。
  他一向是最爱结交朋友的,以老前辈如此热肠厚道,若和于当家相遇,两位定是一见如故。”周绮冷冷的道:“红花会的人哪,很爱瞧不起人。冰姊姊,我可不是说你。”徐天宏不去理她。
  周仲英又问:“于老当家是生了甚么病去世的?他年纪似乎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吧?”徐天宏道:“于老当家故世时六十五岁。他得病的情由,说来话长。此间人杂,咱们今晚索性多赶几十里路,找个荒僻之地,好好谈一谈。”周仲英道:“好极了!”
  忙叫柜上算账。徐天宏道:“请等一等,我下去一下。”周仲英道:“老弟,是我作东,你可别抢着会钞。”徐天宏道:“好。”快步下楼去了。
  周绮撇嘴道:“老爱鬼鬼祟祟的!”周仲英骂道:“女孩儿家别没规没矩的瞎说。”骆冰笑道:“绮妹妹,我们这位七哥,千奇百怪的花样儿最多。你招恼了他,小心他作弄你。”周绮哼了一声,道:“一个男子汉,站起来还没我高,我怕他?”周仲英正要斥责,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就避口不说了。徐天宏走了上来,道:“咱们走吧。”周仲英会了钞,到客店取了衣物,连骑出城。
  幸喜天色未夜,城门未闭。
  四骑马一气奔出三十里地,见左首一排十来株大树,树后乱石如屏,是个隐蔽所在,周仲英道:“就在这里吧?”徐天宏道:“好。”四人将马缚在树上,倚树而坐。其时月朗星疏,夜凉似水,风吹草长,声若低啸。
  徐天宏正要说话,忽听得远处隐隐似有马匹奔驰之声,忙伏地贴耳,听了一会,站起来道:“三匹马,奔这儿来。”周仲英打个手势,四人解了马匹,牵着同去隐于大石之后。不一会,蹄声渐近,三骑马顺大路向东。月光下只见马上三人白布缠头。
  身穿直条纹长袍,都是回人装束,鞍上挂着马刀。待三骑去远,四人重回原处坐地。连日赶路,一直无暇详谈,这时周仲英才问起清廷缉捕文泰来的原因。
  骆冰道:“官府一直把红花会当眼中钉,那是不用说的了,不过这次派遣这许多武林高手,不把我们四哥抓去不能甘休,那是另有原因的。上月中,于老当家从太湖总舵前去北京,叫我们夫妻跟着同去。到了北京,于老当家悄悄对我们说,要夜闯皇宫,见一见乾隆皇帝。我们吓了一跳,问老当家见皇帝老儿干么。他不肯说。四哥劝他说,皇帝老儿最是阴狠毒辣不过,最好调无尘道长、赵三哥、西川双侠等好手来京,一起闯宫。再请七哥盘算一条万全之计,较为稳妥。”周绮望了徐天宏一眼,心想:“你这矮子本领这样大,别人都要来请教你。我才不信呢!”
  周仲英道:“四爷这主意儿不错呀。”骆冰道:“于老当家说,他去见皇帝老儿的事干系极大,进宫的人决不能多,否则反而有变。四哥听他这么说,自是遵奉号令。当夜他二人越墙进宫,我在宫墙外把风,这一次心里可真是怕了。直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翻墙出来。第二天一早,我们三人就离京回江南。我悄悄问四哥,皇帝老儿有没见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哥说皇帝是见到了,不过这件事关连到赶走鞑子、光复汉家天下的大业。他说自然不是信不过我,但多一个人知道,不免多一分泄漏的危险,所以不对我说。我也就不再多问。”周仲英赞道:“于老当家抱负真是不小。闯宫见帝,天下有几人能具这般胆识?”
  骆冰续道:“于老当家到江南后,就和我们分手。我们回太湖总舵,他到杭州府海宁州去。他从海宁回来后,神情大变,好像忽然之间老了十多岁,整天不见笑容,过不了几天就一病不起。四哥悄悄对我说,老当家因为生平至爱之人逝世,所以伤心死的……”说到这里,骆冰和徐天宏都垂下泪来,周仲英也不禁唏嘘。
  骆冰拭了眼泪续道:“老当家临终之时,召集内三堂外三堂正副香主,遗命要少舵主接任总舵主。他说这并不是他有私心,只因此事是汉家光复的关键所在,要紧之至。其中原由,此时不能明言,众人日后自知。老当家的话,向来人人信服,何况就算他没这句遗言,众兄弟感念他的恩德,也必一致推拥少舵主接充大任。”
  周仲英问道:“少舵主与你们老当家怎样称呼?”骆冰道:“他是老当家的义子。少舵主原是海宁陈阁老的公子,十五岁就中了举人。中举后不久,老当家就把他带了出来,送到天山北路天池怪侠袁老英雄那里学武。至于相国府的公子,怎么会拜一位武林豪杰做义父,我们就不知道了。”
  周仲英道:“其中原因,文四爷想来是知道的。”骆冰道:“他好像也不大清楚。老当家死时,有一桩大心事未了,极想见少舵主一面。本来他一从北京回来,便遣急使赶去回疆,吩咐少舵主到安西玉虚道观候命。天池怪侠袁老前辈不放心,陪了少舵主一块儿东来。哪知道老当家竟去世得这么快。安西到太湖总舵相隔万里,少舵主自是无法得讯赶回了。老当家知道挨不到见着义子,遗命要六堂正副香主赶赴西北,会见少舵主后共图大事,一切机密,待四哥亲见少舵主后面陈。哪知四哥竟遇上了这番劫难……”说到这里,声音又哽咽起来:“要是四哥有甚么三长两短……老当家的遗志,就没人知道了。”
  周绮劝道:“冰姊姊你别难过,咱们定能把四爷救出来。”
  骆冰拉着她手,微微点头,凄然一笑。
  周仲英又问:“文四爷是怎样受的伤?”骆冰道:“众兄弟分批来迎接少舵主,我们夫妇是最后一批,到得肃州,忽有八名大内侍卫来到客店相见,说是奉有钦命,要我们前往北京。四哥说要见过少舵主后,才能应命,那八名侍卫面子上很客气,但要四哥非立刻赴京不可。四哥犯了疑,双方越说越僵,动起手来。那八名侍卫竟都是特选的高手,我们以二敌八,渐落下风。四哥发了很,说我奔雷手豁出性命不要,也不能让你们逮去。一场恶战,他单刀砍翻了两个,掌力打死了三个,还有两个中了我飞刀,余下一个见势头不对就溜走了。但四哥也受了六七处伤。厮拚之时,他始终挡在我身前,因此我一点也没受伤。”
  骆冰讲到丈夫刀砍掌击,怎样把八名大内侍卫打得落花流水,说得有声有色。周绮听得发了呆,想像奔雷手雄姿英风,侠骨柔肠,不禁神往,隔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忽然转头,向徐天宏瞪了一眼,满脸不屑之色。徐天宏如何不明白她这一瞪之意,心道:“四哥英雄豪杰,当世有几人比得上?你说我徐天宏不及四哥,谁都知道,又何用你说?”
  骆冰道:“我们知道在肃州决不能停留,挨着出了嘉峪关,但四哥伤重,实在不能再走了,就在客店养伤,只盼少舵主和众兄弟快些转来,哪知北京和兰州的鹰爪又跟着寻来。以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徐天宏道:“皇帝老儿越是怕四哥恨四哥,四哥眼前越无性命之忧。官府和鹰爪既知他是钦犯,决不敢随便对他怎样。”
  周仲英道:“老弟料得不错。”
  周绮忽向徐天宏道:“你们早些去接文四爷就好了,将那些鹰爪孙料理个干净,文四爷既没事,你们也不用到铁胆庄来发狠……”周仲英连忙喝止:“这丫头,你说甚么?”徐天宏道:“因为少舵主谦虚,说甚么也不肯接任总舵主,一劝一辞,就耽搁了日子。再说,四哥四嫂一身好武艺,谁料得到会有人敢向他们太岁头上动土呢。”周绮道:“你是诸葛亮,怎会料不到?”
  徐天宏给她这么蛮不讲理的一问,饶是心思灵巧,竟也答下上来,只好不作声。周仲英道:“要是七爷料到了,我们就不会识得红花会这批好朋友了。单是像陈当家的这样俊雅的人品,我们在西北边塞之地,轻易哪能见到?”转头向骆冰道:“他夫人是谁?不知是名门闺秀呢,还是江湖上的侠女?”骆冰道:“陈当家的还没结亲呢。”周仲英就不言语了。
  骆冰笑道:“咱们几时喝绮妹妹的喜酒啊?”周仲英笑道:“这丫头疯疯癫癫的,谁要她啊?让她一辈子陪我老头子算啦!”骆冰笑道:“等咱们把四哥救出了,我和他给绮妹妹做个媒,包你老人家称心如意。”周绮急道:“你们再说到我身上,我一个儿要先走了。”三人微笑不语。
  隔了一会,徐天宏忽地噗哧一笑。周绮怒道:“你又笑甚么了?”徐天宏笑道:“我笑我的,跟你有甚么相干?”周绮心中最藏不下话,哼了一声,说道:“你笑甚么,当我不知道么?你们想把我嫁给那个陈家洛。人家是宰相公子,我们配得上么?你们大家把他当宝贝儿,我才不希罕哩。他和我爹打的时候,面子上客客气气,心里的鬼主意可多着呢。我宁可一辈子嫁不掉,也不嫁笑里藏刀、诡计多端的家伙。”周仲英又好气又好笑,不住喝止。可是周绮不理,连珠炮般,一口气说了出来。
  骆冰笑道:“好了,好了!绮妹妹将来嫁个心直口快的豪爽英雄。这可称心如意了吧?”周仲英笑道:“傻丫头口没遮拦、也不怕七爷和文奶奶笑话。好啦,大家睡一忽儿吧,天亮了好赶路。”四人从马背取下毡被,盖在身上,在大树下卧倒。
  周绮轻声向父亲道:“爹,你可带着甚么吃的?我饿得慌。”
  周仲英道:“没带呀。咱们明儿早些动身,到双井打尖吧。”不一会,鼾声微闻,已睡着了。周绮肚子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身旁的骆冰似已入了睡乡,忽见徐天宏轻轻起来,走到马旁。
  周绮好奇心起,偷眼凝视,黑暗中见他似是从包袱中取了甚么物事,回来坐下,将毡被拥在身上,竟吃起东西来。周绮翻了个身,不去看他。哪知这小子十分可恶,不但吃得啧啧有声,而且频频“唔唔”的表示赞赏。周绮忍不住斜眼瞧去,不看倒也罢了,这一看不由得馋涎欲滴,饥火难忍,只见他手中拿着白白的一块,大口咬嚼,身旁还放着高高的一叠,分明是肃州的名产烘饼。原来他在杏花搂时去楼下一转,就是买这东西。周绮一路上和他抬杠为难,这时哪能开口问他讨吃,心想:“快些睡着,别尽想着吃。”岂知越想睡越睡不着,忽然间酒香扑鼻,这家伙无法无天,竟仰起了头,在一个小葫芦中喝酒。
  周绮再也沉不住气了,喝道:“三更半夜的喝甚么酒?要喝也别在这里。”徐天宏道:“成!”放下酒葫芦就睡倒了。这人可真会作怪,酒葫芦上的塞子却不塞住,将葫芦放在头边,让酒香顺着一阵阵风送向周绮。原来他在肃州杏花楼上冷眼旁观,见周绮酒到杯干,是个好酒的姑娘,是以这般作弄她一下。
  这一来可把周绮气得柳眉倒竖,俏眼圆睁,要发作实在说不出甚么道理,不发作哪里忍得下去,翻了一个身,将眼睛、鼻子、嘴巴都埋在毡被之中,但片刻间便闷得难受,再翻过身来,月光下忽见父亲枕边两枚大铁胆闪闪生光,一想有了,悄悄伸手过去取了一个铁胆,对准酒葫芦掷去,噗的一声,将葫芦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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