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战天涯-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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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姑娘“扑哧”一声笑了,那婀娜的身姿一阵乱颤,半晌,她才直起腰来:“你呀,真是开玩笑,谁不知左家有权有势,左公子又风流倜傥?”
“呸!再风流倜傥,还不是被女人缚住了手脚?”韩小铮故意试探着问道,他想知道曲姑娘口中的左公子是否就是左之涯。
曲姑娘道:“这倒也是,也不明白他这么一个人物,为何放着那么多名门闺秀不娶,偏偏要去找一个乡下丫头。”
韩小铮暗叫:“有戏!”他沉住气,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说道:“说不定那丫头真是漂亮得出奇,左老爷子拗不过那小子,所以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曲姑娘一点他的额头:“笨哪!恰恰相反,是左公子拗不过他爹,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韩小铮一听,更觉此事蹊跷,若是左之涯痴迷阿芸从而使左老爷子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答应亲事还有些道理,可现在为何是左老爷非得替自己儿子找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媳妇呢?
图财?图权?都不像,一个木匠有什么钱又有什么势?韩小铮转念无数,却仍是毫无头绪。
他忍不住道:“敢情这左老爷子是中了邪。”
曲小月——这名字还是通过掷骰子知道的——将一只手指竖在唇边,“嘘”地一声,悄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韩小铮不屑地道:“莫非左家是将眼线布满天下了不成?我在这儿信口说一句,又怎会传到他们耳中?”
曲小月指指北边那堵墙,然后道:“她,就在那儿!”
韩小铮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过来了,知道她所指的是段如烟,他大大咧咧地一躺,就横在床上了,然后道:“听见了又如何?左公子总不能在成了亲之后还来你们‘春风得意楼’吧?”
曲小月“哼”了一声,酸酸地道:“左公子昨夜不还是在她这儿?即使他不来,可他的银两还在的,现在他人不在,可你不还是不能找她么?”
曲小月一向自恃貌美,没想到最后还是不敌段如烟,所以她一直对段如烟怀恨在心。
就在她说话的当儿,韩小铮不知什么时候拉过了一床被子蒙头睡着了,还扯起了细细切切的呼噜!
曲小月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客人!终究还是少年习性!”
看韩小铮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知为何,她竟是感慨不已,大约是记起自己从前的日子了。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思路也模糊起来,眼皮慢慢阖上了。
正当她开始有些迷糊时,却被人用力一掌拍醒了,一惊而起,她才知道是韩小铮。
韩小铮从怀中掏出一锭大银子,估计有十两左右,他将银两往曲小月一递:“今日没带多少银两,就委屈你了。”
曲小月暗自窃喜,思忖道:“这家伙要么少了个心眼,要么就是大富大贵之人,这么坐上一阵子他就给了十两银子还说委屈了我!”
口中却温柔地道:“小公子还不明白我的一腔情意么?盼只盼你能常来看看姐姐,不要学那薄情寡义之人……”手却已接过了银子,这种话,她已不知对多少人说过了,并将继续说下去。
此所谓“二八娇娘巧样装,洞房夜夜换新郎。一条玉臂千人枕,一点红唇万客尝。迎来送往知多少?惯作相思泪两行。”
韩小铮附和着点了点头,曲小月又依在他怀里,吊着他的颈,清泪点点:“勿忘我,好吗?”
韩小铮“扑哧”一声笑了,他道:“大姐,逢场作戏而已,何必如此投入?”
说得曲小月讪讪的,心道:“终是个毛小孩,什么都不懂。”
韩小铮推开她,然后道:“多练练掷骰子,下回我再来找你玩。”
言罢,他反手带上门出去了。
曲小月嘀咕道:“还玩?”
韩小铮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开“春风得意楼”,他出了曲小月的门后,又在外面过道上转悠了一阵子,心中想道:“那小娘们知道给她的十两银子是从她自己那儿拿来的话,一定会气得发疯。”
他这么晃悠着来回,眼睛却不时地瞄向曲小月北边的那间屋子,那儿正是段如烟所居之处。
大概过了两盏茶光景工夫,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里边走出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举手投足间竟是风情万种!
韩小铮不敢怠慢,他立刻迎了过去,挡在那女子之前,施了一礼,方道:“姑娘,敢问段如烟小姐居于何处?”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尽管一闪即逝,却还是被韩小铮捕捉到了。
女人平静地道:“你找她何事?”
韩小铮略略压低了声音:“不是我找她有事,而是左公子让我找她。”
女人身子一颤,上上下下打量了韩小铮几眼之后,悄声道:“你进来。”
韩小铮便被女人引进了房内,女人反手又紧紧地拴上了门,看她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忧郁,韩小铮不由暗暗奇怪。
那女人为韩小铮奉上了一杯茶,方道:“你进来时可曾让人知道是来找我的?”
韩小铮心念一转,摇头道:“自然没有,我借口找曲姑娘才上来的。左公子他一再嘱咐要小心些。想必,你就是段姑娘吧?”
她点了点头,道:“你是左公子的人吗?”
韩小铮一笑,道:“不是,论起来,我是他表弟,不过我与他颇为投缘,虽然他比我大上一些,但我们却更像挚友。”
段如烟点头道:“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做下人的人,不知公子贵姓?”
韩小铮道:“不敢,敝姓赵。”
“原来是赵公子,左公子他……他为何不自己来……”
韩小铮心中“咯噔”了一下,暗道这话可不好回答,正踌躇间,段如烟已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是我不让他来的,若非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止,说不定今日他又会来这儿的,如此一来,我与他,也许会更为痛苦……”
她的眼中,竟有泪光点点!她的眼神,夹杂着幸福与哀伤,格外的楚楚动人。
韩小铮没想到段如烟对左公子竟是情真意切,心中不由一时没了主意。
莫非是左老爷子知道了左之涯与段如烟之间的事,为了他的家族名望,才会替左之涯找了阿芸,从而以阿芸来牵制左之涯,让左之涯断了与段如烟的这份情?
似乎这种解释是有些道理的,可为何左老爷子放着那么多名门闺秀不选,却去找一个乡下姑娘?
却听段如烟问道:“赵公子此来,左公子向你托付了什么事?”
韩小铮支吾着:“这……他……”他一时想不起该如何说才好。
段如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她惨然道:“赵公子但说无妨,即使是他……他负了我,我……也是不会负他的!”她的神情让韩小铮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于是,他便道:“左公子让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他心中分量最重的终是你!还有一些话,咬文嚼字的,我却记不清了,什么终风且暴,终风且买的。”
段如烟淡淡一笑道:“不是‘买’,是‘霾’,说的意思便是尘土飞扬的景象。”
韩小铮惊讶地道:“他为何要对你说尘土飞扬之事?”
段如烟又一笑,她的笑很淡,远不如曲小月那么甜,但她的笑容极有感染力,让人一见,如淋春风,心中杂俗之念,便会悄然而隐。韩小铮看得有些痴了。
段如烟似乎淡忘了韩小铮的存在,她忽然轻轻地吟了起来:“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傲,中心是悼;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吟着吟着,她的一双美丽的眸子里,渐渐有泪水涟涟而下,声音中也掺了抽咽之声。
韩小铮一下子慌了手脚,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地搓手。
段如烟的低吟之声显得那么幽淡如梦,其间之丝丝缕缕的哀伤让人神伤,韩小铮生平第一次领悟到了忧伤的力量,这是一种让人的心为之轻颤的力量。
“终风且噎,不日有噎,寐言不寐,顾言则噎,噎噎其阴,虺虺其雷,寐言不寐,顾言则怀!”
当吟唱完最后一个字后,段如烟将脸深深地埋于双手之间,她的身子颤如秋风中的寒叶,却不发出一丝抽泣之声。惟有泪,从她的指间不断渗出……
韩小铮无论如何没想到见到段如烟时会是如此情景,一时心乱如麻,堵堵的很不好受,他有心要劝劝段如烟,可一向伶牙俐齿的他今天却忽然变得木讷了,竟不知如何开口。
段如烟所吟念的,他一句也听不懂,但他能从她那略略有些发颤的声音中感受到许多的东西。
还是段如烟自己控制住了,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果然还记着我,爱着我,我知道我不该再祈求什么了,可我却总是不甘心!上天为何总是要让人经历悲欢离合、阴差阳错?我爱他,他爱我,可这又有什么用?一切的一切,都是可笑可悲……”
韩小铮忽然道:“段姑娘,左公子还对我说,日后他一定会想办法得到他真爱之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莫非,自己是想给段如烟那颗悲伤欲绝的心以暂时的慰藉?
他发现进了这间屋子之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的。
段如烟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抓得是那么紧:“他……真的这么说了吗?真的吗?”
韩小铮心一横,用力地点了点头。
段如烟本是兴奋的眼神忽然又暗了下去,甚至比以前更为黯淡,便如一颗飘逝于茫茫夜空中的星星。
她放开了韩小铮的手,略有些急切地道:“赵公子,你一定要让左公子抛弃这种念头,他爹根本不会给他机会的,只要他心中有我,这就够了。”
韩小铮心中暗道:“听她语气,似乎知道左之涯的某种打算。”
口中却道:“左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左公子执意要做什么事,左老爷子也是会顺着他……”
段如烟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爹,他爹是一个……一个可怕的人。”
她的眼中闪过一种奇怪奇异的神色。
然后,她突然道:“见了左公子,你便告诉他说我已忘了他,我……我不再爱他,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爱的就是钱财……”她的眼中又有泪下,却不肯擦去。
韩小铮道:“段姑娘何苦说这些违心之言?”
段如烟恳切地道:“望赵公子务必帮这个忙,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韩小铮看着她,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段如烟忽然又道:“我有一物,还要麻烦赵公子转交左公子,请赵公子稍候。”
言罢,她转身掀起一处门帘,进了内室。
韩小铮暗暗好笑,心道:“既然你说已忘了左公子,为何又让我转交东西?”正思忖间,他忽然听到了内室有一声轻微的“咔嚓”之声,然后便是一声极为短促的叫声,叫声一起即没,然后便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韩小铮愣住了,他不知道是否是听错了,等了片刻,内室还是没有声音,而段如烟却是迟迟不见出来!
韩小铮心中暗暗惊讶,隐隐有了一种不祥之感,他定了定神,轻轻地叫了一声:“段姑娘……”
没人答应。
韩小铮声音又提高了一点,仍是如此,他的额头上一下子便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壮了壮胆,他悄悄地走近内室,然后将门帘轻轻掀起,往里一看。
这么一看,他几乎叫出声来,叫声已到喉咙口,硬是让他生生咽了下去!他的右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段如烟竟已被一条白绫悬于屋梁之上!她那张本是极为美丽的脸已经苍白如纸!她的嘴角处,已有一缕血丝渗出!
韩小铮觉得自己的思想已飞离了自己的躯体,在那一瞬间,他不会想了,脑子里空洞洞的一片,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少顷,他终于回过神来,却仍是手足失措,他不知是该借机溜走,还是救下段如烟。
蓦地,他脑中亮光一闪:“不对,即使她要自杀,也该把东西交给我之后再自杀呀!”
如此一想,他那双已僵硬的双腿终于可以动一动了。
他想把段如烟抱下来,却又担心自己力气太小抱不动,说不定段如烟会一下子栽在地上,那时众人一定会被声音吸引过来,那时,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
可无论段如烟是否已死,他都要试着救救,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本来他到“春风得意楼”是为了对付她与左之涯两人的,没想到现在他反而要救段如烟!
想了想,他找来二张椅子,一张放在段如烟的脚底下,另一张与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