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色千寻-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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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张,仿佛正要朝天鹅啄去。天鹅失去平衡,翻滚下落,欲做挣扎。背景是茫茫的湖水,芦荻隐约,更显气势磅礴。
众人频频点头叫好,就连玄宗皇帝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力士,让他们把千寻的画呈上来。”
“是,陛下。呈回纥画作。”
千寻的画不大,仅由一个画童送了上来。待到轻纱掀起,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喧闹的大殿上忽然间又陷入沉默,可是稍顷,比刚才还要沸腾的议论声一涌而起,谈论着眼前奇怪的画。
“她画的什么呀?”
“看起来很像是南方进贡来的洛神花。”
“连花草树木都画不像,还敢主动提出代表回纥与我大唐比试绘画?”
“是啊!你看她画的,一片一片的,颜色都没有晕染开,哈哈,还不如我家三岁的小孙儿呢!”
“就是,咱们这些人随便上去一个都比她强啊!这次比试,自然是我们大唐赢了!”
“对,大唐赢了!大唐赢了!”
画家景千寻深沉地睡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已经与她无关。
频伽低头望着千寻的睡颜,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也已经与他无关。
坐在高台之上的玄宗皇帝面色悱恻,忽然抬起手臂。
喧闹的麟德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力士,你去,拿着那幅画后退十步。”
“是,陛下。”
大殿之上,此刻就只能听得到高力士走下高台时脚步与地毯轻微摩擦的声音。他接过画童手中的画,缓缓后退了十步。
众人诧异地望着玄宗皇帝,试图想要揣测他的心思。不一会儿,玄宗的眼眸湿润了,他转而望着躺在频伽怀中疲惫睡去的千寻,目光一阵炽热与坚决。
倚在玄宗怀里的杨贵妃嘴角微动,泪,依然跌落,沾湿了皇帝明黄色的衣衫。
“罢了,罢了。”玄宗皇帝苦笑道,“频伽!”这一声音量不大,可是在静默无声的大殿上却显露出了毋庸置疑的坚决与压迫。
“在。”频伽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玄宗皇帝会突然点到自己的名字。他赶忙示意茶壶盖扶着昏睡的千寻,自己起身走到高台之下。
“你回国吧。告诉你的母亲,她养育了一个好儿子!也告诉你的母亲,千寻是一个好儿媳!恭喜你!回纥胜了!”
频伽不动声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的神情。望着玄宗的,从来都是平静无波的蓝眸终于闪现过一道钦佩的光芒。这个老迈的皇帝终于第一次让他看到了帝王的果决与坦荡。
杨贵妃轻拭泪痕,站起身走下高台,朝向玄宗皇帝盈盈叩拜。
“爱妃这是……”
“陛下!玉环斗胆,想要跟您要去了这幅画。”
“爱妃想要这画?”玄宗迟疑问道,“为何缘故?”
“陛下!臣妾看这幅画的时候,总是心痛得想要落泪。在臣妾眼里,这不是一幅单纯地描画洛神花的画。那一朵朵形态各异的洛神花就像是您不同表情的面庞。快乐的、悲伤的,风发的、沮丧的,豪迈的、温存的。那里面有少年时的陛下,青年时的陛下,中年时的陛下,还有如今的陛下。每一朵鲜红的花都是您的生动表情,看到它,就如同陛下您就在我面前一样!”她想想着自己心底的那抹颜色,动情地说道。
“爱妃。”玄宗的神情激动莫名,问道,“真的吗?你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朕?”他的爱妃呀!不愧是他一直宠爱的女人,从这幅画中竟然读出了与他一样的情感。只不过,他看到这幅画时心里想的是他的姑母。
“是的,陛下。”杨贵妃直视玄宗皇帝的眼眸,坚定地回答道。
“好,力士!这幅画就赐给贵妃娘娘了,你一会儿就送过去!”
“陛下,这画儿还没有名字。请陛下赐名。”高力士说道。
“名字?”玄宗望着依然昏睡的千寻,沉思片刻说道,“古有绝世美文《洛神赋》,今有传世之画《洛神赋》。两个瑰宝均在朕的手中,岂不妙哉!”
那幅画作就此有了一个流光溢彩的名字。创作它的人仍在梦中,毫不知情。画里,一丛矮树,十几朵洛神花,却是把千寻所能感悟得到的所有人类情感全部挥洒其上。每一朵花,都是人类最珍贵的某种情感。整幅画,情感丰沛得令人心灵都为之颤动!只要是看得懂这幅画的人,你都会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惦念的人。玄宗看懂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承认大唐的落败,心甘情愿地被这幅画所征服!
频伽早已回到座位上,从茶壶盖手中接过千寻酥软的身子,紧紧地揽在怀里。或许用力太大了,千寻的眉头皱了皱。那里,刚好沾染着一滴红色颜料,因为体温的缘故干涸成了魅惑的印记。
频伽伸出手,用拇指指肚在上面来回摩挲,唇畔溢出浅笑,“好好地睡一觉吧。明天,等到梦醒时我们就会出发,回到我们永永远远厮守一生的土地!”
众臣看到此时,方才明白这绘画的比试竟是又让回纥赢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奉承皇帝的决断呢还是该遗憾大唐的惜败。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就连自诩能臣的杨国忠也被玄宗皇帝和自己的妹妹搞迷糊了,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一场喧闹到此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玄宗站起身子,想要宣布晚宴结束,没等他站稳,一团刺目的红色便如同幽灵一般来到大殿上,平静说道:“儿臣见过父皇。”
是永乐!是穿着了一身茜素嫁衣的永乐!
“永乐啊,你、你这又是做什么?好端端的穿什么嫁衣?不像话!还不赶快退下!”玄宗皇帝脸色大变,心想这永乐被自己宠得太不像样,竟然穿着嫁衣在众臣面前胡闹。
“不!儿臣不会退下!除非父皇答应儿臣的请求!”
“请求?什么请求会需要一个唐朝的公主,而且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公主穿上新娘的衣服闹到这里来?永乐,不要让朕对你失望,快退下!来人,把公主给我带下去。”玄宗怒道。
“不!儿臣一定要父皇答应儿臣的请求,否则,您今天将会看到儿臣比这嫁衣还要红上百倍的鲜血!”说完,一把明晃的匕首横立在瘦弱的脖颈间,脸上,印刻着决绝的神色。
“你!”玄宗气得语塞,好一会儿才道,“好,你说!”
“儿臣恳请父皇赐给儿臣一个驸马!”
“什么?”玄宗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任性至极的女儿。
在座的所有文武都失去了冷静的心情。他们纷纷望着怀抱着千寻的频伽,对于公主如此执着的求爱不敢抱一点希望。难道他们骄傲的公主要跟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平起平坐,共享一个男人吗?
“是的。您没有听错,父皇,请您赐给儿臣一个驸马!”在众人倒抽气的声音里,永乐重复着自己坚决的要求。说话间,匕首已经在皮肉间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永乐,你、你不要这么任性。”眼看着永乐绝非恐吓,玄宗的话软下许多,“驸马又不是个东西,你说要,朕就给你了。最起码,你要问问那个人的意见吧。”
“好,这是父皇说的,只要他同意,您就不会反对是吗?”
“是,是,只要他同意,朕立刻下诏宣布你们的婚事。”
“谢父皇!”永乐收起匕首,站起身朝频伽走去。脸上仍是平静无波。仿佛今天她所做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
所有的人包括玄宗皇帝在内,无不担忧地望着她,几乎所有人都预见到了永乐求婚的失败。忽然间,对那个走向频伽的茜素身影充满了无限惋惜。
“王子殿下。”永乐冰寒的眼眸直望进频伽的蓝色深渊。
“永乐公主。”频伽迎接着她的逼视,拇指指肚却是没有停止在千寻额际的摩挲。
怀中的人儿打了个寒颤,转醒过来,“频伽,我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问道,显然,清醒还没有占据她的意识。
“就睡了一会儿。怎么,冷吗?”说完,揽住千寻的手臂又缩紧了一些,“再睡一会儿吧。明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千寻懵了,刚才的赏画一事她错过了,此刻还搞不清楚状况。
“对,回家。”
高台上一身明黄的玄宗皇帝,他面前一身茜素的永乐公主,还有四周环伺的唐朝文武们。所有的人眼见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温情脉脉。愤怒,悄悄弥漫在麟德殿内。
“王子殿下!”永乐提高了声音,几乎尖叫着说道。
“公主殿下!”频伽毫不示弱,大声喊道。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充满了敌对的火药味儿。
“王子,今天永乐想要成为回纥的新娘,不知道王子意下如何?”“这是回纥的无上荣幸,频伽岂有反对的理由?”
众人惊呆了!难道这频伽王子答应了公主的求婚?怎么可能?“很好,那么就请频伽王子为我亲自主婚!如此,我的回纥夫婿才会心安。”
什么?永乐要嫁的人不是频伽?而是另外一个回纥男子?所有的人都傻了,除了彼此心知肚明的永乐和频伽。
“大唐公主的婚礼,频伽主婚是莫大的荣幸。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吐出这两个后,永乐突然扬声道,“扎洛,你可以出来了。”
所有的人都看着永乐公主视线所及的地方,在那昏暗的殿门外,晃动着一个修长的身影。那身影有些歪斜,走进来的时候晃动不已,似乎在拼尽全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
一道道研判的目光尖锐地刺在同样身着暗红色新郎装男子的脸上。那张英俊的面孔浮现着一抹让人看不透的红润,睫毛低垂着,盖住了浅浅的浅灰色。扎洛,那个寒冷夜晚享受了人世间最激情一夜的男子大概永远也想不到:那极致欢爱后的悲凉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烙印,再也无法去除!
扎洛走得很慢,慢到可以让所有人都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个遍的程度。终于,来到永乐的面前。终于,来到玄宗皇帝面前,得以让他仔细地看看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亲自挑选的夫婿。
这男子,绝不是永乐自己看上的驸马!究竟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永乐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玄宗皇帝心痛地望着永乐,作为父亲的伤心袭扰上来。
“父皇!”永乐拉着扎洛的衣袖,两人双双跪了下去,“请父皇允许我们即刻成婚!”
“什么?永乐,你当真疯了不成?”玄宗拒绝道,“永乐,父皇可以同意你们的婚事,但是绝不能在今晚。你是一个公主!婚姻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呢?”
“父皇!”永乐高喊着,手中的匕首划向手腕,顿时,血滴滴落在地,刺目非常!
“永乐!”玄宗皇帝浑身都泄了气,无力地坐在高台上,伸出手挥舞着,“罢了,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好了!父皇不管了。父皇也管不了了!”养育儿女这是要做什么呢?为什么要让朕如此伤心?
“谢父皇!”永乐平静的脸上再也难掩住一丝心痛。她重重地叩拜下去,额头与地面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公主。”扎洛终于开口说话了,“您的手在流血。”说完,他撕下自己的衣摆,仔仔细细地缠绕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永乐的心在滴血!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频伽?为什么那个男人偏偏是你?为什么?再看向站立一侧的频伽,永乐的心顿时又凝固了,脸上仍旧挂着平静如死寂的神情。
“请王子为我们主婚!”永乐转过头朝乐队轻喊,“李龟年?”
“臣在!”唐朝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乐师李龟年站了出来,等候永乐的指示。
“让你的乐队演奏出世间最快乐的音乐,让我的婚礼成为星空下最幸福的时刻!”
“是。公主。”李龟年走了回去,对着全体乐师做了几个手势。紧接着,欢快、喧闹的乐声传了出来,回荡在宫殿之中。
“王子,请主婚!”
于是,大唐历史上最荒唐的婚礼出现了。玄宗皇帝的小女儿,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出嫁了,并且为自己挑选了一位最不可思议的新郎。那幸福的新郎只不过是回纥的一个普通侍卫,普通到那晚后频伽特意问过茶壶盖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随后扎洛的遭遇再一次印证了一个不变的真理: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存在阶级差异的。尽管有时候不顾一切地丧失理智的爱情能够冲破这个枷锁,可是他却不曾拥有这样的幸运。
礼成!
永乐长久地跪在玄宗面前,眼眶红润,低语着:“永乐谢谢父皇的恩准!”
玄宗无力的身子一颤,在眼眶中滚动的泪珠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永乐,你出嫁了。出嫁就要从夫,知道吗?”
“嗯,我知道。”永乐的泪再也忍不住奔流起来。
“我唐玄宗的女婿可不能是庸庸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