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帘柳落-第6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流苏摸了摸鼻子,她确实不知。以前在宣府时,流苏没嫁过去之前,宣老夫人是会记着替儿子祝寿的,宣老夫人死去后,流苏过的顺风顺水,也就没有在这上面花心思,宣墨也不提,她自然不知道了。
她问:“那后日会有宴席罢?”
“自然,届时后宫姐妹和大臣都会去祝贺——你去吗?难道他没通知你?”
流苏摇摇头,宣墨确实没有告诉她,估计他知道发生那样的事情以后,他们连平淡相处都做不到了,所以也索性不通知她,通知了她也不会去。
其实流苏知道,那夜发生的事情,她也要负一定责任,何况宣墨第一次在她面前哭的如此失态,那双微红的眼睛总在她脑里徘徊。事后她又说了那么重的话,不用想也知道宣墨肯定不好受。既然是他生辰,那她也送件寿礼罢,算是宽慰宽慰他。
想到这里,她说:“我不去宴席。不过我有样礼物要送他,届时你替我转交了罢。”
唐络疑惑的看着流苏,后者笑的很神秘。
………
宣墨看着底下的莺歌燕舞甚为头疼,当上皇帝的附赠物品便是自己的一切都被打听的清清楚楚,他还未开口,礼部却早已开始筹办寿宴。
他百无聊赖,随手拨弄着一边的寿礼,不外乎是些奇珍异宝,高雅一些的,就送不可多得的茶叶或者珍奇的砚台,俗一些的,就是些金器玛瑙了。妃嫔们的寿礼,无非都是些亲手绣的荷包香囊手绢,或者如此刻底下坐的那一位他叫不出名字的嫔妃,献首曲子。
唐络对身边的丫鬟耳语了几句,小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了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上来,小丫鬟带着太监走到高受良面前说了些什么,高受良往唐络这边看了一眼,见唐络微微点头,便接过了小太监的托盘,轻轻放到宣墨面前。
宣墨甚不在意的瞥了一眼,那托盘里是一个盅,估计也是饮品什么的。他问:“这是什么?”
“是一位娘娘献给圣上的寿礼。”
宣墨皱眉,又是哪一个不安分的,想出这么一个法子企图得到他的注意?
高受良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皇上一尝便知。”
宣墨在掀开盖子的那一瞬间,手指颤抖。那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蛋羹,可是宣墨的眼神却像是盯着绝世珍宝一般,他心里默默祈祷:会是她么?舀了一勺放入口里时,全身竟然紧绷的像是喝什么毒药。
而后,他严肃的脸色轻缓下来,放松下来,眼里甚至带着笑意。
高受良也笑意盈盈:“皇上,是凌姑娘亲自下厨做的,凌姑娘说,她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纵是有皇上也不稀罕,只能做了这个权当寿礼。虽然是十分不值钱,但是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宣墨连连点头:“朕,甚为喜欢。”
………
流苏不知道一般宫中的宴席要为时多久,但是当她看到略带醉意的宣墨脚步虚浮的跨进门时,还是骇了一跳。这宴席才进行了多久啊,他这个寿星就抛下一堆妃嫔大臣跑过来了?
宣墨摇摇晃晃的走到流苏面前,莲喜连忙要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他蹲下身子与流苏齐平,傻乎乎的笑,问:“流苏,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算是吧。
宣墨一把搂住流苏的腰,整个人就往她身上蹭,流苏正要一把推开,却在听到他的喃喃以后僵住了。
“流苏,流苏,你不知道,我日日想你想的快疯了,却日日不敢见你……”
“……”早知道这碗蛋羹会引出他如此诡异的行为举止,她就不应该做。
宣墨还是傻笑,小心翼翼的从贴身的中衣口袋里摸出一个什么物件,就往流苏头上插:“流苏,流苏。这支簪子,你不要的簪子,我再送给你。你不能不要它了……”
流苏被他笨拙的动作扯的头皮生疼,气又气不得,只能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戴着的。”正是那支碧玉簪,流苏自被带回宫后就扔在角落不管的,不慎把一个角跌碎了。却不知道几时被宣墨拿去,现在包了镶银,修复的很精致。
宣墨脸上一层红潮,估计喝高了。流苏唤来了高受良,命他把宣墨带回宫好生伺候。看着夜色里宣墨扶着高受良脚步不稳的走了,流苏苦笑一声: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她这蛋羹一送不要紧,要紧的是送出了宣墨又恢复了以前雷打不动的日日报到。两人都绝口不提那夜的事情,都是粉饰太平的高手。
不过两个当事人揭过这事不提,不代表事情就真的没发生。所以当两个月后的某日,流苏正在看书,突地感到一阵恶心时,她知道,报应来了。
她遏制不住的干呕了几声,宣墨连忙扔下棋局过来,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午膳不干净?”
流苏看了他一眼,淡淡说:“没什么,可能看书看多了头晕恶心罢。你别担心。”
宣墨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看书会看的吐么?她看的可是经书哪。他不搭理流苏,转头让高受良去叫太医。
流苏紧张的握起拳头,怎么办?会不会真的有了?她要怎么面对,怎么处理?想瞒是瞒不过去了,那么宣墨又会如何看待?
思绪千回百转间,一把年纪的杜太医气喘吁吁的来了,凝神把脉,而后朝宣墨做了一个揖,宣墨很紧张,他是紧张流苏又被人下毒;流苏也很紧张,却是紧张自己腹中是不是真的有了小生命。两双眼睛都凌厉的瞪着杜太医。杜太医抹了一把汗,说道:“恭喜皇……少爷,凌姑娘没有大碍,乃是怀孕一个半月有余了。”
流苏紧握的拳倏地松开,心里竟是一片茫然,半点情绪也无。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这个孩子来的如此不合时宜,她要怎么面对,她要以怎样的心情来迎接这个小生命?
相比起流苏的茫然,宣墨却在颇为费解的弄懂了杜太医的意思以后,欣喜的满屋子乱转。一会儿想冲过去抱住流苏,又担心动了她的胎气收回手,一会儿又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流苏的肚子,行为举止极其幼稚。
杜太医也很开心,这次这个,总应该是龙裔了罢。他研磨开方:“老臣这就开几副安胎药,如今母亲和孩子都很健康,无甚大碍。”
宣墨的心如今还在狂跳,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几乎冲昏了头,只想抱着流苏和他们的孩子生生世世不放手,他握着流苏的手,笑容满溢:“流苏,流苏,你听到了没?我们的孩子!你有我们的孩子了!”
流苏看着眼前这张欢欣异常的笑颜,勉强勾了一下唇角,鼓足勇气,终于说出口:“宣墨,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宣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此刻看来分外讽刺,他沉下脸,突然又漫开来一个悲伤的浅笑:“你还是不原谅我,你不原谅我,所以你连我们的孩子也不要……呵,我怎么会这么傻,我怎么会以为我们回到了从前……”
流苏别开眼睛不去看他:“宣墨,你不要这样。清儿才刚刚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现在这个孩子,我,我接受不了……”
宣墨有些激动:“流苏,也许这个孩子是清儿回来找我们了呢,你把他当做清儿好不好?流苏,算我求你了……”
流苏沉默,不做回应。
宣墨慢慢站起来,嗤笑了一声:“就因为他是我宣墨的孩子,所以你才不要罢。凌流苏,你记住,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他的骨血有你的一半,他也是你的孩子!”
半晌,又隐忍着丢下一句:“无论你要不要,我都不会不要这个孩子的,你好自为之。”然后掉头就走,他害怕再去看流苏的眼睛,他克制不住的又对她说了狠话,说了伤害她的话。他不想,他不想这样的。
可是流苏,你怎么能不要我们的孩子?
柒拾捌
春寒料峭的时节,惊蛰还未到。
灰蓝色的天空里突兀几道狰狞的痕迹张牙舞爪,定睛看了,方晓得不过是几枝干枯的褐色树枝横生入天。
白玉石阶沁凉如水,被一方暗蓝色的锦绣衣袍夺去了颜色。
石阶上立着的雅致清俊的男子,头戴着白玉冠冕,身姿俊逸,背着双手遥望远处模糊不清的暮霭。
远处一阵小跑的脚步声细碎响起,圆脸和气的宦官气喘吁吁的跑到那男子跟前,抖着一领黑狐裘披风小心的披上男子的肩。服侍完毕,立刻退开去,敛眉垂首说道:“皇上,春寒料峭,请保重龙体。”
宣墨似未所闻,只看着远处,低声说道:“大约不会再有人,像朕一样……”最后的几个字像是被风吹散在空中,徒留语意模糊的断句。
高受良听闻这句话,心里一惊,稍稍抬头观察宣墨的脸色,心内踌躇着该怎生回答方能滴水不漏,却听到宣墨清醇温和的语调响起:“……罢了,去晚蔷园罢。”
高受良慌忙答应一声,紧随着宣墨走出白玉砌的九曲回廊。
走出廊外,顿觉脖颈一凉,高受良抬头一看,这天竟无声无息的下起了不大不小的一场雨。春雨如牛毛杂乱,软绵纷乱的交错着,扑上人的面颊。远处的亭台楼阁都想笼着一层面纱,看不真切。
高受良动作迅速的撑开明黄的油纸伞,躬着腰举着手,挡在前方走的男子头上。却感觉伞被人微微一推,宣墨淡淡道:“这雨不大,不用打伞,朕在雨里走走。”
高受良举着的手迟迟不敢收回,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道:“皇上,您的龙体……”
宣墨脚步微微滞了下,声音仍是淡淡的,懒懒开口:“把伞收回去罢。”
高受良因这语调中似是心灰意冷的倦意,终于收了伞。
待走到晚蔷园时,宣墨身上黑狐裘披风的毛领已被打湿,一缕缕并在一起。
高受良看了看园门,此刻紧紧闭着,那晚蔷园三个天子御笔亲书的大字,仿佛并不想被主人拿来炫耀,此刻被覆盖在四季不枯枝叶繁茂的爬藤里,只留出了几个角。
高受良上前拍了拍园门,立刻有丫鬟应身打开了门,乍见了宣墨,立刻屈膝行礼道:“皇……”
字才刚出口,宣墨便轻轻的瞥了她一眼。只不过一眼,那丫鬟脸色惨白,冷天里,额头上竟然密密麻麻出了汗,屈着的膝盖也微微颤抖着,失措的声音里掩不住惊慌:“给……少爷请安。”
高受良怜悯的瞥了那丫鬟一眼,心想:忒没眼色了,竟然犯了晚蔷园的大忌,也不知会落个什么下场……
这念头不过脑子里轻飘飘的掠过便被置之脑后,高受良不再理会那丫鬟,恭敬的对宣墨说道:“少爷,还是先进去罢,雨愈发大了。”
宣墨点了点头,跨了进去。入目所见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致,仿佛不过昨天。可是自己,却像是已失掉半世年华。
园中葡萄架下有丫鬟扫着落下的草叶枯枝,见了宣墨,纷纷屈膝行礼,齐声说道:“给少爷请安。”
宣墨不耐的抬手免礼,问道:“夫人呢?”
立刻有伶俐的丫鬟回到:“夫人在里屋看书呢。”
听闻这句话,高受良知趣的退守一旁,不再跟随。只有宣墨急切的脚步不停的走向里屋,那方暗蓝色的锦袍很快消失在珠帘后面。
推开虚掩着的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迎面一股细细的暖意熏人欲醉。房中鎏金兽脑炉里的火炭烧的正旺,脆裂轻微的爆炸声在静谧的室内响起。屋内开着一小扇窗,春雨随着风斜斜的刮进来,撩得淡紫色的鲛绡纱帘幕开开合合。
紫檀大床上铺着厚厚一层浓熏绣被,床上的女子宽松的披着浅绿盘金彩绣罗服,一把青丝散在脑后,斜倚在床头看着书。听到宣墨进来了,置若罔闻,依旧看着她的书。
宣墨解开披在肩上的披风,随意搭在椅背上,也在床边坐下,轻声问道:“流苏,在看什么书?”
流苏连睫毛都未曾颤动,随意的继续浏览书页,待慢慢翻过那一页,才无声的把书皮翻过来给宣墨看。
是苏悉地经。
宣墨神色有些黯然,流苏又转回书皮,漫不经心的随意翻了几页。
两人都没开口。宣墨本不是多话的人,流苏又实在无话可说,于是默默的相对无言。
良久,宣墨才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近日进了一批锦州织造进贡的明丝缎子,改天你去看看,若有喜欢的颜色花样,挑几匹罢。婚事要近了,嫁衣也该准备了。”
流苏依旧无言,敷衍的点了点头。大约是乏了,把书一扔,也不管床边的人,躺下闭目养神。
宣墨似乎是很习惯了,替流苏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到窗边看雨。雨势已然十分大了,沿着屋脊滑落的水滴串成了一条白链,砸在积水潭里四溅开来,留下短促而凌乱的痕迹。
他悄无声息的盯着窗外的雨看了很久,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久到流苏以为他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