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老虎-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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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道:“他是个跛子,别人都叫他胡跛子。”
花月轩里发生的每件事,胡跛子都看得很清楚,因为他一直都在这里。
唐紫檀他们还没有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来了,带着一个从别人家里“借”来的核子来
了。
一个慈祥的老祖母,带着自己的小孙子来游春,走得累了,就进来喝杯茶,吃点零食点
心,本来是绝不会引人注意的。
他能够想到用这种法子来作掩护,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得意。
他相信别人绝不会看见他的,他却可以看得见别人。
唯一的遗憾是,这孩子太喜欢哭,哭得他心慌意乱。
唐紫檀看见他时那种眼色,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幸好轩辕一光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所以,一直到那时候,他还是认为自己很安全。
想不到事情竟有了他完全无法预料的变化,更想不到赵无忌居然看出了他的破绽。
幸好他遇事临危不乱,随机应变,用这个好哭的核子挡住了赵无忌。
眼看着他已经可以安全而退,远走高飞了,想不到,半路上又杀出了一个李玉堂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李玉堂会对他下毒手。
贝到赵无忌伸出手,表示愿意和李玉堂交朋友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要大笑,又几乎忍
不住
要大哭。
因为只有他知道跟这个人交朋友是件多麽可怕的事一因为他们本来不但是朋友,而且远
比朋友更亲密得多。
只有他才知道,这个李玉堂,就是唐玉!
鄙惜现在他就算想把这个秘密告诉赵无忌,也已经说不出来了。
他相信赵无忌迟早总会知道这秘密的等到快死的时候就会知道。
胡跛子下了最後一口气的时侯,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一块石头掉进泥淖里。
轩辕一光忽然站起来,走出去。
他受不了这种事,但是他偏偏又忍不住要回过头来问:“你算准唐玉一定已来了?”
蛀爸承初。
轩辕一光道:“现在唐玉的人呢?”
无忌道:“不知道?”
轩辕一光道:“你好像根本就不想去找他。”
无忌也承认:“因为我根本就找不到他。”
轩辕一光道:“你准备怎麽办?”
无忌道:“我想找一个人却找不到的时候,通常只有一个办法。”
轩辕一光道:“什麽办法?”
无忌道:“等着他来找我。”
表影四月初六,阴。
赵无忌悄悄的回到了和风山庄。
他本来并不准备回来的,可是考虑了很久之後,他的想法敢变了。
他想念凤娘,想念千千,想念那些对他们永远忠心耿耿的老家人。
这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就像是一盆温水,虽然能使人暂时忘记现买的痛苦,也能使人松弛
软弱所以他一直在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去想他们。
鄙是在夜深梦回,疲倦失意时,这种思念却往往会像蛛丝一样突然把他红住,红得好
紧。
只不过这并不是让他决定回来的要原因。
他并没有听到凤娘和千千的消息但是他已约感觉到她们都已不在这里。
那天“地藏”带着凤娘到那密室去的时候他没有看她。
他不敢回头去看。
因为他已隐约感觉到“地藏”带的这个人一定是他亲人。
他生怕当时会变得无法控制自己他不能让地藏”对有一点戒心。
现在他终於回来了,悄悄的回来没有惊动何人。
这时正是黄昏。
和风山庄本身就是个值得怀念的地方,尤其是在黄昏,更美如图画。
和风山庄和上官堡完全不同,也和云飞扬驻节的“飞云庄大风堂”不一样。
大风堂的建鹰扬飞发,庄严雄健,鲜活的反映出云飞扬那种不可一世的雄心伟抱。
上官堡险峻孤拔,在简中隐藏着一种森冷的杀气。
和风山庄却是个幽雅而宁静的地方,看不到一丝雄刚的霸气,只适於在云淡风轻的午
後,夕阳初斜的傍晚,静静欣赏。
所以一直独身的司空晓风,除了留守在大风堂的时候之外,总喜欢抽瑕到这里来作几天
客,一旱受几天从容宁静的幽趣。
鄙是自从赵二爷去世,无忌出走,千千和凤娘也离开了之後,这地方也变了。
巴像是一个人一样,一座庄院也会有变得衰老憔悴寂寞疲倦的时候。
尤其是在这种阴天的黄昏。
每当阴雨的天气,老姜关节里的风湿就会变得像是个恶毒和善妒的妻子一样,开始用各
种别人无法想像的痛苦折磨他。
他虽然受不了,却又偏偏甩不脱。
今天他痛得更厉害,两条腿的膝盖里就像是有几千根尖针在刺,痛得几乎连一步路都不
能走他想早点睡,偏偏又睡不着。
巴在这时候,无忌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走进了他的小屋。
老姜立刻跳起来,用力握紧他的手:“想不到你真的回来了。”
贝到老姜满眶热泪,无忌的眼泪几乎也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以前他总觉得老姜太迟钝,太顽固,太噜苏,甚至有点讨厌。
鄙是现在他看见这个讨厌的入时,心里却只有偷快和感动。
“你走了之後,凤姑娘和大小姐也走了,直到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自从那天司空
大爷找了一个叫曲平的人来,她们..,.:”
听着老姜正喃喃的诉说,无忌心里也觉得一阵刺痛。
她们到那里去了,为什麽至今消息全无?
那天“地藏”带入秘室的人,难道真的是凤娘?
老姜彷佛也已感觉到他的悲痛,立刻展颜而笑,道:“不管怎麽样,你总算回来了,我
本来还不信,想不到你真的回来了。”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两遍。
无忌忍不住问:“有人告诉你,我会回来?”
老姜道:“你那位师妹和那位朋友都是这麽说的,说你最迟今天晚上一定会到家。”
无忌没有师妹,也想不出这个朋友是谁。
鄙是他不想让老姜担心,只淡淡的问:“他们是几时来的”
老姜道:“一位昨天下午就到了,你那位师妹来得迟些。”
无忌道:“他们是不是还在这里?”
老姜道:“你那位师妹好像身子不大舒服,一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睡了一天,还
不许我们打扰。”
他又补充着道:“我把司空大爷常住的那间客房让给她睡了。”
无忌道:“我那位朋友呢?”
老姜道:“那位公子好像片刻都静不下来,不停的到处走来走去,现在...,;”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脸上忽然现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就好像有人用一块乾泥塞住了他的
嘴。
无忌双眼盯住他,再问:“现在他到那里去了”
老姜还在犹豫,彷佛很不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却又不能不说:“我本来不让他去的,可
是也一定要去,非去不可。”
无忌道:“去干什麽”
老姜道:“去打鬼。”
无忌尽量不能让自己露出一点会让老姜羞愧难受的样子。
他看得出老姜昀表情不但很认真,而且真的很害怕。
鄙是这种事实在太荒谬,他不能不问清楚:“你是说,他去打鬼?”
老姜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相信的,可是这地方真的有鬼。”
无忌道:“这个鬼在那里?”
老姜道:“不是一个鬼,是好多个,就在凤姑娘以前住的那个院子里。”
无忌问道:“这些鬼,是什麽时候来的?”
老姜道:“凤姑娘走了没多久,就有人听见那地方夜里时常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
甚至看得见灯火和人影。”
无忌道:“有没有人去看过。”
老姜道:“很多人都进去看过,不管是谁,只要一走进那院子,就会无缘无故的晕过
去,醒来时候不是被吊在树上,就是躺在几里外的阴沟里,不是衣服被剥得精光,就是被塞
了一嘴烂泥。”
他说的是真话,是真的在害怕,因为他也有过这种可怕的经验。
无忌已经可以想像得到,刚才他睑上为什麽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
老姜道:“他们对我总算客气些,既没有把我吊在树上,也没有剥光我的衣服。”
鄙是,他嘴里一定也被塞了一嘴泥。
他跳过一段可怕的经历,接着道:“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张纸条。”
纸条是一种少见的黄裱纸,上面写的字歪斜扭曲而古怪,意思很明显“人不犯我,我不
犯人,互不侵犯,家宅安宁。”
每个人都希望家宅安宁,就算与鬼为邻,也可以忍受的。
这些鬼倒的确很解人类的心理。
无忌道:“鬼也有很多种,这些鬼看来不是恶鬼。”
老姜道:“不管是那类鬼,都有种好处。”
无忌道:“什麽好处?”
老姜道:“鬼不会骗人,只有人才会骗鬼。”
无忌苦笑。
这也是真的,任何人都不能否认。
老姜道:“只要我们不到那院子里去,他也绝不出来,从来都没有动过别地力的一草一
木。”.所以他们也从来没有再到那院子里去过。
无忌了解这一点,他绝不怪他们,如果他是老姜,他也绝不会再去的。
他不是老姜,所以他一定要去看看,不但去看看那些鬼,也去看看他那个朋友。
阴雨的天气,黄昏总是特别短,忽然间天就黑了,冷飕飕的风吹在身上,令人觉得春天
彷佛还很遥远。
无忌避开了有灯光的地方,绕过一条幽静的回廊,从偏门走入後园。
他不想惊动别人,而且坚持不让老姜陪他来。
有很多事都不能让别人陪你去做,有很多问题都必须你一个人单独去解决。
他不信世上真的有鬼,可是他相信世上绝对有此鬼更可怕的人。
有时候一个朋友远比一群鬼更危险。
他一向不愿别人陪他冒险。
庭园深深,冷清而黑暗,昔日的安详和宁静,现在已变成了阴森寂寞。
自从他父亲死了之後,连这地方都似乎已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但这里毕竟是他生长的地方,有太多令他永难忘怀的往事。
夏日的蟋蟀,秋日的蝉,春天的花香,冬天的雪,所有欢乐的回忆,现在想起来都只有
使人悲伤。
他尽二不去想这些事就算一定要想,也不妨等到明天再想。
他不愿意让任何一个活着的人,看见他的软弱和悲伤,也不愿让任何一个儿看见。
凤娘住的那院子,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几乎是完全独立的,无论从那里走过去都很
远。
她父母的丧期一过,赵二爷就把她接到这里来了,在他们还没有成婚之前,她当然要和
无忌住的地方保持一段距椎。
鄙是无忌当然不会没有来过。
以前他来的时候,只要一走过桃花林旁的那座小桥,就可以看见她窗口里的灯光,灯光
下的人影。
那窗口在小楼上,小楼在几百竿修竹,几十株悔花问。
那人影总是在等着他。
现在他又走过了小桥,桃花已开了,桃花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冷笑。
在一个黑暗凄凉的阴天晚上,在一个阴森宽阔的庭院里,在一个人人都说有鬼的地方,
忽然听见这麽样一声冷笑,谁都会吃一惊的。
无忌却好像没有听见。
冷笑声是从桃花林里发出的,要到那有鬼的院子里去,就得穿过这片桃花林。
无忌就走入了这片桃花林。
冷笑的声音若断若绩,忽然在东,忽然在西,忽然在左,忽然在一株桃花树上的枝叶
间,忽然又到了右边一棵桃花树下草丛里。
无忌还是听不见。
忽然间,一个黑黝黝的影子从树枝上吊下来,在他脖子後面吹了一口气。
无忌好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非但没有被吓得晕过去,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这个黑影子反而泛不住气了,身子在树上一,从无忌头上飞了过去。凌空一个绌腰巧翻
云,轻瓢飘的落在无忌面前,手叉着腰,用一双大眼睛狠狠的皑着无忌,虽然是在生气的时
候,还是可以看得见脸上那两个深深的酒涡。
无忌根本连看都不必看,就已经猜出她是谁了。他本来以为这个朋友是李玉堂,想不
到,连一莲居然阴魂不散,还不肯放过他。
他实在不想再跟这个非但蛮不讲理,而且花样奇多的大姑娘噜苏。
鄙惜这位大姑娘却偏要跟他噜苏,忽然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怕?”
无忌道:“怕什麽?”
连一莲道:“怕鬼。”
无忌道:“你又不是鬼,我为什麽要怕你,你应该怕我才对。”
连一莲道:“我为什麽要怕你,难道你是个鬼”
无忌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我是个鬼?”
连一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