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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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有七年工夫了吧?”濮阳坚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小子当真有点邪门,他怎么一眼
就看得出来?”
这乡下少年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接着就道:“化血刀的功夫练到炉火纯青之际,掌
心的颜色和普通的肉色完全没有分别,绝不像你这样浓黑如墨,臭气熏人。像你这样,一出
手人家就知道了,所以我说你不够高明,没有说错吧?”
濮阳坚惊疑不定,隐隐知道不妙,但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当下说道:“好,那就
请你这位高明的大行家指教!”
少年待对方的掌心堪堪就要拍到他的面门之际,这才举掌相迎,说道:“像你这点微未
功夫,本来我还不屑指教你的。但我既是有言在前,也就让你见识见识吧。”
少年举掌之际,旁观的人看不出有何异样,濮阳坚仔细留神,却是不由得不暗暗吃惊,
原来这少年的掌心微泛红晕,那一圈红晕转瞬即逝。这正是“化血刀”的功夫练到已将接近
炉火纯青的境界才有的现象。
濮阳坚大惊之下,心里想道:“这小子最多不过二十来岁。难道他在娘胎里就能练
功?”原来他的师父西门牧野,练“化血刀”练了二十年,也不过只是达到这个境界。
一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二来濮阳坚也不相信这乡下少年当真就有那个造诣,若然
是他故弄玄虚,给他吓退,岂非笑话?于是濮阳坚咬紧牙根,一掌就拍下去。
只听得“蓬”的一声,乡下少年蹬、蹬、蹬的退出了四五步,方始稳住身形。濮阳坚却
是纹丝不动。楚大鹏等人欢呼道:“濮阳先生好功夫,这小子该知道厉害了!”
韩佩瑛和那小厮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拔剑出鞘,连忙过去,一左一右的护着这个少
年,以防濮阳坚扑过来再施杀手。
突然问,楚大鹏这帮人的欢呼像是给人扼住了喉咙似的寂静无声,他们看到了濮阳坚一
脸恐怖的神情,而那乡下少年却是神色自如。这帮人的见识虽然并不很高,但在这样强烈的
对比之下,亦已是隐隐知道不妙了。
乡下少年冷笑道,“你是不是还要再试一试?”濮阳坚颤声说道:“多,多谢你不杀之
恩,你,你是谁?”少年喝道:“既然不敢,还不给我快滚!”
少年指着濮阳坚一声大喝,声犹未了,只见濮阳坚面如死灰,往后退了一步,跟着又退
一步,退了几步,不知不党的退到了楼梯口。少年的一个“滚”字吐了出来,濮阳坚如奉纶
音,果然就从楼梯上骨碌碌地滚下去了。
楚大鹏这帮人大吃一惊,纷纷抢着下楼。少年冷笑道:“濮阳坚,你回去告诉你的师
父,他偷了我家的东西,我迟早要去找他算帐的,到时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转瞬间这帮人已是走得干干净净,酒楼上除了伙计之外,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那小厮笑道:“痛快,痛快!这位大哥,多谢你给我们解围了!”那乡下少年道:“这
算不了什么,你请我喝酒,我也应该多谢你呢。”
小厮道:“大哥,你姓甚名谁,可肯告诉我么?”
少年道:“你把我当做朋友,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我复姓公孙,单名‘璞’,表字‘去
恶’,那些人刚才骂的那个大魔头公孙奇,正是先父。”
小厮“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似乎想说什么,张开了口,却不知是说的好还是不说的
好。公孙璞道:“打扰了你们两位,告辞了!”背起包袱,也不请教那小厮的姓名,便即下
楼。
小厮道:“韩兄,咱们还喝不喝酒?”
韩佩瑛已经知道这小厮是什么黑风岛的人,对他的好感不觉减了几分,心里想道:“这
种邪派妖人,还是不要深交为妙。”
当下笑道:“这间酒楼已经给他们闹得一塌糊涂,要喝酒也不能在这里喝了。他日若是
有缘,咱们再来喝过。”话中已有与那小厮道别之意。
小厮说道:“你是主人,客随主意。你既然不想喝,我也只好不喝啦。”看来他倒是未
曾尽兴。
店小二抖抖索索的从角落里钻出来,说道:“客官的帐,那位楚大鹏已经付了。”
韩佩瑛道:“我不要他请。打烂了你们许多东西,我也应该赔给你们。”
小厮道:“对,对。咱们可不能让店家吃亏,还有那位公孙大哥的帐,请你也一并算
吧!”
店小二喜出望外,说道:“多谢两位相公好心,那就请相公随便赏赐几文,小店可不敢
说是算帐。”
韩佩瑛道:“结你十两银子,够么?”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掏钱包,忽地变了面色,甚是
尴尬,原来她的钱包本来是放在贴身的内衣袋的,不知怎的竟不见了。就在此时,那小厮却
笑嘻嘻的拿出一个钱包。
韩佩瑛吃了一惊,不由碍粉脸通红,原来这个钱包乃是她的。韩佩瑛这也才恍然大悟,
心里想道:“是了,想必是我在那条小巷给他撞了一下,他就乘机扒去了我的钱包,当时我
竟丝毫没有发觉。这人的妙手空空本领委实惊人,但却也未免是太恶作剧了!”
要知韩佩瑛是个女子,这个钱包她藏在内衣袋里,竟然给这个小厮摸去,是以她在佩服
之余,自也难免有几分气恼。
小厮笑道:“韩兄请莫见怪,我身上无钱,只好借花献佛了。”当下打开韩佩瑛的钱
包,把碎银子都倒了出来,说道:“掌柜的你称一称,够不够十两?”
掌柜的是个老行尊,用目光一测,便即笑道:“用不了这许多,你老给的已经不止十两
银子了。”小厮把手一摇,说道:“多下的给你。”一副满不在乎的豪阔气概。掌柜的眉开
眼笑,连连说道:“多翻两位客官厚赐。”
小厮笑道:“我给你做了人情,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韩佩瑛有几分气恼,淡淡说
道:“你手头既然不便,你留着用吧。”
小厮笑道:“韩兄你真够朋友,你既然这样慷慨,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走出酒楼,韩佩瑛道:“多谢兄台今晚相助之德,咱们后会有期。”
不料这小厮却并不与她道别,依然跟了上来,说道:“韩兄且慢,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大
名呢?”
韩佩瑛虽然是有几分气恼,但无论如何,她总是得过这小厮的帮助,人家既然请教她的
姓名,在人情上也不能不寒暄几句,当下说道:“小弟单名一个英字,英雄的英,对啦,我
也还没有请教你的姓名呢。”韩佩瑛因为不愿意对方知道自己是个女了,故此把女子的名字
改成了男子的名字,省掉一个“佩”字,又把“瑛”字去了玉旁。
小厮道:“小弟姓宫,宫廷的宫,名叫锦云,他们所说的那位黑风岛主,正是家父。”
韩佩瑛早已料到他的身份,故此并不怎么惊诧。不过,在这小厮自报姓名之后,她却不禁心
中一动,暗自想道:“宫锦云,这倒像是个女子的名字。”但因不能肯定,韩佩瑛恐怕闹出
笑话,却也不敢出言试探。
宫锦云接着说道:“说起来,公孙璞和我家还是世交呢,不过,他却未必知道。”
韩佩瑛心想:“这些邪派中的人物,还是少交为妙。”正想摆脱这个小厮,忽听得健马
嘶鸣之声,韩佩瑛抬头一看,只见长街那边,一骑马正在疾驰而去。骑在马背的人看不清
楚,但那匹马却正是奚玉瑾送给她的那匹坐骑。韩旧瑛吃了一惊,展开轻功就追,但她轻功
虽好,却总不如奔马。转瞬间那匹马已出了城门,去得远了。
韩佩瑛赶回那间客店,店中正在乱成一片。店主人见韩佩瑛回来,满脸惶恐作揖说道:
“小店疏于防范,来了个盗马贼,别的不偷,单单偷了你老的坐骑。不知你老这匹坐骑是多
少钱买的。小店——”韩佩瑛料想这个盗马贼定是为她而来,绝不是普通的小贼,她不愿听
这店主的罗唆,当下说道:“世乱年荒,盗贼如毛,防不胜防,这是怪不得你们的,追不回
来,那就算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背后有个人接声说道:“对,区区一匹坐骑算不了什么。韩大哥,你也不用担忧没有代
步,别人会偷,我也会偷,过两天我偷一匹骏马给你,包管比你原来的坐骑还好。”韩佩瑛
回头一看,只见宫锦云笑嘻嘻地站在她的后面,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官锦云脸上的煤灰还未洗抹干净,身上穿的又是一件打着补钉的衣裳,更加上口中说出
了这样的话,客店里的掌柜和伙计无不愕然,人人向他注视。
韩佩瑛道:“宫兄说笑了。不劳宫兄操心,请宫兄回去吧。”掌柜的见韩佩瑛与他称兄
道弟,更是诧异。有几个伙计本来想要赶这小厮的,当然也不改动手了。
宫锦云笑道:“回去?你叫我回哪里去?我正是因为无家可归,所以才到这里找你
的。”
韩佩瑛甚是气恼,心想:“这个人怎的这样不识趣。我要摆脱他,他却偏偏要来缠
我!”当下淡淡说道:“找我做什么?”
宫锦云道:“找地方住呀。你不是在这里开了房间吗,咱们今晚正好联床夜话。”
韩佩瑛面上一红,冷冷说道:“对不起,我可是不惯和人同房的。而且我明日还要赶
路,恐怕也没有精神和你作长夜之谈。”
官锦云皱了皱眉,笑道:“好吧,你不肯收留我,我只有自己想法子了。”说罢,掏出
韩佩瑛那个钱包,说道:“好在你这个钱包里还有钱,掌柜的,给我一间上房!”当下从钱
包里拈出一颗金豆递给掌柜,掌柜的睁大了眼睛,想接又不敢接。
宫锦云道:“呆看什么,难道金子也没见过吗?你将它折作房钱,多下的算作小帐。韩
大哥,这是你送给我的,你不怪我将你的钱拿来浪费吧?”韩佩瑛没好气地说道:“送给你
就是你的,你怎样用我当然是管不着。”宫锦云笑道:“好,那么多谢你再请我一次客
了。”
掌柜的听了他们的说话,知道这金子的确是韩佩瑛所送,并非贼赃,这才敢收下,登时
改了副面色,叫伙计带宫锦云住一间最好的房间。
韩佩瑛当下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还有点害怕宫锦云再来纠缠,幸好宫锦云并没跟来。
可是当韩佩瑛关上房门点亮油灯之后,一看房中景象,却是不禁又吃一惊。
只见床上被褥凌乱,行囊打开,显然是给人搜查过了。韩佩瑾的行囊有奚玉瑾送的两套
男装衣裳。有自己原来准备做新嫁娘的两套女装衣裳,有几件首饰,还有三十多两银子,打
开一看,衣裳没动,首饰和银子都不见了。
韩佩瑛是个多少有点江湖经验的人,心中一想,已是恍然:“一定是楚大鹏那些人在怀
疑我的身份,他们把我当作官锦云,还不敢十分肯定,是以他们一面与我在酒楼上打交道,
一面却派人来搜查我的行囊。派来的这个人发现我不是什么黑风岛的人,遂顺手牵羊,偷了
我的首饰、银子和坐骑,作为报复。他们一路上招待我,大约也用了不少银子了。”韩佩瑛
料想与这客店无关,当下也就没有声张。
失了银子和首饰本来算不了什么,但韩佩瑛的钱包已经送给了宫锦云,如今她的身上已
是不名一文,这却是令她碰上了难题了。此去洛阳,还有七八百里,路上用些什么?韩佩瑛
心想:“好在房钱已经有人给我付了,要不然明天就会出乖露丑。
但以后怎么办呢,难道叫我也学宫锦云去做妙手神偷么?”
韩佩瑛闷闷不乐的躺在床上,整夜不敢阖眼。一来是怕楚大鹏那些人再来骚扰;二来也
怕宫锦云前来缠她。但出她意料之外,这一晚却是毫无动静,平安度过。
韩佩瑛为了想要摆脱宫锦云,天没亮就起身,告诉伙计一声,叫他不可惊动宫锦云,就
离开客店。
出了禹城,天色才亮,韩佩瑛趁着清晨没有行人,正在路上施展轻功赶路之际,忽听得
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韩大哥,等等我!你怎么悄悄就走,累我赶得好苦!”
正是韩佩瑛所要摆脱的宫锦云,偏偏他又赶来了。只见宫锦云已经换了一套簇新的衣
裳,一张俊秀的脸孔早已洗得干干净净,十足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哪里还有丝毫腌臜小
厮的模样?韩佩瑛满肚皮没好气,说道:“你又来做什么?咱们萍水相逢,分开手就是各走
各的了,我可不敢有劳宫兄相送。”
宫锦云笑道:“我不是来送行的,我来给你还钱。”
韩佩瑛道:“我说过是送给你的,不用你还。”
宫锦云道:“那就当作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