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七步干戈-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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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旁,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屋门口,梧桐树下,坐着两个婢女装束的人。
两人背着屋子,身后是一个窗口,却用细纱糊着,灯光穿过,一片绿色。
一人道:“明日庄主大宴新来的庄客,却苦了你我两个。”
另一从摇扇取风道:“这厨房的差使可真苦。”
原先那婢女道:“这锅红烧牛肉场,只怕烧到三更,还不得好呢?”
两人都哼了一声,这时,背后的纱窗上,印出了一个人的侧影,只见那人低身下去,掀起锅盖,停立了一回,得意地轻笑了一声,那两个婢女忽地起立,转过身子,喝道:“是谁?”
那人开了房门,两个婢女慌忙躬身行礼,惊叫道:”‘庄主?”
庄主冷声道:“你们两个也太轻忽责任了。”
两人素知庄主脾气甚是严格,今夜只因厨房实在热气太重,故在门口坐着,却不知庄主何时走进去的,她俩心中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额角渗汗,连声求绕。
庄主冷酷一笑道:“岂容得下次,明儿自己向杜总管报到!”
说着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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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公公正站在柳树下,忽然有一个人跟踉跄跄地奔来,喊道:“杜公公!莫非午餐食物败坏了不成?我肚子好痛!”
杜公公面上装作一惊,心中暗道:“还差一个人了,嗯,是马回回。”
他口中却道:“吴兄新自巴蜀赶来,想是路上遇了风寒。”
那人捧着肚子道:“我吴飞也走过千里路,从没闹过风寒。”
杜公公见吴飞神色之间有三分疑色,知道他这种老江湖也瞒不过,杜公公心中早有计较,这时不慌不忙地笑道:“依曼兄看,是怎么一会事?”
吴飞迟疑了一会儿道:“我是中了毒!”
杜公公点点头道:“不错!”
吴飞脸色大变,一把扭住杜公公的衣衫,以他三十年的功夫,竟然制那毒素不得,可见此毒之烈。
杜公公不闪不避,平静地道:“吴兄想知道是何等毒物!”
吴飞怒道:“当然!”
杜公公笑道:“吴兄可听过南疆百毒,以何为先?”
吴飞抓住社公公衣衫的手,不自禁地垂了下来,他半绝望地低声道:“赤尾巨蝎?”
杜公公道:“正是此物!”
吴飞眉头紧皱,一手按腹,一手指着杜公公道:“你好毒心!我翻云手吴飞千里相投,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杜公公笑道:“本庄久被天下武林相嫉,不得不防!”
吴飞顿足道:“我与你拼了,反正活不成了!”
杜公公哈哈道:“谁说吴兄活不成啦!”
吴飞一怔。杜公公自怀中取出一颗红丸道:“吴兄快服此药,或者可以挽救!”
吴飞本想不服,但求生的意念在催促着他,他耐不住腹中续肠般地病,只得取来急急吞下。
杜公公见他气色又转好了过来,这才慢条斯理地道:“只是此药,不过是暂时解救之法,以后每半年要服一颗,这话尚请吴兄牢记在心,把日子要记清楚了,性命要紧,切匆自误!”
吴飞巨痛方除,神气未定,听了此言心中一粟,此时正是急怒攻心,竟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社公公也不理他,缓步去了。
杜公公边走边想,今午吃饭的十二个新来投奔的武林客,其中功力数马回回为最高,现在他还没求救,想来正是在与毒素苦斗,不如去看看他也好。
他径往马回回住的客馆行去,才走得半路,只见一株白杨树下,盘腿坐着一个大汉,正在运气行功,那人生得十分魁梧,不是西北塞上第一条好汉马回回又是谁?
杜公公吃了一惊,分明马回回进餐之后,还没有回到客馆,便已察觉中毒了,所以在半路便行功解毒,如此看来,此人功力之精纯,尚在庄主和自己所料之上,难怪名震西北塞上二十年了。
马回回闭目静坐,心神内敛,观其架势,确是内家高手。杜公公暗暗心赞,他快步上前,只见马回回身旁的白杨树树干上,歪歪斜斜地刻着“赤尾蝎”三个字,想来是马回回毒发的一刹那,用指所书,由此又可见,此人见识,也高人一等,非吴飞等可比。
杜公公默家化气色,知他已运动了三周,犹未解去内毒,现今毒液正在肠胃之间,只要真气一散,便可转入肝脾已非常人可以自救了。
他轻轻一点马回回的人中大穴,马回回忽然双眼怒张,眼中精光四射,甚是吓人,忽然神色大变,双眼暗然,想是其气已散,内毒四窜了。
杜公公不待他发言,把药丸轻轻置于他手上,转身便走,只听得马回回幽然长叹了一声道:“唉!我马回回今然为人奴矣!悔不听师兄之言,今后欲守西北之大好基业,已不得了。”
杜公公心中暗道:“此人非久居人下之物,还是及早除去他为是。”
他正要下手,心中又想:庄主正是用人之际,此人在西北地位,不下丐帮在中原的声望,还是姑且容忍他吧!
杜公公快步往大厅走去,心想这次下毒,差不多各省都有,其中如江南的胡氏双杰,四川的翻云手吴飞以及那个马回回尤其是威名最盛,他数来数去,只有十一个人,心中奇怪,到底忘了何人?
忽然,他心中浮起了一个子然孤傲的人影,他脱口而出道:“不好!董其心怎样了?”
原来当初庄主要连董其心一起下毒,杜老公心中大是不愿,只是拗不过庄主,但午餐分场之际,杜公公特别少给董其心些,防他挡不住毒素,连求救都来不及,不料饶是如此,董其心连影子都没见着,怎不使杜公公奇怪?
他本想派个人去看看董其心算了,但又怕庄主知道,会多疑他,便自主往东国奔去。
原来董其心今天下午在东园拔草,杜公公身为总管,自然晓得。他急急奔到东园中,哪有半丝人影,他心中又是一惊。
忽见园角有一处,升起缕缕白烟,他略一踌躇,飞身扑去,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特别喜欢这孩子,他心中暗自责怪自己,明知道在中如此复杂,又为何收容这可爱的小孩子?无家可归总比莫名其妙地中毒而死要好得多呀!
他拨开了树丛,只见前面是一块熟悉的草地,草地中央,堆着一堆割下来的青草,正在燃烧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孩子,正用一根树枝在拨弄着草堆,默然玩得很是有趣。
杜公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不是董其心么?难道董其心没有喝那毒汤?
杜公公实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清楚地记得,董其心毫无犹疑地喝了那大碗红烧牛肉汤,他当时是何等着急的呀!
杜公公放慢了脚步,走到其心的身后,他低下身来,轻轻拍着董其心的肩膀,董其心吃了一惊似地转过身来,见到是杜公公,才笑道:“吓了我一跳。”
杜公公欲言又止,他看出董其心丝毫没有中毒的现象,心中真是惊疑万分,一时真不知道如何出口才好。
其心见杜老公目不转睛地呆望那堆小火,他重心大起,笑道:“杜老公公也来拨火玩玩好吗?”
杜公公愤不自禁地也蹲下来,董其心将手中枯枝,一折为二,分了一枝给杜公公拿着。
杜公公心中一阵愧疚,其心是个孩子,而自己竟向他下毒!
他勉强道:“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董其心惊奇地道:“社公公怎么知道的?”
杜公公道:“知道什么”
其心道:“我肚子有些痛,不过拉了一泡屎也就好了。”
他的声音低极了,活像一个犯错的孩子面对着严厉的祖父。
杜公公抚摸着他的头发道:“孩子,现在还痛吗?”
董其心道:“我吃了午饭,不知怎地,肚子痛了,非逼得我拉野屎不可,真气死人了。”
说着用小手摸了摸肚子,像是在责怪它不争气。
杜总管心中大惊,暗想:这孩子中了此等巨毒,竟能化解于无形,而且尚不自知,此等奇事,真是所未见之奇事!
他半疑半信地道:“这话可是真的?”
董其心道:“你不信,我带你去看!”
他忙道:“不必了。”
他心中想,我可得仔细盘问这孩子的底细了。
忽然,树丛中呼地一声,跳出来一个女孩子,只见她手中拿着两个果子,嘴里嚷着:“小笨人,给你一个桃子!”
她这时才发觉杜公公在场,不禁一怔,脸上有些讪讪的。
杜公公见是小玲,他知道这俩孩子常在一起,只因庄子虽大,孩子却只有他们两个,这倒也难怪。
小玲见到杜公公,嘴里嚷道:“杜老公,好久没有见到孙大叔了,他到哪里去了?”
其心心中一凛,暗中细听。
杜公公支吾道:“孙大叔出门到四川去了。”
小玲噘起嘴道:“那谁给我讲故事听,孙大叔见时回来?”
社公公明知那人已死了,但又不能把这等事告诉给孩子们听,他可不知道董其心早就知道了,只得道:“不知道。”
小玲道:“那我找吴飞间去!”
社公公奇道:“找他干吗?”
小玲道:“他才从四川来,我问他可知道孙大叔的消息。”
杜公公一惊道:“小玲,不要瞎来,老奴代你去问好了。”
小玲最是任性,她顿足道:“现在就去,否则我就去问。”
杜公公只得快步走了。
小玲和其心坐在一株大树下,递了一个挑子给他,自己先咬了一口,有些洋洋得意地道:“你看看,我把杜老公给骗走了吧!”
董其心拿住桃子,没有搭腔。
小玲道:“其实我早就晓得孙大叔到哪里去了。”
董其心一惊,暗想:这女孩城府竟然如此之深,死了如此亲近的一个人,竟丝毫无动于衷?
他嘴中不觉哦了一声。
小玲道:“妈妈说,孙大叔上华山练功夫去了,总要十年八年才回来,杜公公怕我出去瞎说,所以才骗我他去四川了。”
董其心这才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倒不觉有些好笑。
小玲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怒意地道:“哼!听不听由你,可不许你瞎说,听见没有?”
董其心装得极严肃的样子,庄重地点了点头。
小玲忽然道:“哗山有多远?”
董其心爱理不理地道:“我不知道,我也没去过。”
小玲又啃了一口桃子道:“过两年,我去华山找他!”
小玲忽然又想什么道:“对了,杜公公找你干什么?”
董其心道:“杜公公方才来问我可有什么不舒服。”
小玲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不舒服?”
董其心厌她罗嗦,懒懒地道:“没什么,只是肚子痛了一会儿。”
他不好意思说出拉屎的事。
小玲惊疑地道:“肚——子——痛?”
董其心不耐烦地道:“肚子痛有什么了不起,痛得又不厉害,咱们别再谈这个了。”
小玲问道:“你以前可曾如此痛过?”
董其心想了一想道:“这倒不曾有过。”
小玲忽然惊叫了一声,接着又冷冷地哼了一声,嘴中喃喃道:“好狠心!”
董其心好奇地道:“有什么不对么?”
小玲道:“现在还不知道,你要是不想死的话,以后小心些便是了。”说着起身,匆匆而去。
董其心茫然接着手中的桃子,他扬声问道:“小姐你上哪儿去?”
小玲面也不回地道:“我上厨房去看看,你管不着!”
董其心心怔立着,小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树林中。
董其心回身默然走向草地的另一端。
他们方才靠着的白杨树上,这时轻灵地跳下一个人来,正是方才佯装离去的杜公公!
杜公公摇摇头,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真是虎父无犬女,她头一步就往厨房查看,这孩子也真奇怪,尾蝎的毒液,竟然毒他不倒,罢罢罢!这事我只得仔细禀明庄主了。”
杜公公蹑起脚步,也匆匆离去。
董其心仍是低头走着,他听得背后杜公公离去的脚步声,便又走了回来,他脸上不禁显出了一个顽皮的笑容。
到底这场“游戏”谁是被戏弄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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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婢女捧着一个饭盒在一条小路上走着,她走得累了,便把饭盒放在柳树下,回过头去抽出一条丝汗巾,缓缓地抹着汗。
一个人影迅速从树后绕出,揭起饭盒盖子,弹了一些东西入内,然后又盖上盖子,轻轻退去。
这人手脚迅速已极,那婢女浑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