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台-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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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算是第二次坐在一张桌上，一壶清茶摆在中间，花千寻倒上两杯，想起就在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在丞相府的花园中对月煎茶的情景，不禁自嘲一笑：“我现在忽然觉得，你昨天晚上说的话其实很不错。你说我像个‘妒夫’，此刻，我倒真的愿意当个妒夫的。这样，就算让我嫉妒，最起码，我会成为她的夫。若能这样，我情愿妒忌一辈子的。”
碧瞳只手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来慢饮，凉凉道“大少爷来我这里就是为了感谢我曾经如此明白地看透你的内心么？若是打算引我为知己的话，我看也不用了。你我的心思其实彼此都明白，如果今天不是被十三皇子横插一足，来日到了苏阳城就是我和你之间挣，我们还是不可能和平共饮一盏茶的。”
碧瞳从小至今经历的事情比花千寻要复杂的多。他为了自己的目的，在曦都权贵之间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看人心，利索直击要害，除了在花千陌面前扮演的春风泉水般的温柔体贴，对其他任何人，都毫不手软。从他眨眼之间将当时追打花千陌的人尽数屠戮就可以看出。而花千寻虽然出身低一点，没有父母的护佑，但是在花家，所有人都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半分，更没有让他寄人篱下地委屈。各种生意交割，商铺洽谈，花家老爷花锦安都没拿他当外人，从小手把手地教他，后来也放手任他自己发挥施展，所以，他才在苏阳城有了不小的名声。
花千寻听了他的话微微皱眉：“你现在说这些，不过都是假设，在目前的现实面前又有什么用处？”现实就是，花千陌现在是御赐的准皇子妃——还是已经名副其实的那种。
“嗤——那是目前而已，谁也说不定以后怎样。要是今天大少爷能向我保证，今生今世绝对不对她起旖念，我一定将你当成密友，并且一生尊重你，如何？”碧瞳端着茶杯，眼神挑衅似的看着他。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总是未雨绸缪。哪怕某些事情似乎就像个浮沫，他也不介意事先下一点本钱，况且，这些本钱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已。
花千寻也不是善茬。灵敏的天分加上一点商人的狡诈让他瞬间就明白这不过就是张画饼罢了，从鼻子里冷笑：“你又不是什么圣人名家，我要你的尊重能值几个钱？与其在这些事情上空空妄想，还不如切实一点想想怎么处理好当下。我知道你生于曦都，也在这里经营许多年，我来是想和你一起想办法怎么把她救出来。”
碧瞳寸步不让地看着他道：“大少爷凭什么认为我会费心把她从皇宫里争出来，再放她会苏阳城然后任凭你再跟我争她？”
“若是她不出皇宫，你连半点争的资格都没有！”花千寻也不是轻易被糊弄的，一针戳破他的虚张声势。
碧瞳来回审视了这个从来和自己不对盘的大少爷，终于承认，其实他还是有点脑子的。“那请问大少爷，你打算怎么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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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回来
第一百章
碧瞳这句话终于问的恰是关键。花千寻蹙眉思索：“但凭我能作为的地方，绝不犹豫推诿。”
碧瞳沉默。花千寻说的这句话，也算是愿意倾尽全力的意思了，但是，苦于他刚来曦都，知之甚少，也只能由自己从中斡旋施力。碧瞳想起南宫离刚对他说过的话：由你来执掌南宫家族……呵！难道真的还要再回去么？他讽刺苦笑，明明厌恶地恨不能从来没有进过丞相府的门……
但是碧瞳也不是一味苦闷钻牛角尖的人。脑中诸多纷繁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理智回笼，他也当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言子舒带着花千陌一起回到皇宫，花千陌心中恼恨，明明不是自己愿意的却还要装作受了莫大天恩一样去感谢赏赐！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暴走骂街的！老皇帝端坐在御书房，看着这么一脸不情愿的女子，心中也是恼火以及不解：他的皇儿是天下多少女子做梦都想攀附的！偏偏这个女子，没什么长处，却占了个先天的便宜还摆出一副臭脸间或偷偷瞪他几下，一向脾气不好的子舒简历她就向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呸！怎么能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比喻成老鼠呢！
“子舒，千陌初来乍到，由你来给她讲讲宫中的规矩。”老皇帝说道。其实，他就是想帮自己的儿子立立威风。稍微拿点皇子的架子出来，必能镇得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
“父皇，宫中的规矩不是我向来不必遵守的么？”因为老皇帝的宠爱，也因为他自小体弱多病，曾经皇命特许：一切从简，所以，对言子舒来说，宫中的规矩就是——没什么规矩。
老皇帝哑然。
“不过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请父皇恩准，”言子舒道：“孩儿想将千陌安排住在我的南云殿。”
“不——”花千陌刚要出声反驳。
“准了！”老皇帝立刻拍板压下去，然后，连一刻也不愿意见到他们的样子，立刻挥手让身边的宫人领着他们出去。
花千陌挣扎又挣扎，可是就是连说句话的机会走没有。言子舒抓着她的手腕，半拖着她出来御书房。“你为什么不跟皇上说明白一切只是无意的——”花千陌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一出门就忍不住嚷起来。
“你想说什么是无意的？就算无意又怎么样？有意又怎么样？这种事情的后果还不都是一样的吗？你见过收回的圣旨吗？”言子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花千陌瞪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事如此地难缠！她以前为什么不及早发现他的本质！或者不是那么自以为是，听取碧瞳等人的意见离他远远的！“子舒，你别逼我，别逼我恨你。”
她这句话说得算是够狠。
言子舒眼神不动地盯着她：“我除了让你恨我，还能有别的结果么？”
“我们以前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还做普通的朋友？”
“花千陌！”言子舒抓着她的肩膀捏的手指都泛白了，脸上的神情气恼、晦暗，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尽显得几分狰狞。
花千陌也是不解，事情本来明明没有这么麻烦的！可是，他为什么却一直缠着自己不放？她笑的有点荒唐，有点讽刺，完全不顾矜持地道：“难不成堂堂皇子殿下比我一个小女子还要扭捏？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困在皇宫里，却觉得是我占了你的清白偏要赖上我、逼我负责么？”
“你！”言子舒眼睛里的怒火炽烈地着了起来，恨不能连她一起焚烧成灰。他恶狠狠地盯着她，而她似乎浑然不觉得害怕，也是毫不退让地回视，眸中是一览无余的不解和气恼。
言子舒看了她一会，终于渐渐收回手，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胸腔里的愤懑，扭过头去，转身离开。他久未行走过，只是今天似乎有那么一股气支撑着他，竟然让他来回奔波许久。花千陌看他此刻略显得寥落、蹒跚的背影，心里隐约有几分不忍。可是更多的却是迷惘和不解——她是真的不明白，他怎么可能对她存了异样的心思？明明之前都是淡若止水的交情罢了。
花千陌却不知道，他早就想过与她长久在一起的。早就请求过赐婚的，甚至带她去神殿也是存了别致的心思的。只是他不习惯表达而已，故而万般心思都被她忽视了。对这个皇宫真的陌生的紧，又有重重守卫护着，花千陌只好在宫女的领路之下去了南云殿。今天她其实很是疲倦，仅仅不足一天的时间，她却觉得仿佛过了几年一样。
皇家天子圣谕转瞬间就在民间传遍：十三皇子选妃，乃是一微不足道的民女，叫什么花千陌，众人不过是茶余饭后感叹一句：命好啊，居然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然后，仍是汲汲营营地为了各自的生活忙碌，却只有那有心的人乍然听到的时候，瞬间不可置信地乱了心神，比如此刻正在天涯海角捞针一般寻找她的瑾瑜，他看着贴出来的告示一边觉得不可置信，一边又心慌神乱地暗中掐指卜算——可惜他的资历尚浅，连他师傅大司命兰烬都不能卜算出来的人，他更是没有办法抓住丝毫影音。他再动手去掐算十三皇子言子舒的命数运气，可惜，言子舒也是个魂魄异于常人的，他一样算不出来什么。唯有恨不能御风疾驰会曦都当面看清楚，他一边赶路一边不停地给他师傅用水晶灵玉传讯：师傅——师傅——告诉我，她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趺坐与神殿之中的大司命看着水晶灵镜上闪现不同的字迹，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的焦急迫切，他抬手传讯：速归。其它的再也不多少。
花千陌百无聊赖地算是被半软禁在南云殿。言子舒总是阴晴不定的性格将整个南云殿的宫人调教的分外乖巧机灵——不机灵的早死去了。所以，任凭花千陌怎么说话，那些人简直就像石头木桩一样，该说的回答‘是’，不该说的，纵然有千般手段也宁死不开口。惹得花千陌一阵颓然。
※※※
☆、第一百零一章：狠心
第一百零一章
“你说，这皇宫有什么好的？除了吃的更胖一点还能干什么？然后，就算吃的肥胖了也没用……”花千陌毫无逻辑地絮絮叨叨，哗啦又是一大把香饵鱼食撒下去，名贵的七色锦鲤顿时又欢快地朝更远处闪躲。这是是花千陌今天倒进去的第六盆鱼食了，平日里有宫人一日投一次食就够，花千陌居然泼下去六盆，鱼儿有食物一下吃的狠了，撑得肚皮滚圆地飘上来一层，就数这珍贵的七色锦鲤挑剔除非饿了才摄入那么几口，其它时候哪怕把它们埋到鱼食堆里，按下头也一口不碰，竟然侥幸地活的很好，倒是把花千陌洒来的大片鱼食当成游戏般地戏耍。
花千陌怔怔地观察一会，叹口气，又俯下身捡起池塘边际堆砌点缀的五彩鹅卵石朝池子里的鱼砸过去，扑通扑通地溅起水花，那调皮的锦鲤在水花绽开的时候瞬间缩到池底，待水花落尽又探头探脑地游过来吐上一串泡泡。片刻之间，宫女居然又搬过来两盆鱼食还有一盆洗干净的漂亮鹅卵石放在她手边，意思很明显——投吧，哪怕把这个池子填平了也没关系！
花千陌气恼地恨不能搬起盆子来砸了！眼神一转，果然在不远处又看见了言子舒。因花千陌恼恨他的执拗，总是把他推的远远的一副巴不得不见他的样子，他总是很生气，拧紧眉头拂袖离开。又不会真的离开，总是不远不近地看着她，任凭她折腾发泄。
老皇帝过来看了一下这对冤家怨偶，道一句：“甚好！”
好什么？花千陌疑惑地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老皇帝煞有介事道“子舒的身体比之前好了，忍耐力也比之前好了！”
花千陌顿时羞惭地底下了头。
此刻又看见言子舒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她一般，天气炎热，有宫人撑着罗盖、打着扇子，他额头上还是再出汗。叹口气，花千陌拍干净手掌，朗声到：“这里凉快！”
言子舒看看她，确定她似乎没发脾气，立刻欢欢喜喜地快步走过来，脚步轻盈，眼神明亮，走到他身边似乎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放，旁边捧着鱼食的小宫女隐约用眼角余光撇到一点立刻瑟缩地颤抖几下，把头整个埋到胸前，言子舒一见立刻脸上的暴躁之气又涌上来，刚要挥手让人把这小宫女拖下去处理一番。
花千陌瞪了他一眼：“听说昨天皇上考核你了？”
言子舒一听她的话，立刻就像收回利爪的小兽，恨不能摇着尾巴跟她撒娇讨好：“是啊，问我何以立民。”
他毫不避讳地把老皇帝考校他的问题告诉她。其实花千陌本来就是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罢了，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的么？何况她现在连正式的后宫都算不上。所以听了他的话倒是有点意外。“那到底何以立民呢？”她不禁顺口问。
言子舒道：“离叔叔跟我说过，以德立民。”
花千陌哑然，这么赤裸裸地作弊啊。估计皇上也可能本来就知道还加以放纵，可见他的心偏成什么样子了。她挥手示意旁边的人都退远一点，轻声问“你……想过要当皇帝吗？”
言子舒眉头微微一动，点头：“想过。不管我愿不愿意，都避不开这样的争夺。”他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倒一点也不显得幼稚。“我排行十三，可是到目前为止，连我在内也就只有三个皇子活下来，其他人早就死了！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要么我就坐上那个位置，要么就和那些人一样死去。以前，我是不在意的，先天的身体不足，总是命悬一线、朝不保夕的，在其他两位皇兄看来，我的威胁是最小的。可是……现在我不想死，一点也不想。”他凝神看着她：“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都圆满了一样。我觉得心安，觉得欢喜，觉得每一天的日子都鲜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