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麦从军-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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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守兵一千来人,城里居民上到八十能动的下到刚生下来会哭的,男女老幼算全了也不过是两万来人,搁北漠大军嘴里还不够塞牙缝的,难怪连大牢里的犯人都被赶上了城楼。
阿麦被赶上城墙时,汉堡城前早已是被北漠兵围的水泄不通,城墙上看下去,乌压压的一片,阿麦探了探头,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身子压低下来躲在女墙后,都这样了,这城还能守得住?能守住那才是白天见鬼了呢!
北漠铁骑先到的汉堡城下,上万骑兵在阵前列阵摆开,虽说对攻城没什么用处,可却算是个漂亮的亮相,先把南夏官兵的胆子震了震,同时也打消了他们弃城而逃的念头,再牛的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所以,兄弟们,咱们还是踏下心来守城吧!
有几骑从北漠阵后驰出,举着旗子在阵前奔驰了几个来回,骑兵们便策马从阵前一分为二向两翼退去,露出后面手持大盾的步兵阵,夹杂着数辆攻城车,云梯,井阑等攻城器械缓缓向前推了上来,悠远的号角声响起,四面金戈之声顿起,北漠的黑色大军潮水般涌了上来,仿佛一个浪头就可以把小小的汉堡城掀翻一般。
“放箭!放箭!射死这帮鞑子!”城墙上的南夏将领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厉声喝道。
阿麦身上也少不了挨了几鞭子,慌忙在地上拾了张弓往城下射去,她哪里会射什么箭,不过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把弓拉开,连瞄准都没有就闭着眼睛松手,使得力气倒是不小,箭头却朝下掉了下去,就听见下方传来一声惨叫,攻城梯上一名刚爬了一半的北漠兵头朝下就栽了下去。
旁边一个南夏士兵给阿麦叫了声好,不知道从哪里又摸了一个头盔,向阿麦扔了过来,一边往城下射箭,一边喊道:“兄弟,好样的,带上这个,小心鞑子的箭,使劲射这帮畜生。”
阿麦看着手中还带着血迹的头盔怔了怔,一咬牙就戴在了头上,枪箭无眼,她可不想就死在这个城墙上,虽然就目前的现状看,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几率实在是小。
旁边的两个南夏兵使劲地把带了尖刺的狼牙拍砸下去,眼看着就爬上城墙的北漠兵就被砸了下去,尖利的惨叫声刺入阿麦的耳中,听得阿麦一阵心惊肉跳,身边紧接着又是“啊”的一声惨叫,刚还给她叫好的那个士兵被北漠的箭雨射中,老长的一枝长箭穿胸而过,鲜血从口中涌出喷溅在城墙上,顿时就染红了一片。阿麦一惊之下竟连手中的弓都掉到了地上,只顾得抱着头蹲了下去,耳边的惨叫还没绝耳,阿麦身上就又挨了几鞭子,小校挥着鞭子怒骂道:“妈的,还有空躲,鞑子上来了,谁也活不成!”
城门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上,北漠西路军将军常钰青高地坐在战马之上,面容冷峻,嘴角却微微抿起,似隐隐带了一丝冷笑,神情专著地看着不远处正在进行的攻城之战。几十骑黑衣亮甲的亲卫队静立于他的身后,在这嘈杂的战场之中,竟保持着惊人的安静,就连座下的战马都仿佛是这战场上的看客,冷漠而淡然。
常钰青忽抬起手臂用马鞭指向城墙的一处,对着身旁的副将姜成翼笑道:“哈哈,成翼,你看那个南蛮子,竟然连弓都不会拿,哈哈,这样的人竟然会到城墙上来守城,可见南夏实在是没人了。”
姜成翼顺着方向看去,片刻后不禁也莞尔,那处城墙上有一南夏士兵,隔片刻就探出身子胡乱射一箭,射完后就急忙蹲下去躲在墙后,过一会就再探头射上一箭,十箭有八箭都头朝下掉到城墙外,有两箭好容易射出去了,也是毫无目标,一个人也没蒙上。
姜成翼的笑容一闪而过,转回头来又看了看常钰青,恭声劝道:“将军,这里离城墙太近,流矢太多,为安全起见,还请将军到阵后观战吧。”
常钰青缓缓摇了摇头,唇角处突然绽出一丝笑意,伸手道:“拿弓箭来。”
旁边的亲卫兵急忙将背后的长弓取下,双手奉了上去,常钰青接过,搭箭上弦,把弓拉了个大满,微眯了眼睛瞄准城头那人,手指一松,只听得“蓬”的一声,利箭出弦,带着划破长空发出的锐利的呼啸声,冲着城墙上那个胆小的南夏士兵飞驰而去……
阿麦这里刚直起身来,弓弦来没来得及松开,就感到头顶像是被重锤狠擂了一下,强劲的惯性带着她犹往后面飞去,把她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一时之间,阿麦只觉得眼前群星乱舞,耳朵里除了蜂鸣声什么也没有了。好半天她才缓过点劲来,呆滞地把脑袋上的头盔摘下来,骇然地发现一枝长箭正好横钉在头盔的顶端,把原本装饰用的缨饰都齐根射断了。
城墙上的那个小兵,就算不昏也得吓得尿裤子了吧,常钰青满意地笑了,把长弓又随手扔给了身旁的亲卫兵,这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他会后悔这一箭射得有些高了,如果当时再低上两寸,那该有多好。
已经有北漠兵强登上了城墙,挥舞着大刀砍向南夏守兵,厚重的刀片砍入体内发出沉闷的声音,被砍的人睁大了眼往后倒去,眼中除了骇然还有着一丝不甘。砍人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欢呼,腹腔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长枪刺穿,血顺着枪头上的血槽咕咕流出,他低头,眼看着红透了枪尖从自己体内拔出,带着破碎的内脏。
初秋的天空,分明是晴的,汉堡城下却飘起了星星点点的血雨,落在哪里都是腥红的一片……
“城门开了,走吧,再晚就什么也赶不上了!”常钰青笑道,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那匹照夜白便欢快地向前窜了出去。“今天晚上就宿在这汉堡城里,告诉儿郎们,今天晚上不论军纪。”
“将军!”姜成翼急忙也纵马跟了上去,阻拦道:“元帅有令,不得屠城!”
常钰青早就有些不耐烦身边这个少年老成的副手,听他又把那位元帅的命令抬了出来,心里更是有些恼怒,微拉了缰绳缓了几步,斜了一眼紧跟上的姜成翼,似笑非笑地问道:“姜副将,你哪只耳朵听到本将军说要屠城了?”
姜成翼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常钰青确实是没有明说屠城,可刚才那句话传达下去,又和屠城有什么区别?出征前元帅可是特意交代过,只要他们攻城示威,不准屠城。
“将军——”姜成翼梗了脖子想再劝,却被常钰青的一声冷哼堵在了喉咙里,姜成翼只得沉默了下来,常钰青冷笑一声说道:“传令下去,参加攻城将士入城,不论军纪自行放松,其余均在城外布阵驻营。”说完在空中虚抽一鞭,不等姜成翼说话就纵马而去,身后的亲卫队也急忙跟了上去。
常钰青从北漠阵中纵马冲出,直奔城门而去,那边城门刚被北漠军的撞车撞开,双方士兵正搅在一起,常钰青挺枪冲了过去,见穿着南夏衣甲的士兵便挑,片刻功夫便挑翻了十多名南夏兵。姜成翼看他杀的兴起,也不好再拦,可又怕混战之中主将有所闪失,只得挥舞着长刀和亲卫兵一起护在常钰青身侧,一行几十骑竟然冲在北漠军前杀入了汉堡城内。
城破
南夏历盛元二年八月二十八,汉堡,城守刘竞自尽于城墙之上,妻陈氏领二女在府中悬梁自尽,独子失踪。
汉堡城并没有因为黑夜的到来而静寂下来,点点火光在城中各处闪耀,北漠士兵的笑骂声,南夏百姓的哭喊声、尖叫声在城中此起彼伏,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或不甘或怯懦或放纵地在城中各处流窜,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每到一处似乎都能把闻者的心高高地提起来,悬在夜空中,隐隐战栗……
天上的月亮也仿佛不忍心再看下去,紧紧闭了眼。
夜色,其实很黑。
与喧闹杂乱的汉堡城相比,驻在城外的北漠大营反而有些安静。中军大帐内的烛火一直亮着,里面聚了五六个北漠将领,正围在一张方桌前低声讨论着什么,为首的一个青年将军漠然不语,只低着头地看桌上的地图,烛台上的火苗舞动着,使映在营帐上的修长人影也跟着生动起来。帐外突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披铠甲的将军挑帘进来,沉声禀道:“将军,八万骑兵均已准备完毕,即刻可以出发,请将军示下。”
那青年将军终抬起头来,微微上勾的嘴角上虽挑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仍掩不住眉眼之间的杀戮之气,竟然是本应宿在汉堡城中的北漠主将常钰青。
常钰青剑眉微扬,凌厉的视线从周围几位将领的身上一一扫过,冷声问道:“刚才的部署可都听明白了?”
诸将齐声应诺,唯有副将姜成翼的声音带了些迟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将军,末将——”
常钰青不等姜成翼下面的话出口便堵了上去,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了?成翼可是认为我安排有何不妥?”
“末将不敢,”姜成翼忙说道,看了看常钰青的面色,还是恭声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末将只是想跟随在将军左右,而且临行前元帅也是吩咐末将要确保将军的安全。”
常钰青早知元帅让姜成翼作自己的副将就是为了约束自己,一路上听他在耳边唠叨,心中早已是烦躁不堪,好容易捱到这次分兵,他怎会让姜成翼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于是趁机改了原定的计划,让姜成翼独领一军,离他常钰青越远越好。现听姜成翼又搬出了老一套,常钰青心中甚是恼怒,却也不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笑道:“成翼放心,这次我自不会亲自上阵厮杀,不用你在身边护卫,何况你是我西路军的副将,又不是我的亲兵队长,怎能把精力都放在这等事上?明日之事关系重大,更需要你这样心细的人处理,切不可有何闪失!”
姜成翼还想再说,却见常钰青的脸色冷了下来,只得把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道了声“是!”便垂着头随着众将领命出营,常钰青这才轻笑一声,让亲兵系好披风,抱着缨盔走出帐外。
帐外,早已经有亲兵把常钰青的战马照夜白牵了过来,常钰青纵身上马,火光在他的盔甲上泛出冰冷流离的光芒,映在脸上,给他原本就冷俊的面容更添了三分寒意。“成翼将军,”常钰青又把姜成翼唤到身边,从马上俯了身下去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本将的十万兵马就全都交给你了,记得要好好地给本将把大军带到泰兴城外啊!”说完大笑两声,不等姜成翼有所反应便领着亲卫队纵马飞驰而去。
是夜,北漠主将常钰青领八万骑兵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而汉堡城外却仍停驻了北漠的“十万大军”的营帐,等着赶往泰兴城与北漠东路军汇合。
汉堡城内,参加白天攻城的一万多北漠将士还在放纵着……
紧靠着西城边上是一片低矮的土坯房,挤挨在一起的狭小院落们被几条幽深曲折的小巷串连在一起,像是一张残破的蛛网,懒洋洋地摊在地上,撑不起骨架。
十几个北漠士兵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地从小巷中穿过,显然他们对自己的收获很不满意。
“老大,这院门大敞四开的,看来人是早跑光了,咱还进去吗?”
“进去个屁!”领头的北漠兵骂道,“都翻了多少家了,啊?他奶奶的,就没翻出个什么值钱的玩意来,别说女人,就他妈连个人毛都没找着,也算咱们倒霉,怎么就奔了这么个地方来了呢!”
汉堡城分为东西两城,东城是府衙和富户区,西城则为平民区,而贴着西城墙这片则算得上平民区中最穷的地方了,住得大多是最底层的穷苦百姓,平日里能混上一日三餐就算不错了,家里又哪会藏什么金银珠宝,这伙北漠兵往这里来抢东西,还真是来错地方了,难怪一连翻了十几户人家都没抢到什么东西,到了最后连抬脚踹门的心情都没有了。
一个举着火把的北漠兵指着东城区那边喊道:“老大,你听那边多热闹,要不咱们也去那边吧!”
那头目明显是心动了,抬头看了看东方那映得有些暗红地天空,又看了看自己这帮弟兄,手一挥说道:“走,兄弟们换地方,要去就赶紧地,不然晚了连汤水都没咱们兄弟的了!”
众人应了一声,都跟着往外跑去。火光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夜又归入了黑暗之中。就在那敞开的院门里面,阿麦提了半天的心总算缓缓落了下来,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堆满了杂物的墙角爬出来,顾不上擦拭脸上的灰尘,只瘫在地上一个劲地喘粗气。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如果不是自己敞开了院门,又把院子里的东西乱丢一气,难保那北漠兵不会进来翻翻,这一翻,自己的小命还能在么?
阿麦没想到自己能活着从城墙上下来,先是被头顶上的那一箭吓破了胆,然后就是装死,苦捱到天黑从死人堆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