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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时光中的乘客-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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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诗倩给我写了很多 Email; 约我喝咖啡。我说我不喜欢喝咖啡,于是她又写信说请我吃火锅,我说最近拉肚子,她说等我拉好了再吃。我说反正也要拉出去,不如不吃。可能是我的话太粗俗了,她再没回复。 

我觉得她可能是看上我了,一定是的。我虽然不是那种外表很英俊的男生,但是我有一种很变态的气质,能让那些高傲但是有文化的女人欲罢不能,我的中专语文老师就是最好的下场。 

下午的时候工会文艺节目排练,我是主持人,参加报幕彩排。我们科室主任和科室里年纪最大的女同志表演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选段,他们俩为了取得第一名,特意去借了宽袍大袖的戏服,还画了一脸水粉油彩。说实话,如果不事先告诉我他们俩是在唱戏,我真的以为这对活宝是在演一个古装武打片,男的是中年危机被糖尿病困扰的杨过,女的是已经生育三儿两女目前怀着第六胎的小龙女。 

  

6 月 21 日 天好热啊。 

  我参加了一个英语四级辅导班;我报名其实有点晚,去的时候课程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了;但是他们只收了我一半的价钱,我觉得挺划算的。那个老师是个有东北口音的男生,似乎比我年纪还小,第一堂课上我就看见他牛仔裤的拉链开了,我想提醒他,可是那么多人,我终究没好意思。他写字有一个特点,左边高右边低,一行字下下来我眼睛都花了。他讲的是动词的非谓语形式,他说话的声音好大啊,整间屋子里嗡嗡地在响,震耳欲聋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一边喝农夫果园一边说,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一下。我举手了,我问他什么是谓语,他一边咽着那黄澄澄的液体一边瞪我。约五分钟之后,他随便问了我几个问题,我都很诚恳地告诉他我不会。然后他分别用了以卵击石,螳臂挡车,飞蛾扑火,蚍蚨撼树等成语来概括我目前参加大学英语四级考试的状况;然后我又问他,以我目前的程度,要学习多久才能通过四级,他告诉我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阵阵夏雨雪。 
我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骂他你跩什么啊跩。 
下了课之后天已经很晚了,有了点凉风;我发现我和那个讨厌的英语老师坐一班车。他在前面根本没看见我,塞着耳机,看起来很颓唐地依在很脏的车窗上;说真的,他不再张牙舞爪的时候,看起来很算文静,在后来我发现他没买票,售票员走过他旁边的时候,他装没反应,睡着了一样。售票员回座位之后,他马上拿起手机笑嘻嘻地发短信。这种人。 

我走进胡同的时候,发现楚宁蹲在他姥姥家老房子的门洞口,好像是在呕吐。当我上到二楼的时候,从窗子一眼瞥过去,发现他的脑袋已经栽在地上了。我冷哼了一声,打开门,想告诉小华,你的心上人喝醉了摔倒在门口了,你快去趁机迷奸他。结果发现小华最近期末考试住在学校里,我妈妈在瑜伽冥想中——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吵醒她,我小学的生物老师说,冬眠中的熊一但发作起来……爸爸在卫生间里,桌上的报纸都不见了,看样子没个半小时他不会出来的。 

我洗了一把脸,漠不做声地把书丢在床上。开始拿出我的男士滋养面膜来,慢慢地抹在脸上,镜子里我的脸色在黑色的空间里渐渐变形。我仿佛看见有一个人,很像我梦中的公车上遇见的男孩,他恼火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他好像张开嘴对我说: 

“你不能这样,赵爱林,即便你恨他,你也不能这样。” 

“你是一个宽宏大量的,有爱心的人,你不能看着他不管。” 

  我把那墨绿色的泥均匀地涂满了脸部每一处之后,不耐烦地摹仿着今天英语四级辅导班里那个老师的声音说:“ Ok;Ok。” 

“嗯,这样才是好孩子。” 

我愣愣地望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很轻声很小声地问;“你是谁,我认识你么?” 

其实我知道镜子里的史莱克就是我自己。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我要不要去把楚宁从门口的水坑里拉出来,而是在于我是不是要把这昂贵的面膜洗掉之后再出去, 588 元才一小支呢,敷在脸上要半个小时才能充分吸收,就这么洗掉了太浪费了。 

管他呢,外面天很黑了,街道上也没什么人,我想我这么出去也不会有人看到的吧。而且我觉得我脸上的这层泥可以给我一种安全感,尤其是面对楚宁的时候,我不能在他面前流露出我有一丝一毫关心他的样子。是的,我不能。 

我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我看见妈妈如同一尊佛像一样摆着姿势静坐在地毯中,温柔的月光洒在窗台和桌椅上,还有她慈祥的脸上,我们家的菊花开着,窗帘被风轻轻掠起,隐隐约约中只有我爸爸大便的声音。这真是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我想。 

我推开门,下了楼,低着脑袋作贼一样溜到了楚宁倒地的地方,奇怪,他的人没了。 

“他爬回家了?”我挠着头思索着。 

我举目四望,黑漆漆的楼道和水泥墙,水沟旁边……呀,真恶心,呕吐物。我皱着眉头朝前走,发现了一只皮鞋,这一看就是很高级的皮鞋,鞋底上有很恐怖的花纹,我一脚把那皮鞋也踢进了旁边的水沟。再往前走,我就在灰暗的路灯下看见楚宁依在垃圾箱旁,不知道是蹲是坐,蜷缩一团,两只手在地上抓着什么东西。哈哈哈,一定是想上楼开门,钥匙掉了,活该,这个家伙怎么这么衰啊,哈哈哈。 

在他身后细微的月光中地下一串亮闪闪的小东西,我心里一声鬼笑,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一脚踩住他的钥匙。他好像听见了我的脚步,神色恍惚地转过头来,旁边的二楼人家的卧室里有一缕幽暗的台灯光打在我的脸上,楚宁的眼睛先是睁得很大,努力地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下,然后我看见他的喉咙动了动,再然后他翻了一个白眼,再再然后他就直接朝后面的地上仰了过去。看那样子,是昏了。 

“不是吧……好像见了鬼一样。”我皱着眉头,蹒跚着脚步走过去。扇着鼻子说:“真是作死啊,喝这么多酒。” 

我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摸了摸他的鼻孔,还有气,呼吸似乎还顺畅。……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用周围垃圾箱里的纸壳和报纸把他全身覆盖起来,这是我对他的友谊所能表现出来最恰当的关怀了,至少我没有见死不救;还有一种就是把他的尸体,不,他的身体拖回他家里去,他的体重至少有一百五十斤,喝醉之后的人似乎还有附加重量。我还是倾向前一种考虑,于是我朝周围的垃圾箱里撒目起来…… 

漫长的四十分钟之后,我连拉带扯地把楚宁拖进了他的卧室。 

因为平时太缺乏锻炼,我的腿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真切地感受到小腿肚子在跳舞。我把他往床上一扔之后,整个人累得也喘不上气来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他的屋子乱极了,很多吃剩的一次性饭盒和饮料罐子丢了满天满地。我无奈地爬起来,却看见他的床底西有一本花花绿绿带着肉色的杂志。 

我好奇地把那本厚厚的杂志拿起来,封面是一个什么都没穿的美国鬼子,中间关键部位用一只奇怪的水果遮住了。我的脸又红又涨,我顺手翻开一页,我的妈呀…… 

“禽兽,禽兽,竟然看这么无耻的东西!”我用手指了指睡梦中的楚宁,然后用我严厉的极具批判力的眼光继续审查这荒淫的杂志,五分钟过去了,我几乎被里面惊人的黄色情景震撼得魂飞魄散了。我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一下,然后讯速地趴下来,在他的床底下又翻出了至少一打这种裸男杂志。 

“我就知道你这个变态在家里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这么恶心,这么淫乱……我要拿回家去仔细地批判一下,掌握你下流无耻的第一手证据!”我义愤填膺地说道。然后我快速的流览了一下,挑了一些看起来人很多某些特写也很大的杂志,塞在怀里,把剩下的杂志踢了回去,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逃回了家。 

临进门的时候,二楼的老太太在楼道里扫垃圾,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笑了笑。 

  6 月 24 日 热。 

  我在想,为什么同样都是太阳底下的世界;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就有这么毒害人心的杂志呢。我在三天里抱着批判的态度和审视的情绪仔细废寝忘食地钻研了那三本黄色杂志,体会着资本主义的腐朽和堕落是多么的蛊惑人心。万恶的社会啊,吃人的社会啊,残害了多少健康的青年啊!! 
楚宁这只披着人皮的狼,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他这些害人的杂志都清理过来。 
二楼的老太太突发心脏病死了。很突然,我也感叹人生无常。 

  6 月 25 日 

  职工文艺汇演第二次排练,我们主任问我这几天是不是看英语看得太用功,眼圈都黑了。我很诚实地告诉他,是的,我最近是看了很多英语读物。 

排练结束之后离下班还有一点时间,我实在是累了,就趴在桌子上枕着我的大学英语四级睡觉,昏沉沉地一下几个小时就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我的口水渗透了好几页纸。办公室里只剩下那个丑陋的大学生在用国家资源上网,用 QQ 在聊天,时不时地咧开嘴在偷偷地笑,吃得一嘴巧克力花生渣子,看她那个开心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 

坐公车回家,中间三站的时候,我竟然看见我的大舅母夹了一只花里呼哨的大包上来。这个三姑六婆中的三姑六婆肯定是到我家里来的,我看见她一上车马上就低下头,把我的脑袋塞在车座后面,我可不能要她看见我,不然的话,她一定会用她那树桩般粗壮的胳膊勒着我的腰,然后狠不得撬开我原本就脆弱的脑袋,从我家厕所里的瓷砖打听到天花板上的裂缝;然后把她们厂子里的会计到她同学的表妹的外甥女小红小丽小英小惠小燕小甜甜艳菊桂枝秀梅淑琴爱芳麦当娜都给我介绍一遍。她可能不知道我们国家首都在哪里政协主席是谁,但是她对她全部的亲戚朋友的生辰八字工资收入腰围尺寸祖宗八代的荣辱历史了如指掌。她一生的最大兴趣和全部生活价值就是让没有结婚的人结婚,让结婚的人离婚……哦,这半年来她增添了一个新兴趣,那就是用手机讲电话,现代通讯科技的发展和他老公在电信局里的职位的提高,使她随时随地都可以掌握第一手小道消息和评论社会现象。 

“小林她妈,我在车上啦,马上就到你家了,我在同学家吃过了,不过再去吃一点也没问题。你知道油涨价了么?什么,鸡蛋也涨价了?啊呀,小林他妈,你猜我看见什么了,这年头的小孩啊,太没教养了,我就在公车上,就在我对面,两个十几岁的小孩,又搂又抱,还在亲嘴呢……” 

我怜悯地探了探头,斜眼看对面正在亲吻的两个少年,我舅母没夸张,是两个小孩,大概也就是初中生。一个平头的小男孩,挺精神的,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挺漂亮的;共同的特点就是年轻,可以那样肆无忌惮目中无人地在公车上结吻。 

我溜到车的后门,随便找了一站就下来了,我有极其充分的理由不回家吃饭了。今天天气还好,我决定溜哒到至少十一点以后才回去。 

下班时间,街道上人很多,天似乎又要黑了,隐隐约约的街灯照在我的脸上。公车上结吻的小孩,在我脑海中留下很长的影子。我想起我也有过这样的对话: 

“不要吧,这么多人,大街上啊!” 

“反正这里也没有人认识我们。” 

“警察会来抓我们的。” 

“……”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突然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睛。我想起一种比开颅手术刀还要深入我身体的感觉,我曾经拥有过的感觉,两个人的感觉。 

他是谁,他在哪里。我又是谁,我又在哪里。 

我那些丢失的感觉,楚宁一定知道,那块手表,那个声音,我在梦中和黑暗中看见的影子,指引我向什么样的答案? 

  6 月 27 日 楚宁的爸爸判了十五年。 

  我们一家在吃早饭的时候争论,如果把我爸爸关进监狱里去十五年,可以换来在高级住宅区的房子,并可以把我和小华送去美国读书的机会,及多年来在工商税务医疗交通各方面的便利,这个买卖划算不划算。结果我爸爸很生气,只吃了两个馒头就去上班了。 

小华考完试之后心情也似乎好了很多。她对我莫名其妙的丑视和警惕也放松了一大半,她自己想不起来的时候也会主动和我说话。 

星期天的电视节目一点都不好看,我坐在地板上修理脚趾甲,挖鼻屎;小华坐在沙发上染脚趾甲,剪鼻毛。我妈妈放在桌子上的西瓜她只吃了一小块,看得出来她是准备留给我吃,她也是准备和我说话的。 

果然没多久她就沉不住气了,她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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