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风豪-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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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秀士一进人室中,微笑道:“李缥头,还认得席某么?”
李大明呆了一呆,忽而想起一人,喜形于色道:“席大侠,多年不见神采依旧,老镖头屡屡提起席大侠,惦念不忘。”
又与岳洋引见道:“这位是衡山大侠,号称江南四剑之一,两仪剑客席栋平,昔年曾与令师也是知交好友。”
岳洋听说上前施礼,席栋平望着李大明问道:“这位少侠是何人?”
李大明告知岳洋来历,席栋平微笑道:“令师威震宇内,群邪摄伏,可惜天不……”他本想说出“假年”二字,忽觉冒失,因苏雨山生死至今仍是一个谜,怎可断定已死,急忙转口道:“令师向来行事高深莫测,有如天际神龙,见首不见尾,当年得见神采,至今犹仰慕难已。”
两仪剑客席栋平虽措词得体,不提苏雨山生死之谜。
怕勾起岳洋心事,但岳洋已黯然无语。
店伙早从食盘中取出酒菜然后离去,李大明掩好门户,请席栋平落座,对酌倾谈。
席栋平也是风闻振泰镖局出事,前来相助,询问出事的前因后果,李大明详细相告,席栋乎眉峰紧锁,叹了一口气,又问岳洋此来经过与目的。
岳洋也将经过一一相告。
只见席栋平叹息一声道:“岳贤侄,你途中所遇,依我所料,武林中不久将又是血雨腥风一片,苍生又将面临此一浩劫,你所遇种种必关系整个武林动乱,暂且按下不谈,容后再作计议,目前当务之急,就是援救夏侯老镖头……”席栋平又道:“席某忖出一策,不知岳贤侄有此胆量没有,如计施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岳洋面色一凛,道:“席师叔,如能于事有补,小侄纵然斧钺加身,也要冒死一试。”
席栋平大笑道:“真是名师必有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英气豪风不减令师,可钦可佩。来来来,天色还早,我们先用饱酒饭后再说。”
钟楼鼓响,击拆传来时已是三更时分。圆月高悬,宛如水银倾地,清晰异常。
一条轻捷的身影飘风般掠抵振泰镖局门前,身形一现,正是那两仪剑客席栋平,两目注视着紧闭的大门。忽从对街檐下窜出一人喝道:“什么人?深更半夜竟敢在镖局门前鬼头鬼脑地探望?”
席栋平转身一望,已瞧出是岳洋所说的贼党暗哨,冷冷说道:“振泰镖局夏侯局主是我知友,故而来此探望,你是镖局中什么人?怎的如此无礼?”
那人一声给笑道:“这样说来,更不能饶你了。”突然伸手向席栋平前胸抓去,嘶嘶冷风逼近席栋平胸前重穴。
席栋平暗吃了一惊,不料贼党是功力甚高的人,虽然不在席栋平眼中,但席栋平故意隐藏本身真实功力,好让贼人中计,立即身形一仰,倒翻出两丈外,抬手把长剑脱鞘而出,一道寒光升起。
那人沉喝了声道:“哪里走!”身形如风扑到,两手十指抓来。
席栋平一招“风卷残云”,星芒万点,辛辣凌厉。
那贼人一对肉掌不敢妄挡剑锋,一错身,两臂飞撤,横跨一步,一手飞夺席栋平执剑腕脉,另五指疾抓“腹结穴”,手法劲厉,快捷得出乎想象。
席栋平未及回撤,对方双手已到,不禁“啊”地一声,目露惊悸之色。贼人见对方就要丧生在自己手下,五指已搭在席栋平腕脉上,禁不住得意狂笑。
殊不知笑得半声,面色立即一变,即感对方腕脉犹如精钢铸铁,还透出巨大的反弹力量,崩得五指欲折,情知不妙,只见一点寒星从席栋平手掌脱手打出,距离既近,怎容他问避,笃的一声,一只钢镖深嵌在胸坎上。但听一声惨叫,贼人仰面倒下,席栋平冷笑一声,一鹤冲天而起,掠向振泰镖局屋面上。
忽地,数声大喝传来,镖局右侧暗巷中几条身影纷纷腾空拔起,扑向席栋平,兵刃纷袭过来。
席栋平未到振泰镖局门前,贼党已在暗中监视,只料同伴稳操胜券,何必妄自插手,只按兵不动,岂知同党败死突然,不由大出意料之外,震怒之下群起攻来。
掌风刀芒纷纷投在席栋平身前之际,只见席栋平身子一顿,右脚突然一滑,长剑卷起一团寒光,左臂趁着滑步,迅穿至一贼胁下,一把挟住,冲霄而起,大笑着跨过街屋面。贼党大惊,快如流星般追去。
郊外是一片平原,席栋平挟着贼人向西山,群贼虽尽全力追赶,仍然相距一箭之遥。西山山麓,一片翠竹,席栋平门人竹林中不见了。
群贼追至林外不禁怔住,面面相觑。
贼人中一豹眼老者道:“这厮揭去龚环,想当年龚环之父催命郎君龚寿也是命丧西山,其父于此丧命在追魂判官谢文手下,但谢文已死多年,怎能死而复生,定是旁人假借冒名。龚环一心誓报父仇,跟随我等前来,侦访杀父仇人,不料大仇未报,竟失手被擒。令人咤异的是,这厮擒住龚环也奔向西山而来。”
“费老大,”另一贼说道:“你是说掳去龚环之人与当年残害澜沧双煞者同为一人?”
那被称为费老大的人答道:“正是如此,这厮有意故作武功寻常,诱龚环现身,再猝然出手掳去龚环,龚环此时想必十有其九难逃一死,我等纵然将这厮找到,也未必有用,不如……”
突然一声冷笑从一贼人中发出,只听此贼道:“费老大,你想劝我等撤手一走么?见危不救,当家怪罪下来,你能负责么?”
费老大也报之一声冷笑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想当年澜沧双煞威望一时,武功绝卓,仍然不免一死。各位兄弟既然自认手下武功稳操胜券,费老大一定追随,免得被人责为临危卖友,见死不救。”
另一贼说道:“自家兄弟何必意气用事,徒伤和气。依小弟之见,我等不妨人内一寻,成与不成只尽人事而已,事不宜迟,免得这厮逃远。”
群贼纷纷扑入林中,一列散开深入搜索,长啸之声,此起彼落。在这深山暗夜中,那啸声似鸟鸣狼叫,平添了浓重恐怖气氛,使人毛发栗然。
西山虽不是崇高险峻,但绵延数百里,丛林古木深远,想找出一人踪迹,无疑难于大海捞针。
贼党聚在一处山凹中,搜索了一晚,灰心绝望,费老大突然惊诧道:“那是什么?”说着,左手往远处山脊一指。
群贼循着手指一望,只见远处山脊,在月色下,隐隐现出两条人影,猿飞兔跃,猛跑而去。
费老大断喝一声:“走!”群贼施展身影扑掠而去。
那山脊虽然瞧得很近,却要翻过山顶,待群贼赶到那座山脊中,天色已经泛青,蒙蒙细雾中,只见一名猿臂蜂腰少年手横一柄雁翎钢刀,立在那里发怔,一脸激动之色,地上留有三四滩血迹及一方被断之长衫下幅。
费老大抱拳一拱道:“老朽费云,请问尊驾可曾见到一中年秀士挟持一个少年由此路过?”
那少年答道:“见是见过,可惜被他逃脱了。”手指着地上血迹及断衫,又道:“在下正要得手之际,不料他帮手赶到,在下力有不敌,只有邀约能手相助,改日再来。”
费云略一沉吟道:“听尊驾口气,莫非与那厮结有前仇?敢问那厮是何来历?”
少年怒形于色道:“此贼名叫朱云,深居哀牢,五年前剑断家父右臂,为此在下誓报此仇找上哀牢朱贼巢穴,岂知朱贼早有风闻,费尽心机才知朱贼匿此西山。”至此,微微一顿道,面露诧异道:“费老英雄,你既与朱贼素昧平生,为何让朱贼掳去一人?”
费云老脸一红,苦笑道:“江湖是非,本就难言,往往变化莫测,不至真象大白时,当时人也茫然不知,何况老朽等是被掳人之友。”说着笑道:“尊驾想必知道朱贼巢穴,老朽意欲相烦指点,或可相歼这厮,两全其美,岂不甚好。”
少年面现为难之色道:“朱贼同党都是武功极高能手,若非朱贼急于处置贵同伴,出手撤走,胜负尚难确定,在下方才已看见贵同伴被点中阴穴,痛苦不堪,谅与朱贼结与深仇大恨,现在追去已是不及了。”
费云道:“老朽等总不能见死不救,免得传出去落个不仁不义之名,成与不成,老朽等必有一报,只是有劳尊驾了!”
少年望了费云一眼道:“好,既然费老英雄如此看重我,在下要是不去反倒显得太不顾武林道义了。”两肩微微一振,飞疾而去。
费云等人随后奔去。这少年步法迅捷,费云等虽施展全力,仍然落后三丈开外,不禁吃惊。
穿林拂叶,翻过十几座山头,但见两山夹峙之中,一条曲折的谷道,其上石壁如削,小道生长着人高的野草。
少年停住身子道:“从这前行百数十丈便是朱贼巢穴,诸位请拔出兵刃。朱贼险恶狡诈,这段夹谷小道形势对我等不利,万一他以逸待劳,安排下瓮中捉鳖诡计,使我等中了他的诡术,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群贼不禁一怔,谁愿自送其死?一个个裹足不前。
费云突然大笑道:“我辈乃武林中人,本就是在刀尖上打滚,谁也没有指望明日之事,朱贼巢穴纵然是龙潭虎穴,老朽也要放胆一闯,万~身死,那只怨老朽投师不高,学艺不精。”说时向少年一抱拳道:“敢问尊驾尊姓大名?”
少年微笑道:“在下木水平。”
其实这少年并不是木水平,而是岳洋。他与席栋平一番密谋,定计而行。由于李大明久居南昌,省城内外山川形势了如指掌,且对监视振泰嫖局的群贼无不了然于胸,席栋平擒去龚环,也是经他指点。三人在短短一个更次定下周详之计,使贼党坠入罗网中。
此刻,费云道:“木少侠,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身子一动,便迈向山谷。
岳洋忙道:“且慢,有诸位相伴,在下岂可放手而去,倘或手刃朱贼,诸位不啻在下大恩,先前在下自感形单影只,忖度有所不能,如今形势不同,大可放手一拼。费老英雄,如蒙不弃,我们并肩而行。”
岳洋率先进入谷径中,群贼明知有险也得硬着头皮随去。
这条山路愈人愈狭窄,两侧危壁陡峭。岳洋、费云各拔出随身兵刃,劈斩长可及人的野草,开出一条通路。
忽然,前头出现一个洞口,洞口横陈着一具尸体。费云一眼看见,立即惊呼道:“不好!”飞掠入洞,只见龚环口角渗溢血丝,面色如发,两眼瞳仁涣散,不禁狠狠骂道:“老朽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岳洋摸了摸龚环的胸脯,道:“令友心尚在跳,犹未气绝,试试有无可救。”他将龚环扶起,掌心紧贴于龚环命门穴上。
龚环喉咙内痰声疾涌,连连喘气,两只眼珠略略转动,象瞧出是费云等人,脸上泛出一丝凄苦笑容,声音微弱地道:“父死子代其过,龚环死因……当……然……,只……是鬼蜮……暗算……有……一点死不瞑……目……他与……恩师……弘……亦结……下深仇……大怨,我……受刑……不过……吐露恩师……潜地所……在……烦费老……英雄……速……”
说到此,喉中浓痰涌塞,咯地一声,便气绝身亡,两目圆睁,异常狰狞。
岳洋笑道:“在下已尽全力,他已被人点破了绝脉,虽是九转仙丹,也回生无望。”说着略略一顿,又道:“听死者未了之意,朱贼已赶往他恩师潜居之处寻仇,费老英雄可否赐告,使在下兼程赶去子迎头痛击。”
费云还未作答,突闻洞外崖壁上一阵冷笑,岳洋脸色立变,疾快出洞。群贼也听得心头猛震,纷纷随着岳洋扑出。
只见距身前峡谷小道十丈远外,浓烟滚涌而来,草茎已燃着火焰,转瞬便成一片火海。
岳洋神色大惊道:“我等速冲出谷!”说时群贼已争先冲上,费云与岳洋并肩作伴,劈山雄浑掌风,避开火势,夺路而去。
火势熊熊,浓烟中只听前面群贼惨叫之声,待到近前一瞧,发现许多贼人身中七八支短箭,倒地后烈火一卷,哀号翻滚。
两人胆颤心寒,身上已为烈火燃着了几处,自顾不暇,无力相救,只得拼命向谷外冲去。
突然,岳洋脚底一声响,火光中乱箭激射,岳洋身子一浪翻起,肩头上多出一支短箭,忍着伤痛,拼命前冲。
费云已知草中安装诸葛连箭,哪有心情仔细审视,只管择路而奔。突感脚底有异,也象岳洋身法翻跃不止,腿股上仍中了两支短箭。
他们二人奔出谷口,拔出短箭,滚灭身上火焰,只觉腿软神疲,相视苦笑一声而去。
费云发现同来的同党都死在烈火中,叹息道:“朱贼如此歹毒,老夫若擒得朱贼,少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岳洋忙从身旁取出一只瓷瓶,拔开瓶塞,倒出油乳状白色液体置于掌心,与费云涂抹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