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雨季-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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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意看了看,目光最终被他床头的相框吸引。
那是一个玻璃的小巧相框,框上刻有精致的海豚。相框里是他和一个女孩子的合照。那个女孩子脸上浮现着天使样的笑容,眉眼生花,而清俊搂着她的肩膀,看着远处。我发现右下角有几个小小的字:秋茜与清俊北海游。
原来那个女孩叫秋茜。看起来他们应该是恋人吧……
“不要碰那个相框!”清俊的低吼让我的手微微一抖,手中的相框应声掉落。
玻璃清脆的破碎声,让我不禁傻了眼。碎渣中倒映出清俊的怒容,我看见他握紧了拳头,紧闭的嘴唇突兀的轮廓。
“对不起……”
“出去。”
“清俊……我不是故意的,我赔给你……”
“我叫你出去!”
他的呵责让我怯弱。我低着头走出了房间,与他擦肩而过时我感觉到他冰冷的棱角。一个相框能让他如此大动肝火,看起来它很重要。而我竟然,亲手毁了他那样重要的东西……该死!
站在虚掩的房门前,我看着清俊跪下身,把破碎的玻璃一一拾起,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它再次掉落的样子。捡起来后,他将它们一块一块地重新拼凑,没有停顿,没有思考,手指被碎渣划开了口子,血液微微渗出,我真想冲进去先让他把自己的手包扎好。但我没有,因为我不能阻止他做任何事情。摆好后他用胶布细心地粘好,每缠一圈他皱着的眉头就淡淡松一下,直到全部粘好,但那些丑陋的痕迹已爬满相框,抹不去了。我看见他双手紧紧抓着相框,把头埋到上面,身体轻悄地颤抖着。
内疚感瞬间充斥满我的全身,从头到脚,蔓延至每一个细胞。对不起对不起……清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
我抓着头发,痛苦地靠着门瘫软下去。脑子里一片混沌。
他走到了我跟前,慢慢地蹲了下来,直视着我的眼睛,我躲闪着。
“以后不要进我的房间好么?就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忘了它。”
“我会赔给你的。”
“没有必要的。你还是那个率真的安生,我依然喜欢你。走吧,我们一起去看一场电影。”他说着拉我起身,那样冰凉的手触到我的掌心,心里却涌出一股暖流。
走出公寓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雪。
我正准备回去拿伞,清俊抓住了我的手。雪花飘落到他和我的头发上,一朵一朵,纯净得让人流连。
“为什么,喜欢这样?”我偏着脑袋问他。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有一段难以割舍的记忆吧。以前有一个女孩就喜欢这样。”
“秋茜?”
他顿住了脚步,看着散落到地面的雪花,突然伸出手去接。
“她叫徐秋茜,曾经和我一起长大……后来,因为搬迁,她跟着父母去了别处。现在已经上高一了吧。”
我不再问。因为我不想知道那些。或者说,我害怕知道那些。
安生 三
明天就要去学校正式开始上课了。
他带我去看了一部张国荣的老片,《异度空间》。我从来不喜欢看恐怖,但还是乐意和清俊一起的。电影院里不仅昏暗而且很安静,也许是每一个人都悬着一颗心静静等待着下一刻出现的惊悚。
当榆破碎的半张脸出现在泳池里时,我惊得背后都渗出了冷汗。背景音乐仍然阴森森的环顾在四周,我总觉得那个死去的榆在什么暗处看着我。
“清俊,我怕。”
“别怕,这是假的,是假的。”他把手放到我的手背上,那样熟悉的温度覆盖着我的。就像被注射了一针安定,狂跳不已的心脏慢慢地平稳。
结局算是完美的,但那个绵长的吻却很诡异,当然仅仅是我看来而已。出电影院的时候,清俊拍着我的背,说我怎么还怕这些东西啊,像个小女人。
我脸红着反驳“你说谁呢你,我可是百分百的纯爷们。”
路过烤串摊子,我缠着清俊说想吃,要他一起。他皱着眉头,斜着眼睛扫视烤架上的肉串,然后抽出右手挥散周围的油烟。
“安生,我不想吃,一点也不想。”
“……”我没有说话,站在原地安静地看他。
“走吧,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他对我说,我们回家。
我怔住。
“安生……你真的……真的那么想吃吗?”
“……”
“那好吧。就这一次。”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拉着我坐到摊子旁的小凳子上,向老板要了几串羊肉串,还有散炸的小黄瓜鱼。
在寒冷的街头,看着热气腾腾的小黄瓜鱼和烤串,口水往肚子里咽了几回。终于捧到手里,我便没有顾及形象,吃得满嘴流油。
“清俊,你怎么不吃?”
“我不想吃。”
“吃一口吧,来我喂你。”
他也微微愣住了。
“啊……张大嘴巴。”我用筷子夹了一个还“吱溜吱溜”冒着热气的小黄瓜鱼,送到了他嘴边。
他努了努嘴,最后还是勉强吃了进去。我一个劲儿地问他“好吃吧好吃吧”,但他不情愿的表情像是在反问“你说呢”。
“我觉得很好吃呢……”
后来,我好像看见他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再后来,我便怀疑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
“臭小子,我发觉你挺孩子气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陷入沉默。抬起头看见他的鼻翼微微地抽动。
“你感冒了?”我憋了半晌憋出这么酸溜溜几个字。连自己都觉得矫情。说实话其实就是想岔开那个话题而已。
“没啊,怎么了?”
“那你鼻子为什么一抽一抽的?”
“……”
“当我什么也没问。”
“这是正常现象。臭小子。”
“哦。”我低下头继续干掉剩下的小黄瓜鱼,突然想起我以前和子木、一浅开玩笑时说过特经典一句对白:无论做什么事儿首先得考虑不能亏待自己的胃。和她们一对儿小活宝在一块儿时我不用像现在这般压抑,有什么心事儿一定会告诉她们俩,然后看着她们哭得穷凶极恶比我这个当事人还猛。
现在很怀念,一直很怀念。
清俊蹲在马桶旁一直呕吐,眼睛闭得紧紧的,看得见眼皮上突出的青筋。污秽物让整间卫生间都弥漫着一种腐烂的臭味,我捂着鼻子轻轻抚摸他的背部。一种罪恶感升腾起来,让我的眼睛感到一阵潮湿。
他不能接触油炸的食物,因为它们胆固醇太高。那条香香的小黄瓜鱼让他的胃里痉挛,然后他吐得翻江倒海。
我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花洒。清俊瘫坐在地上,眼睛依然紧闭,呼吸凝重。我把所有的污秽物冲走,顺带也将我自己从头到脚地冲了一遍。所有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我的皮肤上,水珠顺着发梢滴到清俊的脸上。他伸出右手拭了拭。
“安生……我觉得很虚脱,可能站不起来……刚才吐到你身上了……对不起……”
我蹲下身子抱住了他的头,眼泪和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起滑落。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吃下它……”
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很渴望……”
“你凭什么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你凭什么!我又算个什么!你凭什么犯得着这样对我!”我低低地吼着,卫生间里的雾气慢慢升起,润湿了清俊的睫毛和脸庞。
“因为你是朋友……好朋友……”
“我算什么朋友!我笨手笨脚打碎你心爱的相框!我死缠烂打让你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自私自利只会为着自己着想!我这样还算什么朋友啊!清俊我不配……我不配……”是的,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眼睛里也可以流出那么多泪水。
手指触到脖颈上的那颗鲨鱼齿,光洁又冰凉,像清俊的手掌。
“安生……你听我说……你知道吗……除了秋茜以外……你是第一个让我如此错乱的人……看你眼睛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强迫自己……脑子里很乱……乱到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潜意识……只觉得你很好……”
“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闭着眼睛微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的笑是这般无力。
……
我帮清俊和自己换上了干燥温暖的毛线衫,也下楼去超市买了鲜冷鸡肉炖清淡的鸡汤,加上几粒葱花。他在沙发上斜躺着,脸色不太好。我坐在离他不远的木地板上,轻轻搓着他的手背,直到鸡汤的香气从厨房传到客厅,我起身去关火,然后用一只青瓷碗盛汤。
“清俊,汤里面没有放油,喝一些可以暖胃的。”我把汤放到茶几上,去拿了一个勺子递到他手里面。他摆正了身子,俯下身去用唇触碗沿。
“可能有点烫,用勺子吧。吹一吹。”
他抬起头看我,眼睛里面漂浮着浓浓的阴郁,像瘴气一般怎样也看不穿。我不知道是感激还是其他。
“我手没有力气。”
“来,我喂你吧。”我抽掉被他食指轻轻压住的汤勺,仔仔细细地拿在手中,舀了汤以后吹几下,不那么烫了再送到他嘴边,看他“哧溜哧溜”地喝下去,像在喂小孩子。
“喝完了,还要吗?”
“要。”
……
“早些睡吧,明早还要上课。”
这是第二次去到他的房间,因为要把一身瘫软得像过熟柿子的清俊扶到床上去休息。看他苍白的脸跟美型的僵尸一样。
“安生,我觉得不舒服。”
我靠到他跟前摸摸他的额头,“还有一点烧,但是吃过了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今天就睡在这里吧。”
我定定地看他,很平静。然后坐到他身边,为他掖了掖被子。
“你要听故事吗?”
他仰着头看我,似笑非笑,那样的表情确乎是只有未经世事的孩子才流露出的,像极了儿时和我一起玩文字游戏的阳一浅。我愈发地怀念。
“讲什么故事?”
“我以前的那些琐碎,要听么?”
“嗯。”
我就像个老太太一样絮絮叨叨地打开话匣子。讲一浅和子木那对明媚的小花,她们浓黑的头发,柔软又细腻。讲我们一男两女之间至纯的友谊,逛街时一左一右牵着我时的扯蛋,旁人像看稀奇样的眼神。讲我的决绝与不辞而别,却隐藏了我逃避的原因。
我提到了我们以前就读的初中,那里是市南中,学习风气不太好,学生们三五成群乌烟瘴气地胡搅蛮缠,早熟些的会谈朋友牵手接吻拥抱甚于开房,虽然只是少数。还好我交友慎重和一浅子木商量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圣贤书虽没读出个什么名堂,毕竟还是洁身自好安稳度过了三年,庆幸我没与他们同流合污。后来念市里一所重点高中还交了三万块钱才赶上了,我讨厌那种压抑的感觉,讨厌很多事情,所以读了一年半载心就走远了。最终还是选择了来北京。基于我还有那么点头脑,会盘店炒股赚点钱,北京那么大也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发展一番什么的。
他一脸认真,我从未看到过他这样别致的一面。
“也许我可以帮忙。”
“嗯?”我揉着些许惺忪的眼,有点迷茫。
“我是说如果你要继续你的商业生涯,我可以找人帮你看行情。”
这是睡前的最后一句话,我们都很轻松地笑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安生 四
一夜无梦,我和衣睡在被子上面,暖气打得很足。
上帝知道昨夜的我一点也没有胡思乱想。
我的脸上还残着没被拭干的水珠,头发沾湿着,打开防盗门的一瞬间被凛冽的风刮了几下,像被剔下一片骨,冷得瑟瑟。清俊的眼睛重新写上空洞,似乎孩子气的表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这张脸上。我肯定。
一路计程车,直奔学校,我只是觉得价钱不菲。清俊头也不抬一下把钱丢给司机。
“三班在B教学楼,我先过去了。晚上一起回家,我会来找你。”他向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我耸耸肩膀,朝A教学楼迈去。脖子上的虎纹鲨鱼牙硌得锁骨生疼,我赶紧拉了拉衣领。
十一班教室并不难找,在教学楼的最底层靠右,旁边紧挨着老资料室,有些阴森森的,灰尘的味道漫进鼻息,让我感觉一身潮气。
教室很干净,墙上挂着名人们的大幅肖像。我随意挑了一个靠中间的位置,起码方便我看清楚化学式或者配方。一群人在我周围吵闹得不可开交,我嫌恶地戴上耳机听音乐。
据说原本分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