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雨季-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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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时间是解药,可以让我他妈的把他彻底抹杀。又或者是一剂毒药,促使着我越来越欲罢不能的想念。直到泪流满面。
安生 一
大约是一年多以前,当我决定去北京的时候,我明白我也是在逃避。
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我不喜欢女人。所以我决定离开,甚至没有向一浅和子木告别。她们是我最交心的朋友,起码之前一直是的。
下飞机的时候,让我唯一觉得不适应的便是冬天的北京也有如此刺眼的阳光。机场地面倒影着我模糊的影子,只是无比扭曲和狰狞。
老头子已经为我办好了入学手续,是一所及普通的高中,上高二。我算得上子木和一浅的学长吧,高她们一个学年。
到了学校之后我立马打了电话给老头儿,我说我不要住学校宿舍,真他妈的脏死了。其实我根本没有去宿舍,我只是不习惯群居的乌烟瘴气的生活。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应了一声,说我给你打钱过去,你自己去校外租吧。
放下电话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学校,在偌大的街道上晃悠,觉得好冷。我没准备去看房子,至少不是现在。
街对面的包子铺挤满了人,门口摆着蒸笼,最上层揭开了盖,细腻胖白的包子冒着热腾腾的气,我的喉结不自觉的攒动,然后走了过去。
掏出了荷包里的零钱,递给老板。他冲我笑,露出满口黄牙,眼睛里一片混沌,脸上的皱纹很密集,甚至,可以夹死苍蝇。我只是礼貌地回笑,然后接过他递给我的包子,顺势坐到了店里的座位上。
我突然很怀念我以前的小店。
它很小,真的。我每次进的衣物都尽量少但又尽量精美别致,每一天的人流量很多,它们都会在我想进另一种风格的衣服之前卖完。我靠着老头子给的三万块就把一家很狭窄但很别致的服装店经营得有声有色,但我来北京之前还是把它关门大吉了。
手里的包子,热气在慢慢散尽,我低着头氤氲在迷蒙的雾气里,然后一口一口地吃掉让自己尽量的温暖。额前栗色的刘海微微挡住了我的视线,可是抬起头的瞬间我依然看到一个令人神往的身影。
那是一个侧面很动人的男孩子。看得出来他的眼神有些若隐若现的空洞,毫无焦距地平视前方。纯白色的夹克和深黑的牛仔裤穿在他身上看起来有些颓然的感觉,眼窝微陷,鼻梁挺拔。只有那么几秒钟,他便迈出了我的视线。我抓起背包飞快地冲出了包子铺,人流熙攘我左顾右盼,但已看不见那个男孩子。
心中像是什么东西在慢慢发酵。一闪而过的失落。
终于我不得不再回到学校,否则将会面临抉择是露宿街头还是如何。我自认是聪明的。可是心里却还时不时地勾勒着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他冷峻的侧面。那是一张怎样低沉的脸,让我暗自揣测他的故事。
走进那间205寝室,我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床板全部裸露着,带铁的地方都生锈了,地上的灰尘囤积得那么平整,连吊灯都没有灯罩。想说的两个字从喉咙眼儿迸发出来,天哪。
管理宿舍的阿姨跑到我身边急忙向我解释,说是还没有开学,在开学前宿舍会有专人整理和翻新的……我转过身说对不起阿姨,我不是住校生,我只是一时好奇来看看而已。
我很倔的,宁可在图书馆度过一夜也不愿去新生集中宿舍和一群臭汗淋漓的小子挤一晚上。那比让我去死还要难受。
图书馆离学校非常近,就在学校的对面,我将背包理整了一下便信步走了进去。里面的地毯是金黄色的,上面还有错落的小狗图案,突然让我觉得异常温暖。一排一排檀木的桌椅上趴着一个一个往书海里扎的人们。真是可爱。
我在书架周围来回走动了很久,四处探求有什么适合我的书,最后停在了摆放着一堆海子的诗集的架子边。因为我看见了那个穿着纯白色夹克的男孩子,衣衫微敞,我看见他夹克里隐藏的白色T恤。他正埋着头背靠着书架,映入眼帘的仍然是他的侧面,我甚至想象出他脸上的一丝桀骜。
我走到他的前方,也顺手拿了一本海子诗集,正对着他站着,慢慢地翻,眼睛却不自觉地抬高看着他的脸。这张脸很漂亮,唇边还有些青涩的胡渣,眼睑静静地耷拉下,浓黑的睫毛有微微的颤动。他的专注也让我不自觉地细究起手里的书来。
“你也喜欢海子吗?”原来他的嗓音那么稳健又动听。
“哦,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他是很疯狂的人。”我迟缓地直视着他,他的眼仁是那样的黑,黑得掩藏了他所有的情绪,我根本不能猜测。
“嗯。他确实疯狂。”
“你为什么喜欢?”
“不知道,只是欣赏吧。”他淡然地翻着书,一页一页。
我浅浅地露出一个笑容。
“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像年轻的金城武?”他瞟了瞟我继续翻着手中的书。
“诶?有啊,你。”我把书放到膝盖的位置,一只手揣进了荷包。
“呵,你一定不经常笑吧。”
“被你说中,因为我的确不知道笑给谁看。”
“那你笑给我看是为什么?”
“因为你好看。”
他也笑了起来,笑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暖意,我微微怔住。
“你多少岁了?”
“你猜。”我故意把书举得很高,像个小孩子似的。
“猜不着。”他将书放进了书架的空隙里,转过头看着我。
他的目光让我不知所措。
“我今年十七了。你呢?”
“比你大了一岁,我叫清俊。”
“哦。我是安生。安生的安,安生的生。”
“安生……”他轻声念着这两个字,头垂得越来越低,我甚至怀疑他想要睡着。当我凑近他时,他的身体就如蜡像一般直挺挺地栽倒过来,我赶紧扶住他的肩膀,那一刻我清楚地感知到清俊是如此消瘦。他紧闭的眼睛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费劲地把他抱到图书馆门口,拦了一辆计程车。
“司机,医院!最近的医院!开车啊!快开车!”
我把他的头挪到我的肩膀上,只是想让他尽量的舒服一些。他吃力地睁开了眼睛,伸出右手,我急切地握住。
“不要……不要去医院……回我家里……西城区……叫他去西城区……”
“哦。司机,去西城区。”
他微陷的眼窝呈现着酱紫色,我的左手不由自主的越过右肩轻轻地抚摸清俊的头发,嘴里喃喃道,“快到了……快到了……”
下车以后,我把他背在了背上,他吃力地告诉我地址,然后昏昏沉沉地趴在我的肩头。走到他公寓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分钟以后了。背着一个人走楼梯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好几次我差点就狗吃屎地跌下去了。
我听见他低低地喘了一口气。放下他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咔嚓”一声开了门。我扶着他进屋,屋子里开着暖气。我让他先躺到了沙发上,他缓慢地爬起来,在沙发旁的抽屉里掏出一个蓝色瓶盖的药瓶,倒出了几粒白色的药片和水吞进了嘴里。我环视着他的公寓,不太大的面积,两室一厅,但有着很简单很清新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墙壁是暖融融的米色。每一个角落都干干净净,就像此刻微闭了眼的清俊。
我窝在离他不远的藤椅里面,看着他阴郁的脸,心里默默地颤抖。
“谢谢你,安生。”他虚弱的声音传来,眼睛依然没有睁开。
“清俊,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呢?”
“没有必要去的,我一直是这样,吃两片药就好了。”
“哦。”我向来不喜欢追根究底地问别人的不愿说明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安生。”他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他。
“天都那么晚了,今天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吧。反正,有两间卧室。”
“你一个人住吗?”
“嗯。因为不想住学校宿舍,所以在校外租了房子。这里很安静。”他的气色好像好些了,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好巧,我也是不想住在学校宿舍,正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房子呢。”
他淡然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糯米牙。
“是吗?不介意的话,你就和我合租这间公寓吧。我一个人住很无聊的。”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实在不敢相信好运来得那么及时。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安生 二
他说他上高二,和我一样。
而我竟发现我们在同一所高中就读。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的时候,我看见他背上有一块被烫伤的疤痕,很小,却异常显眼。他的脊梁很突出,也很笔直。转身的时候,我看见他象牙白的锁骨,和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一颗鱼骨样的东西。
他说是虎纹鲨的牙齿。这种鲨鱼生活在澳洲的海洋里,它会把它的背脊露出水面,让身体自由漂浮,引诱海鸟们停留,然后飞快地转头把傻傻的鸟儿们吞入腹中。它是种非常狡猾的鱼类,但它的牙齿十分珍贵。是远在澳洲的妈妈寄给他的礼物。
“喜欢吗?”他将项链褪下来,放到我手里。
我把玩着这个光洁的小玩艺儿,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送给你吧。就当作你今天救了我的谢礼。”
我猛然抬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
“这怎么可以呢?是你妈妈送给你的,我不能收。”我把项链递到他面前。
他轻轻挡住我的手,“你戴上它一定很好看。我把你当朋友了,这不算什么的。”
“朋友?”
“当然。你是个很率真的人,我喜欢你。”
虽然我明白,他说的喜欢是纯粹的好感,没有其他意思,但我还是非常高兴,任他把那颗牙齿戴上我的颈项,凉丝丝的。
“安生,你把包放进最里边的房间吧。然后出来洗澡。”他要是不提醒我,我还真的没注意到背后都汗湿了。
我到那间卧室里去放下了重重的大包,从包里拿了睡衣和毛巾,然后就去了浴室。我看见了正在脱裤子的清俊。然后惊呼一声转过了身。
他也转过身来,我听见他“扑哧”笑了一声。
“我不介意的。都是男生怕什么?”
我听见他这样说,才慢腾腾地转过身,脸上有些烫,我知道肯定红得很厉害。花洒喷薄着水雾,他略微白皙的皮肤上弥漫着朦胧的蒸汽。按常理,我应该很无所谓。但是我清楚自己,所以有种羞人的感觉。
“你不习惯吗?”他用手穿过湿漉漉的发梢,侧过脸看着我,鼻尖和面庞上布满水滴。“那这样吧,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吧,我洗完后叫你。”
“哦,好。”我抱着怀里的衣物,像夹着尾巴的狼一样灰溜溜地窝进了沙发里,一直不敢吭声。我还真他妈的矫情。
直到浴室里水声停止,我才缓过神来,看着清俊穿着雪白的浴袍从浴室走出,手里抓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擦拭着湿发。
“安生,你可以去了。”
“哦。不好意思啊。”我心里其实很不平衡,总感觉身上有什么脏污让人给瞧见了。
“没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他淡然地说着,在茶几上拿了遥控板,随后打开电视翻着频道。
我握了握颈项上的虎纹鲨牙齿,转身去了浴室。水淋湿我全身,水珠滚进了我的眼睛,酸涩得睁不开。我在想,清俊他真好。但我依稀看出他的不平凡,在他身上一定有故事。可我无权向他询问,也没有资格知道那么多。几个小时之前,我是作为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他面前的。
躺在还算宽的床上,我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虽然我和清俊之间有着一墙之隔,他均匀的呼吸声却好像出现在耳畔,我刻意去忽略但是潜意识的能量远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好吧好吧,我就当作清俊在身边。快睡着吧快睡着吧。
……
朦胧中睁开眼睛,才发觉天亮了。床头放着一杯牛奶,我伸手去够,竟然还是温热的。杯底压着一张纸条,字迹很明快,是清俊。他说他去图书馆还书去了,看我还在睡就没有叫醒我,只是叮嘱我一定记得把牛奶喝了,他很快就回来。
我有些高兴,咕咚咕咚地就把牛奶喝了个精光。走出房间,竟发现清俊的房门没有带上,趋于好奇心,我推门进去了。他的房间采光非常好,素白的窗帘映射出窗外的白。我随意看了看,目光最终被他床头的相框吸引。
那是一个玻璃的小巧相框,框上刻有精致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