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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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会的。　　　

　　我就是那个幸运的女孩。　　　

　　他的出现，一定会使我的命运突然转向。　　　

　　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命运之神已经把我完全抛弃了，换一句话，我是个别人眼中不可救药的坏女孩，也是自己眼中不可救药的坏女孩，我也不打算去寻找药方，一点也不打算。　　　

　　〃让她住校，〃后妈对爸爸咬牙切齿，〃你要是让她在家里待着，带坏了我的蓝蓝，我跟你没完。〃　　　

　　〃住校会使她更加肆无忌惮的。〃爸爸犹疑了一下说。　　　

　　〃让她继续堕落吧。〃后妈冷笑一声。　　　

　　我撞进去，嘿嘿地对后妈笑了一声，把手举到耳朵旁边，握成拳头，宣誓：〃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你亲爱的乖姑娘蓝蓝这个学期就会给你怀个小外孙回来！〃　　　

　　〃放肆！〃爸爸一把把我推了出去。　　　

　　后妈尖叫一声，要扑过来打我，我斜了她一眼，〃我亲爱的后妈，你这副披头散发的凶恶女巫的形象，小心让我爸爸厌恶，把你一脚踢了。〃　　　

　　她更大声地尖叫着，责问爸爸：〃你怎么会生出这种女儿来？〃　　　

　　我扬长而去。砰地关上大门。　　　

　　把一切关在身后。　　　

　　霎时我有些浑身无力。　　　

　　开学的第一天，我拒绝跟蓝蓝一起，拒绝让爸爸送到学校。蓝蓝跟我同年级，不同班，高一的时候，我一看我的名字跟欧蓝的名字并列排在一起，就冲进校长办公室，坚决要到（2）班去。校长很奇怪：〃（1）班是重点班呀，很多人欲进无门呢。〃去他的重点班，只要不跟蓝蓝待在一个班级里，我宁愿到最垃圾的班去。校长拗不过我，只好给我转了班级，其实我知道，校长求之不得，因为重点班空出一个名额来，他可以待价而沽，狠狠地敲诈一下想让孩子进重点班的家长了。爸爸知道后，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自然少不了后妈的煽风点火，当然她暗地里很高兴我不跟蓝蓝同班。　　　

　　我什么也没带，只身走进校园，我知道，一会儿爸爸会把我住校用的一切东西开着他的奔驰车给我送来，什么都不会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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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第二章　水仙花和回声（2）　　　　　　　　　

　　我穿着怪异的衣服，眼皮涂成深绿色，吊儿郎当地走进教室，引来一片目光，然而，这种目光我早已经习以为常，我在教室中间的一个空位子上坐了下来。　　　

　　高二上学期。　　　

　　天啊，我什么时候才能熬到高中毕业，远走高飞。这个城市让我受够了，这个学校让我受够了，这个世界也让我受够了。　　　

　　老师走进来，这个一本正经穿着米色套裙的老姑娘开始点名，她的声音干涩，好像喉咙很紧的样子，一定是缺少了男人的滋润，我有些恶毒地想。　　　

　　〃陈天宇。〃　　　

　　〃到！〃　　　

　　〃林晓青。〃　　　

　　〃到！〃　　　

　　〃许悦。〃　　　

　　〃到！〃　　　

　　〃……〃　　　

　　我心不在焉地把目光移到窗外去，夏天是令人厌烦的季节，空气黏稠，树木像吃了过多的激素，寂寞地疯长，到处是油光闪亮的脸，到处是令人作呕的汗臭味。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我的名字。　　　

　　〃欧楚。〃　　　

　　照例，我没有吱声，等着那个老姑娘提高声音，嗓子发出难听的声音再喊一次，然后我就会嬉皮笑脸地回答：〃报告班主任，欧楚死翘翘了。〃　　　

　　〃到！〃　　　

　　谁替我回答的，还是个男生的声音！不想混了，敢来开小姐我的玩笑！我马上捕捉到了这个声音的来源。　　　

　　一个穿着白衬衣，瘦高个的男生在隔我两个座位的距离站了起来。　　　

　　我不由得眩晕了一下，他简直就是从古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一个活生生的纳西索斯，一棵忧郁的水仙花，纯白的，不染丝毫风尘。你看到这样的男生只会有一种感觉，他一定得不到善终的，如此俊美，人神共愤，上天绝不允许他幸福。　　　

　　我尖叫了一下。　　　

　　〃欧楚同学，注意自己的言行！〃老姑娘皱了一下眉头，严厉地说。　　　

　　纳西索斯疑惑地看了看讲台。　　　

　　教室开始乱了起来，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我和纳西索斯的身上。　　　

　　〃我只是表达自己的抗议罢了，〃我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纳西索斯为什么要冒名顶替，扰乱课堂秩序，你怎么不骂他？〃　　　

　　〃什么纳西索斯，你到底在说什么？〃老师没听明白。　　　

　　我优雅地指向那个人间尤物，〃他！〃　　　

　　〃我不是水仙花，我叫欧楚。〃男生看了看我，眼睛里有不屑的神色。　　　

　　〃啊……〃　　　

　　全班一阵低呼，男生女生的脸上都露出兴奋的模样，难得第一天有如此精彩的插曲，太经典了，同名同姓。喔，老天，难道要上演《情书》吗？　　　

　　我高傲而霸道地扫了他一眼，〃对不起，欧楚这个名字我叫了，按照先来后到的国际惯例，你从此改名纳西索斯，简称〃纳西〃，昵称〃纳纳〃。当然，这个昵称是我专用的。〃　　　

　　〃病得不轻！〃纳西看了我一眼，他一共看我两眼，我眩晕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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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第二章　水仙花和回声（3）　　　　　　　　　

　　老师连忙大叫〃安静〃，然后解释，〃这是新来的同学，很巧，也叫欧楚……〃　　　

　　〃欧楚男，欧楚女！〃一个声音怪叫起来，我知道是许悦，这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我立即转头，〃许悦，你胆敢再这么叫一次，给我听见了，小心你的舌头，还有你的三角形头颅！〃　　　

　　许悦噤若寒蝉。今天，因为纳西索斯的出现，就跟无数日子区别开来了，今天，欧楚，要重新活一次。　　　

　　我的纳西，我的水仙花，他是我的！我对自己宣布，我绝不会是那个消失的只剩下声音的仙女。　　　

　　2　　　

　　〃纳纳！〃我冲着那个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大声叫道。　　　

　　他回过头来，阴沉沉地盯了我一眼，〃欧楚，你听清楚了，我再说一次，我叫欧楚！〃　　　

　　这句话里有滑稽的成分，我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眼含泪花。　　　

　　他显然被我笑得不知所措，掉过头去，准备离开。　　　

　　我跑到他的前面，〃站住！〃　　　

　　他低下头看我，见鬼，他为什么长得这么高。　　　

　　我踮起脚尖，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纳纳，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信不信？〃　　　

　　〃有病！〃他用力甩开我的手，迈开长腿，向男生寝室走去。　　　

　　太好了，他也住校。　　　

　　我看着他的长腿，忽然心底升起一股疼痛，混合着怜悯，这奇怪的感觉持续滋长着，直至我觉得手脚发软，浑身冒汗。我愣了一下，跟着他跑过去，自从我记事起，没有谁能在我眼皮底下说消失就消失。除了妈妈以外。　　　

　　妈妈！　　　

　　我用力甩甩头，要把那个日渐模糊的修长身影从我的脑子里彻底甩掉。在我八岁的时候，她忽然消失了，毫不留恋地消失了。我更疼了，疼得直咝咝吸气，我觉得自己忽然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像一团废纸。　　　

　　我没命地向纳西索斯追去。我唯一的目标就是跟上他，仿佛只有跟上他，才能治愈我此刻刻骨的疼痛。　　　

　　我追到男生寝室的楼下，仰着头，看着我的纳西索斯出现在三楼，消失在303寝室洞开的门后。　　　

　　303，一个可爱的数字，你不得不承认一切都如此惊人地巧合，我也住在303，女生寝室303。　　　

　　这就是命运。　　　

　　纳西索斯，你等着，你抗拒不了命运的。　　　

　　爸爸堵在303寝室门口，我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寝室里没有人，我的床已经铺好。崭新的被褥，淡紫色的被面，带着精美的绣花。我甩掉鞋子，伸开双手和双腿，呈一个〃大〃字，十分不雅地躺在床上。　　　

　　〃对不起，楚楚……〃爸爸跟着进来。　　　

　　〃给我钱。〃我打断了他的话。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在我的枕头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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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第二章　水仙花和回声（4）　　　　　　　　　

　　〃你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话吗？〃　　　

　　〃我很愿意。〃我嘲讽地笑笑。　　　

　　〃楚楚，你这是什么话？〃　　　

　　〃老爸，你就再多忍耐两年吧，两年后，我就十八岁了，你可以像国外的父亲一样办事，一分钱也不用给我，完全不必管我的死活了。〃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楚楚，你是我的女儿……〃　　　

　　〃蓝蓝才是。〃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蓝蓝是公主，是宝贝，我是一根草。　　　

　　爸爸沉默了，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几分钟，我从床上跳起来，追到走廊，用手撑着贴着瓷砖的栏杆，低头向下看着爸爸的背影从楼梯口转出来，走向停在花坛边的汽车。　　　

　　他穿着一件棕色的T恤，背影有些萧索。　　　

　　花坛里的月季开得很红红火火的，灿烂得有点低贱。　　　

　　车子绝尘而去。　　　

　　〃有一个有钱的老爸，真好。〃　　　

　　我一抬头，林晓青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爸爸的车走远。　　　

　　〃那就把他让给你吧。〃我怪笑一声，走进寝室。　　　

　　〃欧楚，你简直有病。〃林晓青跟在我身后。　　　

　　嘿嘿，我一直都有病，从八岁开始，用不着她提醒我。　　　

　　3　　　

　　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从周一到周五是不允许住校的学生出去的。不过，我有的是各种各样的办法出去，我有两个校卡，一个是走读的，一个是住读的，当然，我不会一直用这个办法出去，这太没有创意了。有时候我是混在走读生中，趁着守门的老头不注意，像兔子一样蹿出去，身后留下他一连串的叫骂声；有时候我翻过学校的墙，轻轻跳到墙外，常常把在墙外树下紧紧拥抱着热吻的情侣吓一大跳。　　　

　　我在大街上晃着，这次我想给我的纳西索斯买一些礼物。经过一周的观察，我已经发现了他的爱好，是画画，这是一个高尚的爱好，我有理由相信我的水仙花会成为第二个凡·高或者是毕加索。因此，我决定给他买一整套画画用的东西，包括各种画笔和颜料。还要买几本像样的画册，再买一个画夹，反正我永远不缺钱花，不够了再回家要。周末的时候，我就可以跟他一起，到郊外去写生，多么富有诗意，我不禁向往地笑了。　　　

　　我跑了无数商店，拎了大包小包，里面全是我为纳西索斯买的东西。　　　

　　等车的定律，就是当你用不着车的时候，满大街都是空的士在浪荡，当你要拦一辆坐的时候，路过你身边的的士永远是有客人的。　　　

　　〃妈的，婊子养的的士！〃　　　

　　我高高扬着酸痛的手，咒骂着。　　　

　　〃欧小姐。〃　　　

　　我知道麻烦来了，此刻我更希望的士快来救命。　　　

　　偏偏一辆都没有。　　　

　　我的祈祷上帝永远听不见，他是一个聋子。我只好回过头，强作镇定，对两个流里流气的家伙笑笑，〃小三，小七，好久不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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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第二章　水仙花和回声（5）　　　　　　　　　

　　〃大哥说要见你。〃小三猥琐地向我笑笑。　　　

　　〃我们已经说好了，谁也不再见谁。〃我收起笑容。　　　

　　小七嘿嘿一笑，〃这些话，你留着对大哥说吧。〃　　　

　　他们上来，就要动手拉我。　　　

　　我尖叫一声。目光在街上游走，这时候，我希望能看见警察，治安员也好呀，可是只有流水般的行人。　　　

　　〃别喊，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兄弟俩是坏人呢。〃小三很无辜地低声说，好像他们真的不是坏人一样。　　　

　　〃我要回学校了，改天再说吧。〃我无奈地说。　　　

　　〃欧小姐，你以前三五天不去上课，也是经常的事吧，怎么几天不见，就变成一个好学生了。〃小七嘲笑着我。　　　

　　他们拖住了我的胳膊，向他们的那辆破车走去，我绝望地看着扔在地上的大包小包，那是将要送给纳西索斯的东西。这两个混蛋！　　　

　　〃小妹妹，需要帮忙吗？〃　　　

　　一个很浑厚的声音响起来。　　　

　　我扭过头来，尖叫：〃他们要绑架我！〃我也不管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能不能英雄救美，像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抓住不放。　　　

　　〃放下她。〃那个声音很平静地说。　　　

　　这个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