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天噬-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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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
可是凡间不是盛传,剑髓子这几年刚出道的重量新人?
泉千流随即恍然。
她百年前可以不叫做剑髓子。原来她的强不光是天分,更是积年累月勤苦的堆积。
泉千流怔怔望着眼前的两个人,想要说什么,可还没等开口,剑髓子就打断他:
“我这一生当中指点过无数人,”剑髓子道,毫无骄傲的含义,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有一种人我永远不会理睬。”
她于是便不说话。
泉千流明白她的意思。
只有一种人永远不会理睬:轻视自己生命的人。
可,女人,你不知道,我感受到了怎样的绝望。
阵远同还是不说话,他站在那里,丝毫不关心剑髓子所言的一切。
但剑髓子却见怪不怪,笑笑看着阵远同,道:
“喂,绷带人,打一架吧?”
颜瞳若还是在思考。
身上的伤没有痊愈,那本也不是朝夕就消得去的伤,即便以仙人之体。
但他也不在乎。他从来也没太大的危机感,有很多东西,虽然他想得出,但耗费心神的话他会索性不去想。
他和泉千流都是任性的人,可不一样的是,颜瞳若更随性。
但事到如今也无法随性得起来了。实话讲,颜瞳若当真不在乎昆仑山再下来一位什么人,试图取走他的性命。
但所谓与世无争淡泊天地的昆仑人,竟然会对自己大费周章动了杀念。
只对自己吗?
千流呢?
颜瞳若想着,踱步到一条小河旁。这小河像极了韵小屋旁的溪水。
这二十年来,他有时心气清爽游山玩水,有时浑浑噩噩不知所为,现在想来,竟好似没有认真做过一件事。
他一直在用昆仑山的思维定位这凡世,时光对于他而言,几乎无谓。他现在体会了凡人的思维,才明白原来凡间的二十年,便可恍如隔世,便可生死永离。
杀庆天零这件事,颜瞳若当然不感兴趣,但如果泉千流拼尽一生在想要杀了他,那么颜瞳若乐意帮这个忙。
不论如何,庆天零杀了那么多人,于情于理他该死。
可颜瞳若的是非观还是太淡了些,颜瞳若还是太随性了些。如果自己也拼尽全力,在最开始的五年之内,会不会助千流找到了击杀庆天零的方法。
一定会的。
如果自己当初劝服了千流,与之同行,鼎力相助,那么泉千流之强,如今必不下于庆天零。
而,自己这二十年,究竟在做些什么。
颜瞳若感到悔恨。
悔恨,悔恨,悔恨,悔恨,悔恨,潮水一般,无边无际,一浪高过一浪。
“千流,对不起……”
颜瞳若说。
泽冲子的袭击,不知怎样,突然让颜瞳若彻底相通了这些。
泉千流,他唯一的好兄弟,在深渊苦苦挣扎,几乎万劫不复。
泉千流不喜欢帮助,固执骄傲的他不喜欢一切帮助。
但他需要。
千流,你等着我,我这就到。
于是,颜瞳若开始了一场,迟了二十年的思考。
隐隐有阴谋。隐隐觉得,一定有些什么在暗地操纵。昆仑山,最大的疑点。
看似与所有事情毫不相关的东西,其实最有可能是事情的核心。
昆仑所教授的东西,充满谬错,风可以由术召唤,昆仑却不这么说,有业障者可以修习罡步,昆仑却不这么说,有人—泽冲子能随意出入山门,昆仑却不这么说。
那可怕之极,所谓“避无可避”的道天噬可以避免,昆仑却,不这么说。
想起道天噬之事,颜瞳若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自己确实较寻常昆仑人聪明,但若说自己聪明绝顶,那也未必见得,最起码有一个人的聪慧绝不下于自己,那便是庆天零。
自己懵懵懂懂到今日,一旦思考便想出这些,那庆天零师叔必定早就想到。
庆天零要做的事情真的有关于昆仑吗?
不妨先假设,庆天零所做的一切完全不是因为失心疯或杀戮狂,那是他的障眼法,他一定要做什么,在做什么,而且他所做的直接和昆仑山有关。
做这假设其实完全没有依据,一切只靠颜瞳若的直觉,以他对庆天零的了解,他所谓“最具可能性”的方向一定是如此。
真是这样的话……
庆天零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一定有一个根本的目的。
那么……他不论如何都要杀死婉,要夺去她的阴魂以蒙骗夷山大阵,所掩盖的其实并非掠夺阴魂,而是这个更深层的什么。
庆天零到了凡间便大开杀戒,四处用鲜血留下自己改为“眼名”的道号“睇冥子”,此举是为了……
颜瞳若突然一惊。
是为了向“某个人”表达一件事。
正因为要让人看到,所以索性做成如此巨大的惨剧。这样一来,“某个人”只要探听了凡间便一定会发觉。
发觉他四处留下的道号血书。
那么这是一件什么事?
颜瞳若聚精会神,这一定是一件,只看到大量鲜血书成的“睇冥子”三个字,便能发现的事情。
那便是……
“即便是我把道号改为眼名,即便我造成如此多的分尸惨剧如此侮辱死者,也依然能够活好好的。这说明,道天噬有办法躲避。”
是了!
这就是方才颜瞳若心中所遗漏的事,自己头一次有了“道天噬可以避免”这个念头的时候,就是从师叔的此举想到。
那么,师叔到底是想要给谁看到这些血字,以告诉他道天噬的事情?
时间推断,那个人一定是在他留血字时,正在注视着凡间的人。
可那个人不一定真就看到他留下的血字,所以这些字他每灭门一个道派便留一次。
那个时候注视凡间的人。
那个时候,雨下山,庆天零下山,婉惨死,泉千流下山。
千流下山之后,整整一年盯着希山阵,注视着凡间,庆天零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并且他真的这么做了,并且他,真的看到庆天零的血字了。
的人。
那个人,就是庆天零要告诉他一切的人。
答案,不必言明,浅显易懂了。
这个人。
颜瞳若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坚定说道:
“是我。”
就在方才,泉千流见识到了,他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顶点。
剑的道。
要打败剑髓子,可能这世上是有一些方法。但若用想用剑打败剑髓子,就连庆天零也不能,就连这比剑髓子都要强大的阵远同,也不能。
泉千流相信,这就是剑的道。
直到此时此刻泉千流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自负,其实更可以用另外两个字来代替:
愚蠢。
可就算以自己如此愚拙的眼光看去,他发现,他在这绝望如枯木死水的心境里发现,剑髓子的剑道,竟然有那么三招两式,仍然可以继续完善。
这是剑的道,可这很可能,只是剑道的雏形。
道之上,还有道。
泉千流此刻当然不会理解,他对“武”的见解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蜕变,升华。
终将到达一个,他从前从未见过的豁然世界。
可此时他只震惊于一件事:
阵远同一直在防守,一直一直在用他的铁枪防守,然后,剑髓子没有攻进一招。
以剑髓子如此飞扬跋扈的剑道,用尽她全神贯注的全力,也竟没能攻破阵远同一招。
这是,何等的……
剑髓子负剑而立,阵远同持枪停住。
二人就再也没用了动作。
周遭的草木并没有丝毫的损伤。
只因为二人对“兵”的控制已然神乎其技,二人交手,攻击的点之外竟然没有半点余劲。
剑髓子开口,语气竟有一些凌乱:“阵远同,你果然当得起那两个字。”
泉千流直到那是哪两个字:
枪魔。
剑髓子松开手中的剑。这“剑”,实是剑髓子精炼如斯的剑气。
“那么,”剑髓子道,“接好了啊枪魔,这是最后一剑。”
剑髓子说罢竟突然不见,瞬移在阵远同的身边。
她的身体紧紧挨着阵远同,清丽的脸离阵远同缠满碎布的头颅不到半寸。
除了她突兀的移动,好似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可泉千流却彻底呆住了。
就在刚刚,他确实看到,一股巨大得无法形容的气,庞然如天而又化为无形。
剑髓子猛一声闷咳,咬紧了嘴巴,一大口血并没有喷出
80、第五十五章 。。。
,但还有些血液顺着嘴角淌下。
阵远同还是那么站着,枪都没有架起来,但,剑髓子却笑了。
起初是微笑,然后是她特有的哈哈大笑。
那女子的笑声却透着豪迈,丝毫不带粗鲁癫狂,从这笑里只能听出开心。
剑髓子转身便走,留下一动不动的阵远同待在原地。
就在此时,阵远同的脸上噗嗤一声。
破旧的斗笠,绷带一般的破布,登时开裂,碎为无形。
泉千流绝望的心中,竟然泛起敬佩。
他仿佛看到从不知失落为何物的剑髓子,用了一百年,逼阵远同还了一次手,再用一百年,攻破了阵远同的防御。
如果再用一百年,你一定能,伤了这个枪魔吧?
泉千流盯着阵远同头一遭出现在凡世的脸。
然后有些诧异。
这张脸比较普通,看不清楚年岁,但确是一张绝不丑陋的男子的脸。
只是阵远同的一双眼睛太过特别。
没有灵性,被抽离了所有神采,不存在任何一个焦距。
不觉得恐怖,只是,毫无人性。
剑髓子好像又想说什么,她回过头,看着阵远同的脸。
然后。
彻底崩溃。
泉千流第一次在剑髓子的脸上瞧见惊讶。
而且是人类情绪边限的惊讶之极。
泉千流不问,阵远同不言,剑髓子不语。
经过不知多长多久的寂静,然后突然一个瞬间,剑髓子的脸上又有了表情。
就在这一个瞬间里,泉千流在剑髓子脸上,看到了一千年的喜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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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五十六章 。。。
就在此时,阵远同无神的双目突然瞪起,爆发震天杀机。
因为他看到,这个剑法强绝,被那小童称作“剑髓子”的女人,她的影子突然狂舞起来。
阵远同知道,影的舞代表着什么。
泉千流还没有看清,阵远同的大枪突然直破剑髓子的胸口。
一声惊天鸣音。
然后,剑髓子却缓缓坐下。
阵远同竟也毫不阻拦,突然停下,整个人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阵远同毫无动作,是因为刚才那一击,已经让剑髓子的所有杀气全部溃散。
“……女人?”泉千流问道。
剑髓子淡然一笑,说:“没有一次能够礼貌一点。”
可声音,却是无可名状的虚弱。
泉千流无法言语。
剑髓子终于再度和他讲话了。可他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自从离开昆仑山以来,他也杀了很多人。
杀了很多人,所以才得意见到很多张脸孔,死后的脸,和将死的脸。
所以他才知道,剑髓子现在的这表情,只会在自知必死无疑者的脸上存在。
可除了将死,剑髓子的脸上,竟还有一种不论如何都不该出现的情绪:
欣然。
剑髓子当然知道,自己卸下防备,受了阵远同如此一击,将会在何时死亡。
她算好了时间,算好了气势,才承受了这样的一击。
可剑髓子绝不会告诉泉千流,她为何要承受如此的一击。
“你……你为什么……他怎么……”泉千流顾不得其他一切,待在剑髓子身边惊恐着问。
“还有你刚才,”泉千流接着问,他因直觉知道这才是阵远同那刚猛一枪的关键,“还有你刚才,你的影子为什么在乱舞?”
持枪定立的阵远同丝毫没有疑问。他早就忘记了疑问,他只是不解:
从影子的舞动里知道这个人想杀自己,这种本领,眼前这小童为什么也会?
可泉千流,当然不会。
那影子的舞,是因为剑髓子用压迫地面的剑气,扰乱了光。
剑髓子没有看着泉千流,甚至也没有面向阵远同,她只是涌起了一段回忆。
为兵者,纵生死不可离弃其主,义也。
虽是因为奸人所盗,然我不能伴将军左右直至最后,仍是我背信弃义。我知道,一切出于将军自愿,可如果当日尚有我在侧,将军您,或许就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我知道,将军您最崇敬的就是昭襄王,可您已经,再也无法记得。即便是他死掉,您也无法记起往事。您已经不会因任何人的死而悲伤。我全部都知道。故,虽无法撼动范雎之躯半分,但我杀了下旨杀您的仇人,昭襄王。也算是为您报仇了。为您报仇,足抵我弃主不义。
我之所以能凝成此形,皆因将军持我斩杀万人。我命将军所予,先连同魂魄一同交还给将军,将军生我杀我,恩怨相抵。
只是我没想到。
只是我没想到。
我视为不二强敌倾尽半生与其相斗的枪魔,竟然就是,将军你。
剑髓子想到此处,突然缓缓站起来,面色却全然不再是刚毅或坦然,而是一种,泉千流从未见过的柔情。
“将军,您还记得我吗?”
面无表情的阵远同,却理所当然地丝毫不动。
剑髓子笑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将死,却笑得毫无半点惨然。她缓缓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住了阵远同的身躯。
泉千流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阵远同没有感到任何杀意,这里没有人的影子在动。
所以他干脆站着,没有做任何事情。
每种妖都有它的特性。
莲妖无心,剑妖无泪。
所以,剑髓子无法为这样的阵远同流下哪怕一滴眼泪。
可如果她真的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