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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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我们不是找他,而是找你。”王士奇先连连否定接着,紧接着又肯定道。
“找我,找我有啥事?”陈德润惊讶地说。王士奇的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大帅想让你出任阳都县知事。”王士奇也直截了当地说。
“我?”陈德润连连地摇着头说:“当个山长,还马马虎虎。当县长可不敢。”
“以我看先生的德和能,并不在周县令之下。”王士奇说。陈德润正待婉言谢绝,不想张凤翙却接茬说:“眼下国难当头,士奇也将随军出征。玉昆年轻又孤掌难鸣,还请先生以国计民生为重,能助张某一臂之力。”张凤翙言出肺腑,恳切地说。“这。。。。。。”听说是国难当头,陈德润不由想起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古训。沉吟了半晌后,他又难为地说:“那,这学堂。。。。。。”
“学堂有我跟兰儿撑着。你放心。”老秀才慷慨激昂地说。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张凤翙闻言颇为惊讶,他忽地站起来问道:“这位长者是。。。。。。”陈德润也跟着站起来说:“这是家父。他所说的兰儿,是内人孙兰玉。大帅刚才已经见过。”
“原来是老英雄!伯父在上,请受晚辈一拜。”张凤翙深受感动,说着面对着老秀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展纸秉笔,张凤翙立马写好了委任状,连同关防大印一块交给了陈德润后,他又接着说道:“目下我省三面受敌军情十万火急,还请先生即刻赴任,以解张某后顾。”说着就要起身告辞。上车前,张凤翙又转身对老秀才说:“待破敌之后由晚辈做东,我们痛饮黄龙府。”
无意于仕途的陈德润,却还是被时局推上了政治舞台。
阳都是省府西安的西大门,其战略位置不言而喻。陈德润答应出任知事后,身为秦陇复汉军大统领兼任军政府民政厅厅长(相当于省长)的张凤翙,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回到西安,他立即调兵遣将,命东路军征讨大都督张钫驰援潼关,同时命西路军征讨大都督张云山急赴长武。
清军来势凶猛,军情又瞬息万变。当西路军主力到达南河镇时,忽闻潼关已经失守。张云山不得不火速回师,东救潼关。待潼关失而复得,张云山二次挥师北上时,西路军的先头部队却因孤军深入后援不济,几乎是全军覆没。当张云山星夜兼程到达乾陵县时,升允的虎狼之师已经取长武、破彬州、陷长寿,一路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亦直抵姑婆陵前。
第十三章范紫东兵不厌诈 陈
虽强敌压境,新任乾陵县知事范紫东却临危不惧,并大开四门率全城官绅父老对张云山率领的革命军,举行了盛况空前的欢迎仪式。城中的广场上张灯结彩,两侧悬挂着他手书的巨幅嵌字联。
洪恩浩荡,不思报国反成仇(洪承畴)
史书留名,虽未成功终可法(史可法)
洪承畴与史可法均为明末重臣。在战败被俘后,史可法宁死不屈成为人人敬仰的民族英雄,而洪承畴却投敌变节沦为个个唾骂的民族败类。
借古喻今,上联托洪承畴之名以瓦解清军的军心;爱屋及乌,下联借褒扬史可法以鼓舞民军的斗志。
范紫东是著名的剧作家,在陕西享有东方莎士比亚之美誉。为弘扬爱国精神以激发军民的士气,县剧团还给革命军的全体官兵们,连夜演出了范紫东自编自导的秦腔历史剧《史可法》。“史剧”生动地再现了民族英雄为抗击清军,与扬州城玉石俱焚的历史画卷。英雄的形象,悲壮的场面,使全体军民无不深受感动。军民们的爱国热情空前高涨,誓死保卫乾城,誓与清军血战到底的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从傍晚到翌日清晨,“史剧”连续滚动演出了四个场次,阵阵掌声雷鸣,场场观众爆满,誓与乾城共存亡的口号声惊天动地彻夜不息。天,被感动了,竟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地,也被感动了,竟微微地抖动了起来。
恽升的中军帐也在随之战栗。一阵夜风突然袭了进来,在他的军帐中旋转着移动着。旋转的半径越来越小,强度却越来越大,旋风的轴线,也沿着螺旋线一直移动到他的公案前。放在公案上的一纸公文,竟随风旋了起来。那不是普通的来往公文,而升允不止一次为之三叩九拜过的圣旨;那不是给他加官进爵的圣旨,而是宣统皇帝宣布退位的诏书。又惊又疑,升允再也睡不着了,他不得不陪着城中军民,坐等天明。
混进城中的清军探子,竟也为剧情所吸引,为观众所感染。朦胧的夜色中他们皂白难分,夹杂在其中的百姓,竟被他们当成了革命军;用锅墨抹黑后搭在城墙上的木头,又被他们误以为革命军架上去的大炮。每场演出结束后,都有探子鬼鬼祟祟的夹带在百姓中混出城去,守城的革命军更是装聋作哑,稍加盘问后便予以放行。
听说观看演出的革命军,每场都在万人以上;而架设在城墙上的大炮,也不下百门。有的口径,甚至比把把老碗还要粗。恽升闻报,不觉心里暗暗吃惊。
第二天一大早,站在姑婆陵上远远望去,发现乾陵县的城墙在一夜之间,竟奇迹般长高了三尺,升允连连顿着足大呼上当。他原想趁革命军立足未稳连夜攻城,不想却为范紫东跟张云山布下的疑兵所惑,而未敢轻举妄动。昨晚的《史剧》既鼓舞了士气,又迷惑了敌人,同时也为张云山的布防,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乾城的城头上,革命军严阵以待,终于站稳了脚跟。
错过战机,恽升不禁恼羞成怒,恨不能喝口凉水将乾城一口吞了下去。他一声令下,清军便像爆发的山洪一样漫山遍野而来,又跟出笼的猛兽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向乾城。一阵人声鼎沸马嘶咴咴喇叭呜咽战鼓咚咚旌旗猎猎刀枪铿锵之后,只见尘土飞扬狼烟蔽日剑拔弩张刀枪林立,乾城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面对气势汹汹的来犯之敌,革命军更是同仇敌忾斗志昂扬,他们人人摩拳个个擦掌士兵争前将官恐后。百姓们更不甘示弱,上自六旬老人下至八岁顽童,男的都武装以镢把锄头,里三层外三层地防守于城头,女的也忙着送水送饭,往来穿梭于大街小巷。其声威与拼命的架势,亦不亚于清军。
震耳欲聋的三通炮响后,革命军分三路杀出,其势锐不可挡。清军倒是先乱了阵脚,但贼军毕竟势大,在退却了一阵后他们不但稳住了阵脚,还凭着人多势众,手里又有快枪利炮,很快便向只有大刀长矛鸟枪火铳的革命军反扑了过来。终因伤亡惨重,革命军抵挡不住而开始节节败退,有的甚至被分割包围。在紧急关头,侦探营管带王士奇虽身受重伤,却临危不惧并大声疾呼曰:“临阵脱逃,实乃革命军人之奇耻大辱!真丈夫者,跟我上!”说罢他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连着砍倒了七八个贼兵。受到鼓舞,革命军又返身奋勇拼杀,跟清军展开了拉锯战。
当双方正在酣战,直杀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的时候,突然东南方向上喊杀震天。清军顿时大乱,像潮水般的向北溃退而去。革命军士气复振,在王士奇的带领下正要趁势掩杀,不料清军却已鸣金收兵。正惋惜时,却又见一彪人马旋风般的刮到城下,为首的三个壮士皆虎背熊腰,大旗上还绣有一个斗大的“项”字。不知是敌是友王士奇正待接战,却见为首的三个壮士已滚鞍下马。
“哥老会的项氏兄弟前来投奔革命,投奔大哥张云山。”三个人同时抱着拳异口同声地说。不知是真是假王士奇正在犹豫,张云山却已经闻信赶了过来:“啊呀,是项大胆!”说着张云山也翻身下马,并与其中一个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被叫做项大胆的叫项志山。项志山跟张云山同是哥老会的弟兄,因为人仗义豪爽敢作敢为又排行老大,所以被哥老会的弟兄们称为项大胆。项志山是哥老会在渭北一带的领袖人物,为此还被清政府逮捕和关押过。听说张云山跟清军酣战于乾城,项志山便与他二弟项志仁和三弟项志义,带着千余名哥老会的弟兄前来助战。在两军激战,且战况越来越不利的紧急关头,多亏项氏兄弟及时赶到,这才使革命军转危为安又转败为胜。
进城后,范紫东跟张云山立即吩咐设宴为项氏兄弟接风、洗尘、庆功。宴会上项氏兄弟慷慨请缨要求趁热打铁乘胜出击,范紫东却考虑到清军虽败但元气未伤,而革命军四面受敌仍处劣势,于是建议以守为攻挫其锐气。觉得双方都有道理张云山正踌躇不决,却正好接到西路失利岐山失守的消息,于是他当机立断,将项氏所部改编为革命军项字标,命项志山为标统,项志仁跟项志义分别任营长,并立即起程驰援并收复岐山。按范紫东的意见,张云山以静制动坐镇乾城牵制升允,以减轻革命军在其它两路上的压力。
乾城城高池深,加上军民同仇敌忾齐心协力,致清军久久不能得逞。强攻不下,清军挖地道,诈降等种种伎俩,又被革命军及时识破而以失败告终,升允这个老狐狸不得不改弦更张了。他决定暂时放弃乾城这块久克不下,弃之又觉可惜的“鸡肋”,在留少量兵力命马安良与张云山虚与周旋后,他自己则带领重兵,连夜将近在咫尺昭陵县城团团围定。
恽升的阴谋,终于得逞了。昭陵县城可以说在一夜之间便陷落了,也可以说在两年后才陷落了。一九一二年二月十七日夜晚,是一个特殊的夜晚,这个夜晚的前半夜还是宣统三年的腊月三十除夕,而后半夜却已是民国元年的正月初一凌晨。
乾陵县城久攻不下,昭陵县城却唾手可得。其主观原因,自然是昭陵县守军忙于过年而疏于防范;其客观原因,是由于这两个县城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偌大的一个昭陵县,何以竟将县城建在了与乾城的交界上?对此,多年来竟无一人能作出更为合理的解释,于是民间便演绎出一段轶闻趣事来。
传说中两县因边界久定不下,在翻来覆去的磋商中,昭陵县的老爷出了一个看似公平,但实际上却是很损的主意。他们约定在某日三更时分,各自在对方代表的监督下从自己的衙门出发,并沿事前商定的路线相向而行,俩人在哪儿碰面,哪儿便是县界。昭陵县的老爷原以为对方肯定不会接受,没想到人家却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昭陵县的老爷心中窃喜,他自恃年轻,又欺对方的腿脚有些不便,因此根本不把乾陵县的老爷放在眼里。衙役们从二更一直叫到五更,昭陵县的老爷却还是烂醉如泥沉睡不醒。见乾陵县的老爷已经坐在了自家的大堂上,昭陵县的衙役们索性不再叫了。这一觉昭陵县的老爷直睡到晌午端,这才打着哈欠又伸着懒腰醒了过来。
“老爷,乾陵县的老爷,已经在大堂等候多时了。”昭陵县的衙役们抱怨道。
“乾陵县的老爷?等我,他等我有得何事?”昭陵县的老爷,不解地问道。他早已将昨天约好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乾陵县的老爷腿虽瘸,脑子却一点也不缺。深知处于劣势他丝毫不敢大意,虽然想到了“龟兔赛跑”的典故,也想到了“笨雀先飞”的俚语,但他却信守诺言并没有偷偷地“先飞”,而是一更起床二更用饭,然后一直坐到三更,才准时的动的身了。唯恐有负全县父老,一路上他一瘸一拐跌跤爬坡地向前赶着。一直没见到对方的影子他更加着急,等马不停蹄地赶到昭陵县的大堂时,这才知道对方还在做着美梦。
乾陵县的老爷,是一个宽宏大量的长者。为不使昭陵县的老爷过于难堪,他没有坚持按约定将县界划在昭陵县衙的大堂上,而是主动让一步划在了城外。昭陵县的老爷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从此跟乾陵县的老爷一样,也变得勤政爱民起来。
既得陇,又望蜀。踌躇满志,恽升坐镇昭陵县,虎视着阳都县,又垂涎着西安省。西安古时又叫长安。长安者,长治久安也。恽升以为,大清原本就不该建都北京,而应建都长安。若是建都长安,大清帝国也许就能长治而久安了。
西周就是建都长安才兴起的,后来虽有周幽王因“烽火戏诸侯”而出过乱子,但天下却还不至于因此而异姓,而东迁后不久,就分裂成春秋五霸,又继之以战国七雄直至亡国。西汉也是在长安兴起的,期间虽有外戚王莽篡权建立“新朝”,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而东迁后却分裂为十八路诸侯,又继之以三国鼎立直至灭种。庚子年八国联军都打进了北京,但却打不到不了长安。光绪皇帝跟两宫太后一到长安,不是就没事了么?
唇亡则齿寒,作为西安门户,阳都既不能丢,却又无险可守。多亏受命于危难之际的阳都知事陈德润早有提防。在他的授意下,城防营官邓玉昆带着为数不多的队伍,已敦促着沿途的百姓们坚壁清野,凡能吃的东西,都被藏进了地窖,所有的水井中,都被底朝上地投入了背笼。百姓们扶老携幼,也被有序地撤到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