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失去 连载中-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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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是在多年之后,当我回忆起与男生有关的一切,依然会想起那个放学前的黄昏,火红色的夕阳将天的一边缓缓融化,我安静地坐在男生身后,看着窗外的余光将男生瘦长的脊背染黄,整整一个下午,男生始终没有回过身来,课间男生也未有离开过座位,就这样只是坐着,无论上课或休息,只是坐着。我隐隐有着不安,说不出的不安,好像什么时候在我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时候犯了错一样,我从未见过男生像这天一般沉默不语,然而真正令我不安的,是我无法看到男生的脸,无法读出他的表情,开心或不悦,心烦或生气。
男生突然侧过身来,令我惊慌,急忙用书掩住忧虑的眉梢,我试探地再次悄悄抬眼时,男生早已回过身去,将抽屉里的书本一一收进书包,只剩下了那封浅蓝色的信,孤零零地被放在抽屉的一侧。我盯着男生抽屉里唯一的它,竟发起呆来,因为我发现自己在看到它被遗落的第一秒,分明是开心的。但我不得不在这时起身,将全班下午的测试卷收齐摆放到办公室。
等我再次回到教室时,男生的位置已经完全空落,男生离开了,带走了书本,带走了篮球,以及,在我离开前被丢弃在抽屉一角的浅蓝色的信。我依旧没去细想这代表着些什么,先离开的男生,被一同带走的信,我统统没有去弄明白,慢吞吞地背着书包朝校外走去,就像无数个昨天一样。直到我走在校外的林荫小路上,直到我清晰却又模糊地看到走在前面很远的男生,直到我尾随男生和他身旁背影欢悦的女生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直到我慢得停下脚步却仍然能听到心脏在体内强烈地收缩,我终于明白了,这些代表了什么。
我们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两周又三天,连最初清晨稀薄的空气中点头微笑和傍晚昏沉的灯光下挥手道别都被省略了,唯有沉默。我毫无悬念的再次落入过去沉闷空洞的节奏,至于男生,球场,蜗牛,仿佛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从别人的一本小说里瞥见这么一段,短短不到一页的篇幅,仅此而已。我很快重新习惯座位前方时不时就会簇拥的女生,习惯几乎没有间断过的被羞涩藏好的早餐,习惯午后男生揽着篮球满头大汗地走进教室,习惯放学后人声鼎沸的操场,习惯全部从一开始我就努力习惯的事物,就像一切的最初一样平淡,唯一改变了的,是我记得男生特别的名字和好看的模样,而我却不知道,被改变的远远不止名字这么简单。
“为什么给我?”
男生没有任何铺垫,闯入午休空荡荡的教室站在我面前,尽管那时的我,还不能够完全明白男生生气的缘由,但我知道男生质问的意思,一时却无法作答。
“谁给我都无所谓,唯独不能是你。”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从那个被烈日烘热的教室开始,从男生直截了当地出现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开始,从我紧咬着嘴唇却挤不出一个字来回应开始,我便真的再未亲手交给过男生任何属于其他女生的物品,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直到现在。我始终忍住没有开口询问有关这两周又三天里发生的一切,仿佛那只是另外一本小说里的一撇,被自己假装无足挂齿般,锁进布满灰尘的壁橱中再未打开过,甚至是后来当那个欢悦的女生突然出现在聚会中歇斯底里地发狂时,我也始终未曾问过。
我们默契地选择了避而不谈,取而代之的是比从前更长时间的待在一起,黎明或黄昏,午后和课间,而我却依然没有同男生一起走进学校的勇气,仍然在同时下车后慢悠悠地走在离男生越来越远的人群中,也从未和男生一同走出校门,只是像场意外一样地,每天在车站遇到正在等车的男生,即使是在场边看完男生的比赛散场之后也不例外。家里的电话却一定会在每晚八点响起,我知道一定是男生,男生也知道我一定会接起来,日子是这般平缓美好地悄无声息,直到男生忽然离开,才戛然而止。
我是在男生临行前一夜得知的消息,八点的电话如约响起,我们像往常一样的闲聊,我甚至还记得我生动有趣地抱怨着被父亲烧焦的晚饭,因为我两在客厅聊天竟忘记了时间,于是只能将勉强还能下咽的米饭当做晚餐。男生听得比平时还要专注,一语不发,在挂电话之前突然说道:
“明天不用等我去学校了。我之后的一个月都不能去学校了。”
我敢肯定男生说这话时是清晰的,我甚至能够觉察男生一字一句间抑扬顿挫的语调和情绪,却怎样都听不清楚它的含义。
“我要出省去打比赛,明天就走。”
男生话落便安静了,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回应,是的,我想我应该回答些什么,可为何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前乱撞时发出的呻吟声。半响,我竭尽全部力气生硬地挤出点声响。“哦,这样啊。”我想我那时的声音一定难听极了。
“还有,以后我的事情,你都应该最先知道的。”
男生在挂断电话前用一种仿佛命令却温暖的语气说道。
我忽然狠狠地内疚起来,因为尽管从未错过男生的任何一场比赛,我却连男生被选入专业球队都丝毫未有察觉。我在男生面前好像一张光秃秃的白纸,任何一笔颜色在男生看来都明显且清晰,一看见太阳就喜欢眯着眼,上课开始犯困时就用食指在桌上画圈,置身人群就会嫌吵,然后会噜着嘴低着头快步离开,还有好多好多,男生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包括我始终不愿意和他一起进出学校的缘由。然而对于男生,我所了解的却少之又少,我从不喜欢开口询问,无论过去或现在,而这成为了我了解男生的最大阻碍,有那么好几次,我是想要问的,我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方式和表情,然后努力着开口,却始终没有成功,这不知从何而来如同诅咒般让我难以摆脱的坏毛病成了我身上最大的病魔,始终纠缠着我。
家里的电话依然会在每晚八点响起,仿佛男生从未离开。除了清晨第一辆朝车站驶来的公交车停靠时,不再会有人站在离我很近很近的一侧,帮我挡住拥挤过来的人群;除了中午当我趴在课桌上午睡时,不再会有人轻轻将校服外套搭在我背上;除了课间当我正准备起身离开,不再会正巧碰到满头大汗的男生走进来;除了避开簇拥在男生座位周围的吵闹声离开教室的我再回来时,不再会低头整理抽屉时发现牛奶或糖果。然而家里的电话依旧一次次准时在晚上八点响起,就像男生没有离开。
男生说,在他不能出现在我面前的这段期间,至少能够每天听到彼此的声音,男生确实这样允诺过的,并且在前面的28天,男生的确这样做到了。第29天的晚上,我照旧在七点五十五分时盘腿坐在电话旁,用抱枕靠在身后,五分钟后电话便会响起,却没有发生在那一天,直到八点四十八分,电话始终没有发出过一点声响,我好几次拿起电话确定它是否出现故障,那一晚,男生终究没有打来,第30天也是一样。这是男生第一次失约,这是我第一次失眠。
男生在消失于我生活中的两天之后出现了,瘦瘦长长,精神抖擞,站在天还未醒的路口,眯着眼等待我从街对面走来。直到我与男生险些擦肩而过时被他一把拽住时,我才像梦游惊醒般凝视着眼前的面庞,这个整整匿迹我生活中两天两夜的模样就这么突兀地再次出现于我毫无防备的世界。我笨重又错愕地接过男生递过来的牛奶,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即使很久的后来我们有时议起往事,我仍会每次最先想起路灯未息的这天清晨,自己愚笨的动作和迟钝的表情,以及眼前的男生深深凹陷的酒窝,笑声将天际明亮化开了梦境。
“以后无论在哪里,都要抬着头走路。”
我那时只当是因为刚才自己险些错过男生,但依旧把这句话牢牢记得,好像凡是男生说过的话,我不用费力也能牢牢记得,这句话也不例外,却是在多年之后才明白,男生所说的,又岂止是在责怪我没注意到站在对面的他。
“还有,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走进去吧,不要再远远跟在我身后了。”
下车前,男生站在我身后说道。
我真的这样做了,没有在车站驻足,没有等男生先行离开,没有隔着人群走在男生很远很远的身后,我们并排,在来自陌生人的呼吸声间穿过,吮吸着路边早餐的香味,沿路我将手中的牛奶喝掉,将盒子扔进学校门口的垃圾箱,然后在男生的右边,与男生一起,走进了校园。
是的,就这样,在我甚至还未来得及试图去想象它会是怎样的令我胆战心惊,便已经发生,我们并排走在彼此的左右,隔着几乎微微抬手便可以碰到男生衣袖的微小距离,离着能够闻到男生身上淡淡沐浴露香的空间,我们一同出现在校园。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显得寂静而漫长的操场,宽大而空旷的走廊,无论曾有多少人或快步或奔跑或莽撞地与我擦肩而过,直到我险些被一个匆忙跑下楼的同学撞个满怀。男生急忙伸手用力将我拽向他一旁,我如晃神被敲醒般看着男生,这才注意到那个一早便大汗淋淋的同学从我们眼前飞快消失的影子。我从未经历过失态的状况,或者说,从前的我从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失态,我一向对人群是那样敏感而远离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是狼狈的。那个时候确实是这样觉得的。
“不是让你走路要记得抬头的吗?”
男生竟然笑了起来。不是讨厌的表情,不是不喜欢的表情,不是嫌麻烦的表情,男生确确实实笑了起来,那对深深的酒窝印在男生精巧的双颊上。我感到很吃惊,我还在为自己方才的狼狈而心生厌恶。然而男生看着我却笑了,笑得那样好看。
“你走前面吧。”
男生轻轻用刚才将我拽向自己的手顺势将我朝前面的楼梯推了推。我急忙生硬地迈上台阶。我无法看到身后的男生,是否仍然面带笑容,是否紧随我身后。我只是努力朝上走,我想赶快爬到目的地,我想逃离这令我狼狈的阶梯。终于我来到教室的楼层,我试探地继续朝前走了几步,犹豫着是否应该回头寻看身后的男生,身子却早已在脑袋还未开始思索时便已经向后转去,险些撞到紧挨着我正朝前走来的男生,是的,又一次险些。我急忙向后退,询问般看向男生,全然没顾得自己此刻已经烧得滚烫滚烫的脸颊。
“对不起,我撞到你没有?”
男生站在原地,没做声,只是笑,眯着眼,弯弯的,任面前的我焦急地等待他回答,任周围已有不知多少路过又回头看向我们的眼睛。我终于发觉了周围繁杂的目光,我最恐惧的那种目光,仿佛能够钻进我心脏里的那种目光。我急忙转身,我打算逃开。
“时间还早,一会儿再进去吧。”
身后的男生竟不知何时与我并排,我在男生的右边,男生走在我左侧。我惊奇地仰起头看了看男生,仿佛回答地球是椭圆的一样自然,“嗯”,我点点头。我们在走廊的一侧停下,距离教室还剩约莫五十米的地方。我在能隐隐感到男生呼吸时一上一下的左侧,男生在稍稍转身就能碰到我肩膀的右边,我们并排看向操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