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夕何夕-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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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没有看鹘勿,反倒是看着满脸惊讶的莫,问道:“月神,这九尾狐妖可是随着岁星星君上了天宫的?”
天帝也不笨,心知鹘勿是为了保全月神才上前顶罪。一面为兄妹之情感叹,一面却又忌惮这九尾狐妖,竟然令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甘心认罪。
既然如此,我便让你们自己选择。
天帝的话是一个圈套,回答是与不是都不对。
莫深知鹘勿的心思,为了保全自己,为了巩固眼下自己的地位,牺牲自己,替自己顶罪。
自己若是不依她,便是白白浪费了她的心思,也害她受牵连;若依她,自己不但要亲自将自己的妹妹送上一条不归路,还要亲口否认自己对雪降的心。
是与不是?
莫左右挣扎着。正想着索性一了百了,男子汉大丈夫,何须畏首畏尾,我就是爱上了凡人,爱上了狐妖,又如何?
正欲开口,鹘勿看出了莫破釜沉舟的架势,急急说:“父帝,月神自小是你亲自教导,他的性子你最清楚。他的第一个仙书口诀便就是你亲口教的,你为何不信他?”
鹘勿的一句话,提醒了莫。
身为天帝的儿子,身在天宫,站在这九天之上,自己还肩负着六界,还肩负着天帝的信任和期冀。
莫紧紧攥着拳头,脸上却没什么神色,许久,跪下,“我之前从未见过这狐妖,不清楚此事。只是见红阁出事,所以赶来了。”
天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莫。
雪降闻言,泪如泉涌,一脚踢在莫的背上,“你竟然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算我看错了人,给错了心!好!你从未见过我,我便就是跟着鹘勿上了天宫的!你要娶谁都与我无干!我根本不该信你!我就与你从此两不相见!”说罢雪降变回了原形,速度极快的闪过了众人,跑出了红阁。
“雪降!”密欲追,却看了一眼天帝,犹豫着。
鹘勿皱着眉朝计都使眼色。
莫跪在原地,低着头。
天帝嘴边带着一抹笑,“既然此事与月神无关,岁星星君违反天条,打入尸林地五千年以示惩戒。密、计都,你们都留下助月老恢复红阁原貌,恒中星君与孤去凌霄宝殿弈棋罢?”
恒中星君看了一眼莫,笑着说:“好,好,走!”
两人带着一队仙子离去。
鹘勿看了一眼莫,急急说:“快去寻她,带着她走!”
莫心知天帝没有说起自己便就是给了自己机会,立即起身,却看着鹘勿不肯走,“你为何……”
“二哥,别说了。”鹘勿脸上露出了小女孩的笑,有些羞涩。
莫强忍着泪水,深深看了一眼鹘勿,变做彩凤飞出了红阁,追着雪降的气味而去。
雪降不知道跑到了何处,伤心欲绝的变作了人形,趴在地上嘤嘤哭泣。
“雪降!”
雪降一回头,只看见莫站在身后,欲跑过来,雪降立即起身,“你别过来!”
“别动!雪降,别动!”
雪降听出了莫声音里面的恐惧,回头瞥了一眼身后,一个大窟窿,旁边的石碑上写着——诛仙台。
她知道莫在怕什么,却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我不怨你。”
雪降只留下这一句话,身子向后一仰,掉进了诛仙台。
“不要——”
莫的喊声震动了天地,整个天宫都是一晃,匆匆赶来的计都看着莫朝诛仙台掠去,急急变作了火凤将莫拦开。
“走开!”莫怒视计都。
计都凄厉一叫,扇动着翅膀:我不走,你打死我也不走!
莫看着诛仙台,汇聚神力朝着计都打去,计都没想到莫当真朝自己动手,快速的飞开。
莫本就是虚晃一招,只为了移开计都的注意力,立即抓准时机纵身要跃进诛仙台。
计都这才明白过来,却已经来不及。
一只大鹏忽的叼住了莫的衣衫,将莫拉住了。
是罗睺。
能够如此之快将莫救下,也只有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大鹏了。
莫挣扎着,还欲跳进去,密匆匆赶至,打晕了莫。
计都忙的变回人形,“多谢你们。”声音很是冷淡。
密怔怔看着诛仙台。
罗睺丢下莫,一转身飞走了。
计都看着躺在地上的莫,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诛仙台可以诛去神仙的神力仙力,妖魔鬼怪却是必死无疑。雪降死了,二哥明日醒来,又会如何?
一片清天,一片荒凉。
ˇ第四十七章ˇ 最新更新:20130316 07:51:23
【相由心生】
雪降与朱雀一同被玄火烧死后,莫与密虽跃进了火阵,因结界还未消散,外面看着里面烧得厉害,其实里面只剩下一片灰烬,连尸骨也找不到了。
因为火阵,整个大地都被灼烧的荒芜,一片片乌黑烧过的土地蔓延着死亡的气息。
“雪降——”密不放弃的朝着宽广的大地喊,等了半晌,只剩秃鹫和乌鸦的嘶叫,密不放弃,“雪降——雪降——雪——降——雪……”
“不必叫了。”莫打断了密,不知打断的是自己的执念还是密的,仰着头看着头顶上还在盘旋的几只秃鹫,“我们已经离开寒冰炼狱了。”
“那又如何?”密不以为然。
莫看向密,两人久久对视,最后默契的沉默着。
玄武正是雪降在龙宫的师父水烟。
她在地府入口造出了一个结界——相由心生。早早恭候着两个不惜闯入地府的人。
莫进入地府后便发觉身旁的密不见了踪影,猜测自己应该是进入了结界,提高了警惕往前走着。
刚走出几步,眼前浓雾弥漫,瞬间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莫拿出夜明珠探照,却还是收效甚微,只依稀的看得见前方的几步路。
忽的,狂风骤起,如同一股巨浪一般袭向莫,莫猛地后退想减缓狂风的冲势,狂风却将莫活生生卷起,任凭莫用力的挣扎也无法抵抗。
风如刀锋,一刀一刀,刀刀割在了莫的身上、脸上、手上……那种钻心的刺痛好似将莫拉回了很久以前。
自己身在北冥,那里奇珍异兽遍布,自己生在何处不知,还不知道自己是彩凤,只以为自己是一只平凡的小鸟。
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莫孤单无助的飞在北冥,想要寻找一颗可以遮挡风雨的树木,却遍寻不着。
已经飞的失去了方向,已经飞的筋疲力尽。
这世上没有到不了的地方,身到不了,眼可以;眼到不了,心可以。
怕只怕等你千辛万苦到达,却发现那里没有了你要追寻而到的缘由。
莫看到前方远远的有一棵扶桑树,快速的朝着树飞去,却在靠近时被一只鹏鸟一振翅打的连连转了几个圈。
在北冥,鹏鸟才是霸主。
莫只好离开。
他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子,继续扇动着翅膀,那每一次的扇动,都是他拼尽全力的挣扎。
一下,一下,一下……
那些风雨打在身上,就如同此刻的狂风一般,一刀刀的划在自己身上,每一刀都不流血,却痛的自己连喘气也发颤。
风雨的冲刷使莫以为回到了过去,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北冥,失去了天帝的赏识和庇佑,失去了兄弟姐妹带来的欢乐,失去了锦衣玉食的温暖,自己又一次被无情的风雨摧残的身心俱疲。
我不想死!
他心中只有这一个信念。
为何不愿死?为何不愿死?
死了就不必再受苦。
死了就可以舒坦的享受阳光。
莫被左右揪扯着,每一寸肌肤都崩裂一般的疼痛着,提醒自己,我还活着,却很快要死了。
他不明白为何不愿死,为了锦衣玉食吗?不!
为了父帝的赏识重用吗?不!
为了兄弟姐妹的相亲相爱吗?不!
猛地,他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雪降——”
声音长长的拖着,待尾音消逝,莫重重的摔在了一片花海中,因为有茂盛的花草在下面,莫没有受伤。
他狐疑的坐在草地上,看了看周围,晴空万里、郁郁葱葱、苍翠欲滴……
方才的那一切不过是一场如梦一般的斗争,而眼前的这一切才是美好的世间,只有花香,没有流血。
而莫深知,丑陋与美丽是并存的。
莫喘着气站起身,摸了摸身上,没有受伤,只是手臂上被狂风划伤了,倒是不碍事。
忽的,他听见一阵铜铃般的笑声,循声看去,雪降一只手提着裙摆,青丝飞扬,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朝着自己这边跑来。
莫简直不敢相信!
“雪降!”莫匆匆朝着雪降跑去,却忽的看见雪降身后有人。
一片花海中,密紧紧追在雪降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跑着,雪降不时的回头去看密,再转回来时,脸上晕开了一抹红。
她笑的那样满足,你见过情投意合的男女互望的眼神吗?就是那样的满足。
莫怔住了。
密仪容俊美,丰神清朗,紧紧追在雪降身后,忽的一把拉住了雪降,将雪降抱进了怀中,“你该跑得快些才是!”
雪降娇笑的打了一下密,“是你跑的太快了!”
两人笑闹着抱在了一起。
莫不敢往前一步,但也不愿再看下去,“雪降!雪降!雪降!”他拼命呼喊,想要打断这个美丽的噩梦。
两人停住了,好似听见了他的呼叫。
雪降看到了不远处动不了的莫,却猛地缩进了密的怀里,看着莫,用那种害怕的眼神。
莫的心刺痛,她在怕我吗?
莫不能走近,只好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朝着雪降轻声说:“雪降,是我,是我,我不会伤害你。”
雪降依旧缩在密的怀里。
“雪降,是我,是我,你忘了我吗?是我……”莫一声声的哀求,发出最卑微、最低贱的哀求。
为了挽回一颗心,一颗他已经明白挽不回的心。
忽的,雪降扭头尖叫,一路尖叫一路狂奔向树林中。
莫被雪降尖利的叫声震得耳膜轰响,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密厌恶的看着莫,大声斥责:“是谁将她逼死在琅琊山?是谁将她逼下了诛仙台?是谁逼她进退两难!你不配得到她的爱!你爱她什么?你从没有爱过她!是你逼死了她!是你伤害了她!是你!是你!是你!”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无数个“是你”被一遍遍重复,整个山谷都回荡着“是你”那两个字。
莫捂住耳朵不愿听,运用神力想阻挡,却都无济于事。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雪降!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雪降!
不!
不是我!
我爱雪降!
“不是,不是……”莫低声嘟哝,忽的大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爱她,我爱她!”
忽的,场景一闪,眼前一片黑暗。
密进入地府后注意到莫不见了,将神力聚集在手心,小心的往前走着。
忽的眼前火光四射,九黎山上猛地喷射出一股橘红色的火焰,噬天跃身而出。
岩浆伴随着噬天的跃出涌向了九黎山下的人们,涌向了柸中、永安、燕京……
哭声震天,哀嚎遍野。
密欲造出结界庇护凡人,却根本无法聚集神力,他焦急的看着凡人受灾,焦急的聚集神力,却越发的无力。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那些凡人看着他哀求。
在火海中,凡人四脚朝天的哭喊;在火海中,一个婴儿瞬间就被吞没;在火海中,女子的头发被扯乱,衣裙被扯乱,低着头鼠窜。
密奋力的想突破禁制自己施法的咒术,却还是无济于事。
无助、血腥、悲恸迎面扑来,密越发的慌乱,越发的不知所措。
忽的看见莫在不远处,大喜,正想向莫求助,母亲却突然出现,站在眼前朝着他怒斥:“胡闹!他不配与你并肩作战!你要向他低头吗?你要向他求助吗?”
密一怔,急忙解释:“母后,不是的,眼下噬天……”
“我不听你说这些大义!他是你的敌人,去,杀死他!杀死他,母后再助你灭了噬天的火!”
母后又消失了,密的手中突然出现轩辕剑,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剑柄,去看莫。
莫也正好看见自己,朝着自己挥手,“大哥,快来!噬天出现了!快来!”
说罢,莫朝着密狂奔而来。
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他一死,你就是六界的统率,你就是天宫里唯一的主人!
密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母亲的呼喊,夹杂着那些黎民苍生的哀嚎声,看着莫跑来。
忽的,密耳畔响起——
“大哥,我们去地宫偷酒喝罢!”
“大哥,这是用水柱结出的结界吗?你教我可好?”
“大哥,叔叔的玉笛被我偷出来了,你瞧!往后我都要带在身边。”
“大哥,快跑!后面来人了!快跑!”
“我是弟弟,但我总有一天要打过你这个哥哥!”
……
……
不!
密正欲收手,莫却自己扑到了轩辕剑上。
一股蓝色的血注喷涌而出,贱了密一身、一手、一脸。
不!
密吓得松开了手,“不是,不是……”
“你杀了莫!”云汉突然出现。
鹘勿指着密斥责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神仙!你不配做天帝!你不配做神仙!不配做哥哥!”
积院双眼通红流着泪,“你竟然还是不愿意饶过他!”
“你不顾兄弟情义,不顾凡人死活,我们今日一起为莫和天下苍生报仇!”姪扬起不知何时到了手的轩辕剑向自己刺来。
“不——”
密猛地惨呼。
莫站在忘川河边,看着刚睁开眼的密。
两人都是满脸的汗珠,顺着脖颈流到了身上,手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