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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青城十九侠-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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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壁虎梁尚新是个江湖上著名的飞贼,别的本领都平常,惟独这轻身飞跃、攀援贴行的功夫,比五虎还强。心有所恃,自愿落后,等众人过后,先将两根套索解下,叫胡柏收去,以备少时救人之用。然后手握紧索,双足用力朝崖壁上一登,身子凌空,直朝对崖荡去。眼看荡到对崖壁上,倏地双手用力一抖,身略上起,缓了去势,并使一个飞鸟停枝的身法,两脚微一屈伸,轻轻点向崖壁之上。紧跟着两手倒换,活猴一般朝上攀去,转眼攀到崖口,身子一起,待要往下翻去。忽听隔崖顶上一阵脚步之声,从后踏草追来。接着又是嗖嗖两响飞到。料是山人又从适才埋伏之处追来暗算,忙将头一偏,两枝毒弩俱从耳旁擦过,总算眼明手快,没被射中。等梁尚新翻上崖顶一看,五虎弟兄业已忙着先行,仅剩胡柏在理长索,忙叫留意。同看隔崖,崖势也是中断,下临无底深沟,两边相去更宽,匆匆难以飞渡,放毒弩的是三个纹身族人,手中毒弩似已用完,正用上话怒骂,各向丛草里觅石,意欲投掷。胡、梁二人一见大怒,也把连珠弩筒取出,故作前行,倏地回身把手一扬,一筒十二枝弩箭同时发出。
三山人俱是妖巫扎端公的死党,本是日里奉命埋伏崖上,准备等五虎大队人畜到了前面草木最多之处先放火的。守到半夜,大队久不见到,又未接着扎端公放火号令,一时神倦,全都睡去。后来五虎等七人到来,攀崖上升时,快到崖顶那一段,形势险滑,恐怕失足,互相大声呼应,竟将三个山人惊醒。见有敌人上了对崖,月光之下照得逼真,正欲暗算,七人已转向隔崖那面观望,两边高低不一,复有崖石遮蔽,箭不能达。
那四象奴原是五虎旧日徒伙,个个心辣手狠。按说身在谷底暗处,山人并未看见,本不致死,想是恶贯满盈。内中一个心性忒急,见七人上崖未发火号,估量到了地头。
又想取火吸烟,偏生火把在七人到顶前熄灭。以为反正就要用,便取了一个又长又大的火把点燃吸烟,准备一见上面火号,立即回去,无庸再点。这一来恰好给三个山人看见,忙把毒弩由上往下一阵乱射。这种毒弩,大都见血立死,四人全被射中。四象见象奴倒地,齐向回路逃去。火把落到地上,幸亏被象踏灭,没有引起火灾,否则这四只大象虽未为毒弩所伤,也必被大火前后夹攻,一齐烧死,休想活着一只回去。
后来三个山人连射七人未中,箭只剩两枝,隐身草里,待时而动,崖顶虽有月光,七人起身之所,向里一面崖势较高,所以起初三个山人未见。等他们走出数十丈,到了平处,三个山人方始发觉,但七人已经过去。三个山人如在五虎踏索飞行时赶到,也必有人受伤坠崖无疑了。胡、梁二人手法本准,又在愤极之际,这一阵连珠箭,三个山人全被射中要害,身死草中。
等到胡、梁二人追上五虎,望见前面的火已愈烧愈大,烈焰飞扬,透崖直上,轰轰烈烈风火声中,双方喊杀号哭之声,听得甚是真切。七人同仇敌忾,忧急交并,俱都咬牙切齿,朝前飞驰。这时谷底野烧已成燎原之势,七人逆风疾行,对面浓烟呛鼻,下面烈焰熊熊,连两壁多年山藤一齐燃着,炙手可热。快到的一段火势奇旺,几难过去。耳听妇孺哭喊与火中诸人喧哗之声逐渐微弱稀少,山人喊杀欢笑声反而渐远。料定自己的人多半伤亡,余人困身火穴,也难求活,悲愤已极,俱都不顾危险,冲烟越火而进,五六里地面,也走了好一会才到,还算火场一带的壁上藤蔓甚稀,下面虽被山人掷下无数枯枝干草,其势甚大,火头却是不高,还可凭高下望。七人走近崖口往下一看,两头里许俱成火巷,谷中草木藤树全都燃烧,烈焰飞扬,僻啪咔嚓之声犹如贯珠。当中一片石地,尽是仇敌从对崖掷落下来的草木残枝,燃起一堆堆的烈火。篷帐前积灰甚厚,余焰方张。火光中望见一切人畜用具齐都烧成了焦炭白灰,人却不见一个,疑心人俱烧死。
七人正在焦急悲痛,忽听对面崖下有数人嘶声叫喊,定睛寻视,乃是一个崖凹里面,横七竖八躺伏着二十多个自己人。内中仅在五六个活着,各持兵刃、长杆之类柱地而立,俱都衣履不完,发焦皮黑。凹外的火环成一个半圆圈,未燃透的树枝狼藉满地。看神气必是火起以后,众人觅地逃避,藏入凹中,又被仇敌发觉,从上面掷下柴草,想将众人烧死在内,幸而崖高,凹又深宽,仇敌柴草不能转折掷人。众人恐洞口被火封闭,各用兵刃、长杆防守洞口,见柴草下落,不等到地便即犯险挑开。虽然赖有此举,未致葬身火穴,可是凹外烈火烤炙,禁受不住,渐渐力竭神疲,晕死倒毙。几个最强健的还在忍死支持,想已望见人来,所以冒死求救。只不知众山人何以一个不见,连呐喊之声也忽然静息,是何原故?
七人明知此时救人越快越好,无奈相离又高又远,要救人必须身临对崖,方可设法,其势难如登天。如由这边崖上飞索过去将人拉上,漫说人力、索力所不能及,就算有此数百丈长索,具有天生神力飞掷过去,崖凹之外既环着那么一圈大火,人不能过,中间还隔着好几处大小火堆,岂不一烧即毁,哪能将人救得上来?在自目击心伤,可望而不可及,跳足叫号,无计可施。
待了一会,那几个活的望着这面七人,拼命强喘苦号了几声。盼救不至,受不住烈火围逼,也相次热毒攻心,踉踉跄跄,连爬连跑,挣向崖凹深处,先后晕倒。猛一眼又看到那些大小火堆,因无人再添柴草,火势渐小。首先发现的便是顾修夫妾二人的两口棺木,似炉中炽炭一般,被火燃得通红,依然原样未变,想已连人带棺烧化成灰了。接着又见火堆中死人甚多,一具具烧得拳身缩体,成了一段略具人样的焦炭,惨不忍睹,哪还分得清男女长幼。皮毛烧余的焦臭之味,不时随风吹来,熏人欲呕。大约全体人畜多半为火烧死,保得全尸的也就是崖凹里二十余人了。这些人十九是五虎弟兄多年同党朋好,患难之交,万不料一旦遭此惨祸,不禁又是伤心,又是愤恨。对面凹崖中人总想能够救活,偏又不能奋飞,无法相救。大仇得意而退,敌踪已音,更无从报复泄愤。当时悲愤已极,忍不住齐声大哭起来。
胡、梁二人素来心狠意毒,又与众同党不甚亲睦,更和随平有隙。见五虎痛哭,为了讨好,一边埋怨随平,一边也跟着用衣袖遮眼装作悲泣。只顾做作装腔,那么鬼的人,竟会忘了身在险地,敌人是否走尽。正干号假哭间,耳为哭声所乱,匆猝中不暇观察闪躲,一声:“不好!”想要纵避,已是不及。耳听五虎弟兄连声大喝,一个觉着胸前被尖刺扎了一下,还觉伤处微痛之后,紧接着胸前麻木,立即晕倒;一个恰被射中太阳穴,深入脑海,耳闻五虎一喝,便已身死,连麻都不知道,死得真叫利落。
五虎弟兄原是情发于中,不能自己,虽在悲哭号骂,并未忘却仇敌密迩,身居险地,依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头一个杨天真见胡、梁二人不住以袖拭泪,另手兵器下垂,神情疏懈,哪知二人假哭,当是真的痛极忘形。方要警告不可大意,猛瞥见眼前几线寒光一闪,情知不妙,一面急遽中当先只顾防御自己,忙着挥刀抵御,一面出声示警时,胡、梁二人已为毒弩所中,毒发身死。
天真站得最前,避开以后,敌人毒弩似飞蝗般源源面来,幸而五虎弟兄俱已觉察,一个也没受伤。
胡、梁二人一倒,五虎愈发咬牙切齿,恨到极点,一面迎御闪躲,一面细查敌踪。
见对面崖上站着七个纹身族人,为首一个正是扎端公。因这一段两崖草木俱稀,月光正照崖顶,看得甚清。扎端公自恃相隔太远,又见五虎等欲下不敢,号跳悲急之状,又射死两同党,以为五虎势穷力蹙,无奈他何。仗着弩强箭急,一味对射不休,俱都挺立崖上,无一掩藏。却不知滇中五虎不特内外武功俱臻上乘,除飞镖等暗器不算,并还同练有一种暗器,名为无敌三星弹。所用弹筒与弩匣大同小异,中设精巧机簧轮轴,每筒能装四十八粒钢弹,有六个弹眼,每发三丸,同时射出,六眼相次轮流,共同连珠发射十六次。弹形与橄榄核相似,前头尖锐锋利胜逾钢锥,后尾附一极小的转风车。因有六弹上下排比分列,相继射出,发时神速无比,百步内外,无论人畜蛇鸟,只要弹筒指处,就算纵避敏捷,也是躲得了上,躲不了下,躲到了左,躲不了右。除非像黑虎、金猱等刀枪不入的神兽,多少总得带点伤。端的百发百中。
五虎虽有此厉害暗器随身,一则弹丸均系缅甸百炼精钢所制,得之不易,其价甚贵,每用至少发两次,要耗去六粒弹九;二则筒机弹力甚大,必须紧握比准,方能发射,打远不打近,对面交手,决匀不出发射工夫;加以内藏剧毒,中上不死即须残废,太已狠毒,练时曾在神前立誓,不遇深仇大恨,或是遇上大敌苦逼穷追,决不轻易使用。
五虎今日忽遭惨祸,徒党尽死山人之手,本就悲愤填胸,咬牙欲碎,决俟火熄以后,暗人红神谷,将所有山人一齐斩尽杀绝,才称心意。方苦寻不到仇敌,何况山人自行投到,一照面伤了胡、梁二人,这真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不能插翅飞过崖去拼命,哪还再禁得起苦射獠拨,立时想起隔崖放弹最是相宜。彼此一打招呼,仅留两人舞刀御箭,以诱仇敌,内中三人跟着取出机筒,各择崖头山石为屏蔽,将身蹲下,紧握机筒,觑准对崖发去。在遇敌假败之时,回手放弹,尚能射准,这里占据好地形,站稳射来,自然更无虚发。三人一次先后十八弹,瞄准扎端公等七个纹身族人,按着上下左右,疾如飞星,相继参差发出。筒上机括才扳了一下,已有五个纹身族人应声而倒。只剩扎端公和另一纹身族人因立处相隔较远,不似已死五个纹身族人并立在一处,三虎只有三个弹筒,见七仇不能同时并射,一意贪多先射其五,虽然成功,却将主谋大仇漏网。
等射中五仇,忙跟着一歪机筒,想射下余二仇时,扎端公毕竟比众狡猾。他见一出手便射中两人,正在高兴笑骂,指挥放箭,猛瞥见十数点寒星,亮晶晶映月生辉,朝侧面五人身上飞到。方喊:“留神!”五人已齐声:“哎呀!”全被射中,倒于就地。扎端公觉出那东西非箭非镖,又小又细,月光之下看去,只是亮晶晶豆大点星光一晃,五人立即倒地。尾随了一日,虽看出敌人不会神法,却料此物一定厉害,心里一惊,恰好身侧有一根石笋,便往石后躲去。说时迟,那时快,扎端公避得甚是神速,三虎紧跟着再去射他,已被躲入石后。只苦了另一纹身族人,虽然立近扎端公,扎端公急欲逃死,竟没顾及拉他。手中弩箭正射得起劲,忽见群星飞耀中,同党五人倒地乱滚,叫号不已。
方欲过去喝开,走没两三步,又见同样十来点星光迎面飞来,也知不妙。张皇中不知往石后纵避,手持腰刀、弩筒去挡,如何能行,这二发十八粒三星弹,倒有一半中在他的身上,内中一粒正中命门要害,一声狂号,便即身死。先伤的还剩两个没有断气,转瞬毒发,也已身死不提。
原来山人报仇之心最炽。扎端公自从妖巫惨死,逃到盘谷会着二拉,又饱受了一顿埋怨讥嘲。情知破绽已露,红神谷再也不能安身。这些纹身族人近年本已零落丧亡,日渐失势,不易再在山寨中蒙骗为生,受人供养,作威作福,卖弄祖传一点邪术。好容易在深山之中遇到二拉这一族山人不识不知,巧妙玩弄于股掌之上,才舒服了几年,不料所炼邪法有限,一朝失败,立时瓦解冰消。
他不怪自己贪婪过度,妄想谋夺酋长,不问能敌与否,执意兴戎,闹得妖巫惨死,身败名裂,却把五虎、顾、祝等视为戎首。起初本连中行等人也恨在其内,誓死报仇,不死不止。与二拉一面想下火攻毒计,一面暗人村中行刺。谁知二拉因攻打冈尾,村人受了谢道明的约束,没有穷追苦杀,以前又有救命深恩,力说:“这两条主意不是不行,但双方平日结仇,均由顾、祝、五虎诸人而起,与村人无干,尤其谢道明好处甚多,不可加以暗算。行刺只许伤害几个为首对头,不可伤害别人。除非他们穷追不舍,自入谷中,那是为势所迫,没有法子。但谢、韩二人仍是不可伤害。”扎端公也因受过谢、韩二人医救之德;再者纹身族人死伤殆尽,所剩无多,如欲报复,势须借助二拉;并还想报了惨败之仇,挽回面子,或能再依二拉栖身,不致和以前一样率众窜逃穷无所归,只得允了。
当下扎端公率众山人在盘谷中砍草伐木,设下许多埋伏。因右崖地势较低,又是来时攀援之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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