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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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恰是一排十几株三五抱的大树,这些日来连受雪压风吹,水激浪打,已然受了重创,哪里还经得起那么重一击,一下撞上,前排四根立即齐腰折断,那块大冰也撞成粉碎。
因当初下雪时天气尚暖,树上枝叶甚繁,虽被冰撞,互相牵扯,并未被山洪冲走。
方奎闻声回顾,一眼瞥见内中有一株华盖松,粗约七尺,又长又直,猛想起日前曾谈起驾舟回庄之事,虽说中有山岭阻隔,也不妨拿它试试。如将这根大木削去枝干,刳空树腹,用以代舟,岂非绝妙?忙向虎王一说。虎王要了三把刀,和二猱飞泳过去,将缠枝弄开,用绳系好,人兽合力,横流飞泳,拉到崖前,拖将上去。虎王童心甚盛,立命人兽兴工,连夜下手。方奎又用刀就树干削成了篙桨。忙到第二日早上,居然一切停当。又用木筏钉了四片木块在树旁,以防在水里翻转。匆匆饱餐一顿,虎王便催着起身,驾了这独木舟往隐贤庄去。
方奎因昨天除了那两块大冰外更不再见,有的只是一些残冰碎块,大不过尺,舟行料已无虞。至于沿途阻碍,看水流如此之急,连日水势愈盛,却不见甚涨,必有流出之路,或许能通到庄前。即使不然,这木舟并不甚重,合六人、二兽之力,也能上下拉缝,运过山去。便即应诺,并劝虎王此去,务请留在庄中盘桓些日。虎王常听五人说全庄人等如何义气,渴欲一见,当下答应。嘱咐黑虎,命它率领群豹看守山洞,自己到隐贤庄住几日去。兴冲冲同五人带了长绳、器械,上了独木舟,驾着前驶,顺水流行。本可绕到庄崖之下,因水路不熟,方向一偏,便恐迷路。一商量,宁多费点力气,途中连遇到好几处冈岭高地,俱用人力拉舟上去,越过后再行下水。虽然不少耽搁,仗着水流浪急,舟行甚速,到了日色偏西,便已到达。
方奎等五人与虎王相聚多日,只知他天生神力异禀,能通兽语,从小就在山中,与虎、豹、二猱一同居处,身上似藏有两件东西,从不取出示人,别的一概不知。
遁夫间完方奎经过,估量虎于身世必有难言之隐,乍问他,决不会吐出。因安心结纳,便对顾修道:“我们日常打点出山之计,难得遇着这等异人奇士,于方老弟五位又有救命之恩,我们怎舍得放过?二弟妹那里,务望贤弟婉言开导,明早我再叫你嫂子向她解说,野兽无知,计较它则甚?况且这两个神猱通灵机智,力逾虎、豹,厉害非常,不是人力所能抵敌。去年来时,它还奉有主命,不肯伤人,尚且奈何不得;今若一个弄巧成拙,变友为仇,转生许多祸事,那是何苦?我看此人豪迈天真,英雄本色,大是可交。只他性情太过执拗,毫不圆通。据他自谓,与贤弟不甚投缘,也讲不出是甚缘故。
不过这等人如以礼貌至诚待之,久了自能感动。贤弟可有甚高见么?”
顾修知遁夫正在心热,不便固执成见。笑了笑道:“此人天生野性,绝不能受丝毫拘束,手底下又养着那么多猛恶的野兽。若能使他真心相从,固是一员健将;一个羁勒不住,一旦犯了野性,谁能制得了他?岂不是全庄的人均受其害?自古两雄不能并立。
看他心意,除了大哥与方兄等有限几位而外,余人都不看在眼里,日久怎能相处?我们如此礼待,他连真姓名都不肯说,自称虎王,狂妄已极,收服他决非易事。英雄行事,但顾大局,不计私恩;不能因他救过我们的人,便误了全庄大事。大哥既爱惜他,不妨用权术先笼络一番,看是如何,再作计较。假使他一味骄横倔强,不肯受抚,那时仍须设法除他,免留时腋之患。大哥以为然否?”
方奎与虎王同居数月,深知他天真烂漫,性情粗直,并无争权夺利之心,极好相与。
又见过虎、猱许多奇迹。心知如照顾修之意,分明恩将仇报,结果非吃大亏无疑。因此大不以为然,不等尹遁夫答话,便接口道:“我在虎王崖洞内同住数月,看他为人极光明磊落。据他说还有一个仙猿,本事比虎、猱还大得多。日后回来,将引他去拜一仙人为师,一心想学道练飞剑。我们也曾拿话引逗他,说这里如何好法。他因一个人在山中住久寂寞,很想和汉人交朋友,并无丝毫尘世功名之念。他到此便想回去,怎会是个隐患?交得对劲,他也不过和我们常来常往罢了。入伙虽不见得答应,害人之心必不会有。
顾二哥平日那般爱惜好汉,今天的话为何改了样儿?”
顾修冷笑道:“算我多优,日后就知道我说的话验不验了。”方奎性直,初回还不知顾妾衔恨大甚,便争论道:“顾二哥是我们的诸葛亮,每次说话称得起知事如神,惟独这次却说得不对。我如看错,情愿拿人头和你打赌。”尹遁夫见顾修只是冷笑,便劝止道:“大家都是为好,何必争论?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们总算受过人家的好处,虽不可恩将仇报,但也不可为他伤了自家义气。暂时仍以礼相待,看能结纳更好,不能,便听其自然好了。”顾、方二人由此有了嫌隙。
虎王在庄上住了两天,便已归去。不久冰雪化尽,现出原来山地。尹、顾等人又去虎王崖洞答拜,登门再谢。遁夫越看虎王越爱,不惜用尽方法结纳,想收为一党。虎王本就不对心思,加上顾修日受爱妾絮贴,立意复仇,自然更不能合到一起。
遁夫智慧虽不如顾修,行事却极恃重,知道如真谋将来大举,必须扎好根基:第一是人,第二是财。又因这场大雪,看出隐贤庄地势低下,既想出山,还怕甚人知道?相度左近地势,在一个峰腰上建了一所新村寨。那峰是一条长冈的尽头,峰腰与长冈相连。
地甚平广,土地肥沃,花木繁多。峰顶设台,可以望远,颇具形胜。顾修取了个村名,叫做建业村。将原庄作了别业,派上几个轮值。
山寨建成以后,又借虎王之力,将山酋二拉唤来与全庄人等相见,言明以后各不相扰。用些针、线、茶、盐、米、布日用之物,去换他的兽皮、药材、金沙之类,派人出山贩卖,大获厚利。同时仍命人四出物色英雄,招募流亡和旧日党羽。
虎王因喜汉人衣物、饮食,又不愿白受人家东西,也拿些兽肉、皮角和村人交换,自己学着种些菜蔬。彼此各有需求,原可相安无事,偏生顾修心存诡谋,知此事遁夫不为所惑,便暗遣手下私党暗中潜伏,遇见走了单的山人和豹子,便用毒药、暗器杀死,连尸弃去。做了两次,山人首先觉察,便向虎王申诉,说汉人不守信约,暗中杀人。同时虎王也得了逃回来的野豹报信。当时大怒,寻上门去责问。因当场指不出凶手,口辩又说不出事实来,顾修又出来说本村人决不行此歹事,虎王、二拉俱都将信将疑。当场虎王命二猱、神虎随时留意,如若发现村人行凶,必不甘休。顾修知虎、猱厉害,对方已有警觉,不敢造次,敛了好些日子的迹,但气总不出。
遁夫等自从迁居以后,建业村一天比一天兴旺,江湖上闻风归附的人也越来越众。
中有尹、顾二人患难至交滇中五虎郝循、杨天真、杨天麒、毛能、申标和昆明修士铁拂尘谢道明最为杰出。滇中五虎自从当年太子关与遁夫一别,也改了行当,改往缅甸经商,贩卖犀角、象牙,多年不与遁夫相见,来时还带来了几匹大象。
那谢道明是个武夫打扮,年已七十,比顾修还要机智,软硬功夫俱臻绝顶。当初曾帮过顾修大忙,两人最是莫逆。当初顾修被仇敌追迫时,曾往昆明寻他两次,均值云游未归,只得留下书字,说自己被逼无奈,已举家往隐贤庄避祸暂居。并说庄主乃当年好友戴中行,如今改名易姓,请他归来前往相聚。谢道明本就渴念遁夫,得信忙即赶来,事已隔了年余。顾修久候他不来,相见大喜。觑便说了自己力劝遁夫出山举事心意,并请他相助,除去虎王和所养虎、猱。谢道明精干星相、数理之学,加以年老,饱经世变,性已活退。见当地景物佳美,出产丰饶,无殊世外桃源,甚是安乐,众人也难成气候,颇不善顾修所为。因俱在心热头上,只知道明阻无效,先背人探明了遁夫的本心,想出一个欲取姑与之策:假意赞同顾修,却力说财势不足,须要谋定而动,事须三五年后,急进无成,反倒取祸。众人原极信他占断如神,顾修虽然心急,也是无奈,俱不知他是故意延缓,另有用意。
住不两天,恰值虎王到来换取用物,谢道明隐身门后偷看,见虎王那等奇资,不由又惊又奇,立意想收他作个徒弟。人去后,和尹、顾等人商议说:“此人不可力取,况有神兽为助,最好收服。”力劝顾修夫妾混了前隙,由自己去往虎王所居左近隐僻处结茅暂住,相机行事。不久虎王无心走来相遇,谢道明几次拿话引逗,想收他为徒。虎王终不应允,说:“你要徒弟,我给你找。我的师父是仙人,不能拜你。”反领他到建业村去见尹、顾等人。弄得谢道明无计可施。
最后竟将虎王激怒,说道:“你如打得过我时,我再拜你为师。”谢道明以为自己武功绝伦,虎王虽是天生神力,论技艺却差得太远,自然巴不得这样取决,立时点头应允。谁知虎王身手灵活,迥出意表,并非全恃蛮勇,只稍一疏忽,便无幸理。谢道明益发看重,收服之心更切,便把内功绝技施展出来,化攻为守,伺隙取胜。打了一阵,虎王果然上当,一个不留神,一脚飞起,吃谢道明用鹰爪力擒拿手叼住左腿脚胫,借劲一拧。虎王觉得左腿一麻,身子再立不稳,就要往侧翻倒,一着急,一声暴喝,脚腿使劲猛挣。不特不向后倒,反往上一挺,连身跃起,扬起双掌,便朝敌人打去。这一手原是一时情急,无心中却成了绝妙的解数。加以神力如虎,迅捷异常,谢道明如何能吃得他住。谢道明方幸得手,就在这一拧一送瞬息之间,忽听一声暴喝,震耳欲聋,虎王已连身纵起扑来。骤出不意,又为虎王神威所慑,不禁大惊。正欲变换招数,再下辣手,不料旁立金猱连连看出主人的脚被人抓住,神情有些狼狈,也着了急,不等招呼,长啸一声,伸开长臂铁爪,纵起便抓。谢道明知它厉害,如不撒手,被它抓上就是不轻。忙把手一松,纵退一旁,避开来势,再作计较。脚才点地,连连已跟踪追扑过来。谢道明只得施展平生武艺,极力应付。
虎王虽然未曾打败,终因谢道明手硬如铁,叼的地方又准,猛力用得太过,左腿全行麻木,心里又有气,又不服输。因此见谢道明被连连追逼得手忙脚乱,也不喝禁。心想:“这老道士不是东西,且让你尝尝厉害。”谢道明虽然武艺高强,无奈连逢两个劲敌。这后一个更是力猛身轻,眼明手快,全身硬如坚钢,任是多重手法也无用处。先还勉强支持,十来个回合以后,情知再不见机,必遭毒手,他方欲忍愧呼饶,幸而虎王天性仁厚,不愿连连伤他,见谢道明已然汗流气喘,便喝道:“连连过来,我和他打着玩的,他打不过我,不许再打了。”连连方始住手。虎王指着谢道明说道:“我的连连你都打不过,还能收我做徒弟吗?我们还是交个朋友算了吧。”
谢道明纵横江湖数十年,已是成了名的老辈英雄,几曾栽过这样筋斗,当时真是说不出的气苦。幸而事前留心,因虎王性做,怕当众战败,羞辱了他,过手时没外人在场,不想却给自己留了脸面。就这样,终恐虎王口直,泄露出去,一世英名仍不免付于流水,只得红着一张脸,强忍愧愤,向虎王敷衍笼络,只想不出怎样教他不向外说。正在为难,虎王反先开口道:“你虽不配做我师父,难得你这大年纪,还有这大力气本事。方才我的腿被你抓了一下,如不是我力气比你大,差点被你摔倒。总算能和我打个平手,比以前我遇的那些山人一碰便倒的强得多了。我小时爸妈和我说,不许好强欺人,对老年人更要敬重,不然叫人笑话,就打赢了也不香。今天是你找的我,我没想和你打。好在谁也没打倒谁,你可不许向他们说我欺负你老头。”谢道明闻言,正合心意,自然连声应允。可是对收虎王为徒,依然念念不忘,只是想不出妙法。
日子一久,顾修看出谢、尹二人不但没有图谋虎王之心,情感反益亲厚,屡赞他天真诚直,磊落光明,纵使不能降服结为党羽,交下这样一个好朋友也好。而其爱妾计采珍一心要报仇,本就不肯罢手。偏生那只小虎忽然逃到虎王洞中,黑虎不放归来。顾修得知,亲去索取,虎王执意不允放还,黑虎、豹群更大肆咆哮,将顾修惊走,益发衔恨切骨。夫妾二人昼夜盘算,想出一条好计:知虎王性情暴躁,一面联合几个有本领的死党,专一伺隙杀害群豹,以伤两家和气;一面派专人去缅甸山中聘请异人,来除虎王和手下双猱。
那异人姓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