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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沙丘之子 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第48章

小说: 沙丘之子 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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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寄希望于默哈拉,她的良性伙伴,希望它能保护她。
  她站在落日余晖照耀下的皇宫空中花园,回想着那次体验。她立即感觉到了她母亲的记忆形象。加妮站在那儿,像—个鬼混,站在甘尼玛与远处悬崖之间。
  “一旦进来,你将品尝到扎曲姆之果,来自地狱的食品。”加妮说道,“关上这扇门,我的女儿,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安全。”
  内心的喧嚣在加妮的形象旁升腾而起,甘尼玛逃离了,乞灵于姐妹会的信条。之所以这么做,与其说是信任这些信条,还不如说是绝望中的无奈之举。她默念着这些信条,发出耳语般的声音:
  “宗教是孩子对成人的效法。宗教诞生于神话,而神话是人类对宇宙的猜测。宗教的另一个基础是人们在追逐权力的过程中的言论。宗教就是这样一个大杂烩,加上少许真正具有启迪作用的思想。所有宗教都包括一条虽未明言却至为根本的戒律:汝等不应怀疑!但是,我们怀疑。我们当然要打破这条戒律,因为我们为自己制定的任务是解放想像力,利用想像力来触发人类最深处的创造力。”
  渐渐地,甘尼玛的意识又恢复了秩序。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她知道自己暂时获得的安宁是多么脆弱。
  随后她回想起记忆中法拉肯的形象,那张阴郁的年轻脸孔,还有他的浓眉和紧绷的嘴角。
  仇恨令我强壮,她想,有了仇恨,我就可以抗拒阿丽亚式的命运。
  但是她仍在不住颤抖。在这种状态下,她只能思考一个问题:法拉肯在多大程度上像他的先辈,已逝的沙德姆四世。

  “原来你在这儿!”
  伊如兰沿着栏杆从甘尼玛右手边走来,走路的姿势看上去像个男的。甘尼玛转过头去,想:她是沙德姆的女儿。
  “你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偷偷溜出去呢?”伊如兰停在甘尼玛面前问道,愤怒的脸向下瞪着甘尼玛。
  甘尼玛控制着自己,没有反驳说她并不是一个人在这儿,卫兵们看她上了天台。
  伊如兰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她们俩暴露在这儿,可能被远程武器要了性命。
  “你没有穿蒸馏服。”甘尼玛说道,“你知道,从前如果有人在户外被抓到没有穿蒸馏服,这个人会被立即处死。浪费水资源会威胁到整个部落的生存。”
  “水!水!”伊如兰喝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让自己露在危险中。回到屋里去。你给我们大家都添了麻烦。”
  “这儿有什么危险?”甘尼玛问道,“史帝加已经清楚了叛逆者。现在到处都有阿丽亚的卫兵。”
  伊如兰向上看着渐黑的天空。蓝灰色的背景下,能看到星星在闪光。她又将注意力放回到甘尼玛身上。“我不会和你争论,我被派到这儿来通知你法拉肯已经接受了,但不知为什么,他要求推迟订婚仪式。”
  “多长时间?”
  “我们还不知道。还在谈判中。但是邓肯被送回来了。”
  “我的祖母呢?”
  “目前她选择待在萨鲁撒上。”
  “有谁能怪她吗?”甘尼玛问道。
  “全都是因为那次与阿丽亚的愚蠢的争吵!”
  “不要骗我,伊如兰!那不是愚蠢的争吵。我听说了整个故事。”
  “姐妹会的担心——”
  “——是真的。”甘尼玛说道,“好了,消息你已经传到了。你打算借这个机会再来劝阻我一次吗?”
  “我已经放弃了。”
  “你真的不应该骗我。”甘尼玛说道。
  “好吧!我会一直劝下去。这种事真能让人发疯。”伊如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甘尼玛面前这么容易急躁。一个比·吉斯特应该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她说道,“我担心你面临的极度危险。你知道的。甘尼,甘尼……你是保罗的女儿。你怎么能——”
  “正因为我是他的女儿。”甘尼玛说道,“我们亚崔迪人的祖先能一直追溯到阿伽门农,我们知道我们的血管里流着什么样的鲜血。请绝对不要忘记这一点,我父亲名义上的妻子。我们亚崔迪人有血淋淋的历史,血还将继续流下去。”
  伊如兰心不在焉地问:“谁是阿伽门农?”
  “足以证明你们那自负的比·吉斯特教育是多么浅薄。”甘尼玛说道,“我老是会忘记你的历史知识是多么贫乏。但是我,我的回忆能追溯到……”她打住了;最好别去打扰体内生命那易醒的睡眠。
  “不管你记得什么,”伊如兰说道,“你肯定知道你选择的道路是多么危险……”
  “我要杀了他!”甘尼玛说道,“他欠我一条命。”
  “我会尽可能地阻止你。”
  “我们已经料到了。你不会有机会的。阿丽亚会派你前往南方的一个新城镇,直到整件事情结束为止。”
  伊如兰沮丧地摇了摇头。“甘尼,我发誓我将在一切危险前尽力保护你。如果有必要,我将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果你以为我会在哪个偏僻城市打发时间,眼看着你……”
  “别忘了,”甘尼玛轻声说道,“我们还有亡者蒸馏器。你总不至于能从亡者蒸馏器里干涉我们吧。”
  伊如兰的脸色变得惨白,一只手捂住了嘴,一时间忘了她所有的训练。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知道她有多么关心甘尼玛。在这种几乎只剩下动物式的恐惧的时刻,所有伪装都会被抛弃,流露出最诚实的感情。感情的洪流让她语不成声:“甘尼,我并不为自己担心。为了你,我可以投身于沙虫的嘴中。是的,我就是你刚才所称呼的那样,你父亲名义上的妻子,但你就是我的孩子。我求你……”泪光在她的眼角闪动。
  甘尼玛也觉得喉咙发紧,她强压下冲动,道:“我们之间还有一个不同。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弗瑞曼人,而我是个纯粹的弗瑞曼人。这是分隔了你我的峡谷。阿丽亚知道这一点。不管她有多少不是之处,她知道这一点。”
  “阿丽亚知道什么,旁人是无法猜测的。”伊如兰恨恨地说,“假如我不知道她是亚崔迪人,我会发誓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催毁这个家族。”
  你怎么知道她仍旧是亚崔迪人呢?甘尼玛想,不知道伊如兰为什么在这方面如此眼拙。她是个比·吉斯特,还有谁比姐妹会更了解恶灵的历史呢?可她竟然想都没想过这一点,更别说做出这种判断了。阿丽亚肯定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施加了某种巫术。
  甘尼玛说道:“我欠你一个水债。由此,我会护卫你一生。但是你侄子的事已经定了,所以请你不要再多说了。”
  伊如兰的嘴唇仍然在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真的爱你父亲,”她耳语道,“在他死之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他还没死,”甘尼玛说道,“那个传教士……”
  “甘尼!有时我真的不了解你。保罗会攻击自己的家族吗?”
  甘尼玛耸了耸肩,抬头看着正在变黑的天空。“他可能会觉得挺有趣,攻击……”
  “你怎么能说这种——”
  “我不会嘲笑你。上帝知道我不会。”甘尼玛说道,“但我不止是父亲的女儿,我是任何一个向亚崔迪家族提供血脉的人。你不认为我是畸变恶灵,但我却不知道还能有其他什么词来形容我。我是个出生前就有记忆的人。我知道我体内是什么。”
  “愚昧的迷信……”
  “别这么说!”甘尼玛伸出一只手,封住伊如兰的嘴,“我是每一个比·吉斯特,包括我的祖母,梦寐以求的优生结果。但我还是其他许多东西。”她用右手的指甲在左手手掌上划出一道血痕,“这是一具年轻的身体,但它的经验……哦,上帝,伊如兰!我的经验!”她再次伸出手,伊如兰靠近了她,“我知道所有我父亲勘察过的未来。我拥有无数个生命的智慧,也有他们的无知……以及道德上的所有弱点。如果你想帮助我,伊如兰,你首先必须学会了解我。”
  伊如兰本能地弯下腰,把甘尼玛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脸贴着脸。
  不要让我不得不杀了这个女人,甘尼玛想,不要发生这种事。当这个想法掠过她的脑海时,整个沙漠陷入了夜色。




第四十五章

  一只小鸟在呼唤你,
  发自它深红色的喙里。
  它在泰布穴地呜叫,仅仅一次,
  接着你就去了丧葬之地。

    ——《献给莱托的悼词》

  恍惚之中,莱托听到一阵女人头发上的水环发出的叮当声。他顺着小石室开着的门向外望去,只见萨巴赫坐在那里。半梦半醒之间,他觉得她现在这个样子和他在幻象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大多数比她小两岁的弗瑞曼女子都已经结婚了,没结婚的也至少有了婚约。因此,她的家庭留下她肯定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用途……或是为了某个特殊的人。她是个健康适婚的女人……显然如此。在幻象中,他的双眼看到了她来自地球的祖先。她长着黑色的头发和浅色的皮肤,深陷的眼窝使得她纯蓝的眼睛显出一抹绿色。鼻子小巧,嘴唇丰满,下巴消瘦。对他来说,她是个活生生的信号,表明迦科鲁图知道比·吉斯特的计划,至少有所怀疑。姐妹会希望他和他妹妹结婚,让这个残暴的帝国持续下去。难道迦科鲁图的人想用萨巴赫阻止这样的婚姻?
  他的抓捕者知道这个计划,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无法看到他所看到的预知幻象。他们没有跟随他前往未来的时空。反复的幻象显示萨巴赫是他的,而且仅仅属于他一个人。
  萨巴赫头发上的水环再次发出了叮咚声,声音激发了他的幻象。他现在正骑在一条大沙虫上,乘客们头发上的水环叮咚作响,为他们的旅途带来了节奏感。不,不对……他现在身处迦科鲁图的小石室内,正进行着最危险的旅程:时而脱离感官所能感知的真实世界,时而又重返这个世界。
  她在那儿干吗?头发上水环还时不时地发出叮咚声?哦,是的,她在调配着香料混合物,他们就是用它困住了他:往食品中添加香料精,让他一半身处现实世界,一半神游于世界之外,直到要么他就此死去,要么他祖母的计划成功为止。每次当他觉得自己已经赢了时,他们总是会再来一次。杰西卡夫人是对的——那只老母狗!这是什么样的经历啊!打开体内所有生命的全部回忆并没有用处,除非他能组织好所有的记忆数据,并能根据自己的意志来决定该回忆什么。那些生命是无序的原材料。他们中的任何人都能侵占他。迦科鲁图的人将大量香料用于他身上,这是一场不得不进行下去的赌博。
  葛尼在等着我显示出某种迹象,但是我拒绝表露出来。这场试验还要进行多长时间?
  他盯着门外的萨巴赫。她把兜帽抛在脑后,露出了鬓脚处的部落文身:莱托没能一下子认出那个文身,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是的,迦科鲁图仍然存在。
  莱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恨自己的祖母呢,还是要感谢她。她想让他能够清醒地意识、分析自己的本能。但本能只是人类这一物种的群体记忆,能告诉人们如何应对危机。来自体内其他生命的直接记忆能教给他的东西远比本能更多。他已经将他们的记忆整理完毕,而且看到了将自己的内心袒露给葛尼将带来的危险。但在纳穆瑞面前,他无法掩饰。纳穆瑞是另外一个问题。
  萨巴赫走进小石室,手里拿着个小碗。他欣赏地看着着门外的灯光投射在她身后,在她头发边缘形成了一道彩虹。她轻柔地抬起他的头,开始喂他吃小碗里的东西。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虚弱。他没有拒绝,而是让自己的思绪重又开始漫游。他想起与葛尼和纳穆瑞的那次会面。他们相信了他!纳穆瑞比葛尼相信的程度更深,但即便是葛尼也无法否认他的意识所看到的行星的未来。
  萨巴赫用长袍的衣角擦了擦他的嘴。
  哦,萨巴赫,他想着,回忆起了那些使他的内心充满痛苦的幻象。许多个夜晚,我在露天的水面旁做梦,听着风从我的头顶刮过。许多个夜晚,我的肉身躺在了岩洞旁,梦到了炎炎夏日中的萨巴赫。我看到了她正在储藏那些在红热的塑钢片上烤熟的香料面包。我看到了引水渠中清澈的水面,宁静,波光粼粼,而我的心中却有沙暴在肆虐。她喝着咖啡,吃着甜点。她的牙齿在阴影中闪闪发亮。我看到她把我的水环编入她的头发。她胸部散发的琥珀香气飘入了我内心最深处。她的存在压迫和折蘑着我。
  来自体内记忆的压力爆发开来。他感觉到了缠绕在一起的身体,做爱的声音,嘴唇,呼吸,潮湿的呼吸,舌头。哦,让这一切变成现实吧。如果实现,那该多好啊!
  “萨巴赫,”他喃喃自语道,“哦,我的萨巴赫。”
  莱托深深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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