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笙箫-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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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笙箫。
我是在高二的语文课本,《桃花扇》节选《哀江南》里第一次看到这四个字的。“当年粉黛,何处笙箫?”看到这句话我就问自己,那个大声喊你的名字穿着火红的衣裳对你微笑为你编花篮为你唱歌的女孩,到底去哪儿了?
她到底去哪儿了?
我又要去哪儿呢?
我将面对无数的岔道,我要去哪儿?
时间的推土机不断地把我铲向前方,它要将我推向哪儿去?
我的理想又在哪儿呢?在哪儿我才能自由地飞翔?
我的最终的美丽的天使,她在哪儿?她在哪儿奏响那最美的音乐?我在哪儿才可以感受她的眼神?又在哪儿才能和她共度人生?
在哪儿,在哪儿我才能听见上帝扑通扑通的心跳?
哪儿?哪儿?
何处?何处?
我的未来,我的理想,我的爱情,我的笙箫?
我在寻找,不断地寻找,会痛苦,会失望,会背叛,会迷茫,……
但不会放弃。
第九章 离开(1)
故土的气息,是一种熟悉的亲切,闻着都能让我觉得踏实。可是我可能真的不大适合长时间地一个人呆在家中了,在家我总是喜欢回忆很多的事情,然后又想太多的抽象空幻的自寻烦恼的东西,可能是因为闲着的时间太多了。家是厚重的,轻飘飘地从远方回到家乡后,马上能让自己沉静下来,就好像断线的风筝又给接上了线。可是厚重到了一定程度,又会给我一种压力,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压得我很想离开,尤其是我坐在窗前看着那些从来不变的山头的曲线时。想起看到的一句词:门外重重叠叠山,遮不断愁来路。对我而言,门外重重叠叠山,偏是那愁来路。我知道,我又开始想念繁华的都市里的无所牵挂了,也在想念自己已经学会的洒脱和满不在乎了。我想三剑客了,想我的广院了。
车子经过娟家的楼房时,我还是没有看。我看了六年,不,七年了,不能再看下去了。
车子经过那棵蘑菇云般的大树时,我依然从车窗里伸出头,看着苍劲有力的它,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会回来的。
经过一整天的各种汽车和火车,我又跨越了大半个中国,从绿色的南方回到了灰色的北方。不过,和我一起的见证两种美丽对比的,还有我的爸爸妈妈。
哥和他们单位的车子在西客站接我们。爸和哥的体形很像,两个啤酒肚站一块儿总让我想起高中物理的动量守恒——A球以某某速度撞了B球。他们俩在三十岁前都和我现在一样很瘦弱,肚子上连瘦肉都没有更别提肥肉了,因此从基因学的角度来看,我的未来也将在和别人比肚子的生活中度过。那次和哥的领导聊天,他问我觉得我哥来北京最大的变化是什么?我回答说:十分完美地完成了由我的体形向我爸的体形的转化。曾经跟老Q开玩笑说,如果我们家大人的外形缺陷和健康问题都能遗传到我身上——我爸的啤酒肚和秃顶,我妈的腰间椎盘突出,我舅的驼背,我外婆的左眼失明——那雨果看见我会以为我是卡西莫少(卡西莫多的弟弟)的。老Q笑着说他也好不到哪去,卡东莫多罢了。
老哥已有两年没回家了,以致妈妈一见到他都忍不住要流泪。本来老哥的意思是让他们过年前来北京和哥嫂一起过年,但是爸妈还是觉得年在家里过才是过年,所以过完元宵后才和我一路来北京,要不是我催着要早些离开,妈可能还要再跑几个亲戚家宣传一下她即将去北京的消息才肯出发。
妈进屋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小啊!要几十万?在家里都可以起一个五层的房子了!父母就是这样,千方百计把子女送到外面的世界,但同时又多么希望他们能在自己的脚边。去年非典的时候,每次给家里打电话妈妈都会在电话那头哭出声,她太担心生活在病毒肆虐的中心的我和哥哥了。
嫂做了很多菜,可看得出来她对爸妈的到来没有我预先想象中的热情。妈妈竭力想帮忙做点什么,可惜她不会普通话,嫂要是不主动找她交流她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明显是爸妈来之前绝对没想到的局面,所以妈显得有些慌张,她总是不断地将手在衣服上搓来搓去。
吃完第一顿饭,嫂蹲下用纸清理地板上的饭粒时妈的表情很尴尬,于是以后每次吃饭的时候妈都小心翼翼地扒着碗里的米饭。一次嫂不在的时候,妈抹家具,我说昨天刚抹的今天又抹什么,妈妈说你以为是在家里啊半年才抹一次。结果爸听见了他生气地喊:这不是家里是哪儿?这是你儿子的家就是你的家!
哥夹在爸妈和嫂之间很尴尬,看来任何一个男人都免不了面对两个家的局面,大家和小家,两个都重要,可是它们难免会冲突。哥已经成家立业了,不再是那个抱着电视机看足球任凭我在一旁如何哭闹也决不换台的他了。从他上大学到现在,已经离开家十年了。哥上大学那时候家里并不宽裕,每年爸都要跑很多地方筹钱。我能猜想到那会儿哥拿着带着父母体温的钞票,他一定会想到毕业以后要带爸妈去哪个地方玩要给爸妈买什么东西,就像我现在想的一样,可是,在这么一个人山人海的城市打拼,能有个固定的住处都是多么的不容易,更何况因为有了这几间房而背上几十年的债,而现在又有一个上大学的弟弟,我知道他会感到力不从心。
他腆着啤酒肚帮嫂子洗碗的时候,我坐在不远的沙发上,突然觉得我已经能一眼看穿了他的以后,他的未来,就好像一个透明的隧道似的。我看见他沿着那个固定的阶梯向上走,在他的旁边还有无数阶梯可是他只能走这么一个了。而我的未来依然是那么扑朔迷离,这么多的阶梯我该走哪个,我能走哪个?虽然未卜,但是作为补偿我拥有遐想,而哥已经离开了那段遐想的日子了。嫂也是,当她还是女孩的时候,她一定梦想着和心爱的人的母亲和和睦睦,可是现在她要面对每天柴米油盐的生活,她已经离开了天真。我想,有一天我也会离开的。(只是希望我能做得更好一些,让自己少一些尴尬,让父母多一些温暖,让自己的爱人少一些无奈。可是谁又不这么想呢?)
哥嫂已经开始上班了,幸好北广每年寒假特长,3月1号才开学,所以陪爸妈逛北京的任务自然就落到我肩上了。我们走了几乎所有的景点,给他俩照了很多照片。看到爸妈的笑脸这么灿烂,我觉得自己以前老和爸爸顶嘴是多么的不应该,尽管到现在我在《新闻联播》和《体育新闻》之间依然会选择后者,但以后只要爸妈在身边,我一定要把电视从CCTV…5换到CCTV…1。
父亲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好,可是爷爷走得很早,奶奶没钱供他继续上初中,于是为了不占用推荐升学的名额,在老师的调解下,父亲没等毕业,提前退了学。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是他看过很多很多的书,他对清史的了解甚至不亚于一个历史学士,从小我就看着父亲方砖一样的大书,我从封皮上知道了孝庄太后,知道了康熙大帝,知道了雍正王朝,知道了太平天国,知道了曾国藩……父亲培养了我们村唯一的两位大学生,他千方百计地从稻田以外的地方给我们赚来学费,他是个篾匠,也是个木匠,他走南串北精明地做着生意,和职业的商人、政府的吃客们打着交道。多少年的辛苦落下了一身的毛病:肩周炎,骨质增生,高血压。可是不管身体如何差,每顿他都要喝上一碗白酒,吃上满满的四碗白饭。他在田地里一边插秧,一边和女人们开露骨的玩笑,他把逃学的我往死里打,他大声地喝斥母亲,他用威严但却以理服人地解决村里的各种纠纷。父亲年轻时,有一年大旱,小河上游的村庄截断了河流,眼看稻苗就要完全枯死,父亲带着村里的青壮,握着手中的农具,沿着露底的河床向上游走去……一场农村的械斗,让父亲在县城的看守所住了一个月,村里的男女老少家家户户凑了一千块钱,雇了一辆车将他从县城接了回来,鞭炮一直从县城响到村里,响到我家,家门前,我的妈妈号啕大哭,因为她的英雄的丈夫,终于回家了。
我的身上,如果能有父亲的毅力和执着,我想我能为父亲和自己实现更多的梦想。我的父亲是个伟大的父亲,我在13岁前一直很崇拜他,13岁却开始防备着他,18岁更是开始学会顶撞他,直到我20岁我才学会爱我的父亲,才重新明白父亲身上有着那么多我还没有的东西。
很快爸妈就要回家了,走前那天晚上,爸把哥和我叫到一起,爸说:崽伢子读大学,就靠强儿你了。哥一直在点头,我看见爸的白发,想起哥的不断奔波,突然觉得自己干嘛要上这个大学。
我当时有些想哭,我必须要上,还要好好上。
只是我一想到找不到工作的汉语言,又觉得劲头泄了下去。上大学到底为了什么?我一直觉得大学应该是个学思想学看待世界方式的地方,是由我选择任何想看的书籍的四年时间,它不应该是个职业技能培训所,更不应该是一种经济投资。可是我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现实是需要我毕业后去找一个能赚很多钱的工作,只有赚了足够的钱才能去还贷款去报答家人去买房子去娶媳妇。所以有时我真的很怀疑当初放弃理工院校来到广院来到汉语言的选择,我当初是不是太天真了?我真的很羡慕两种人,一种是家里不缺钱的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校园里看我喜欢的文史哲而不用担心自己的兴趣是否可以找到一个好的工作去还我的贷款;还有一种是那些打心眼里喜欢某个领域而这个领域在社会上相当吃香的人,假如我非常喜欢编程而我正在学软件那该多好啊,又假如汉语言的毕业生被争相预聘而我又是那么地喜欢汉语言。
我要考研,我想我会考一个比较吃香的专业——可是考研便意味着要花更多的钱。为了不让父亲和哥为我奔波太多,我不得不让他们为我奔波更多。
送爸妈上火车的时候,妈还在怀念小区里的那些健身器材,她说在那些玩意上面使使力气,就觉得浑身舒畅,她还说要早知道小区里有这些东西,又何必跑什么长城去什么故宫,又费钱又累人。我和哥都笑得不行。当时我就在陪父母看《四郎探母》的心愿之外加了一个心愿,我要给妈妈买一套健身器。然后我和哥就看着爸妈的火车慢慢地离开。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 离开(2)
爸妈走后,我依然有10天的时间才能开学。哥嫂每天六点多就去上班了,我睡到大约十点,自己做点早餐吃了,就开始看电视,无聊了就会在阳台居高临下眺望一番。不远处有一个初中,不断地有班级上体育课,看着那些快乐地踢着球的孩子,我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初中。尤其是看见那些可爱的小女孩,活蹦乱跳大声呼叫的小女生,我就会记起娟。
我突然想到了纳博科夫的那本《洛丽塔》,亨伯特&;#8226;亨伯特在他的14岁失去了14岁的阿娜贝尔25年后;才在碰见同样14岁的洛丽塔时将他的爱情转移。他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我想,不管是谁在看这本书时,都会被他的这种疯狂的对初恋的执着,对“小美女”的依恋震惊。虽然我最终也失去了娟;但是和亨伯特相比;我的娟毕竟没有像他的阿娜贝尔一样离开人世,只要我想见她就能看到她——虽然她早已不是14岁的她。如果要找个人转移感情的话,幸亏我还没有亨伯特这么执著非要转移到同样14岁的洛丽塔身上——这也说明我的爱和他的爱不可同日而语,他的爱让他疯狂,我的只是让我顾影自怜而已。
看着这群14岁的女孩子快乐地打着羽毛球的时候;我想起了14岁的娟;想起了她轻轻地给我唱那句“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想起了她编给我的那个花篮,想起了她送我的曾经时刻环抱着我的那条皮带(到现在我还珍藏在我书房的抽屉里),想起了我们一起打羽毛球时她的耍赖,想起了她非常生硬地朝我暗送秋波,想起了我稍微说了句重话她就流出的委屈的泪水,想起了我在电话里故作深沉地给她唱“真的好想你”,想起了中考前夕我对她说“我希望我们高中能分在同一个班,然后我们一起努力考上同一个大学”时她眼里扑闪的泪花与她的坚定的一点头……
可是这一切都走了,我们离开那段日子已经有五年了。
假如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对这么一段“稚嫩”的感情这么固执,我会无话可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自己没道理,只好说:你看过《洛丽塔》吗?
千里迢迢地离开家,希望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