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假面人-江户川乱步-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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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那么说来,是吕班摸清了川村云山的秘密,趁他不在家时行窃的罗?另外,法隆寺那尊假佛龛,是吕班用惯用伎俩,事前就刻好署名放在那儿的罗?”检察官附合道。
“不错。吕班那家伙肯定早就嗅出了川村云山的秘密。要不然,他怎么会有时间事先刻好那尊假佛龛底部的署名?”
“如此说来,那件仿造品的作者正是川村云山自己,对不对?”
“也许是吧。也许川村云山为了仿造出那件真品,躲在密室里花了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时间。象川村云山这样出类拔萃的天才艺术家,这种恶性犯罪还是头一次。”
“不过,要用假的把真的替换下来可不那么容易。法隆寺正殿里游人络绎不绝,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可不是随便好玩的!”
“这种看上去似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罪犯轻而易举就得逞了。那帮家伙简直象魔术师。不过,话说回来,魔术那玩艺如果戳穿了全是假把戏。这桩被窃案件也是一样。我听说那件国宝有时送到外面去修理。打电话一问法隆寺,果然得知近四个月里只送修过一次。所谓偷梁换柱,就是在那次修理时下的手。川村云山由于职业上的关系事前就获秋了国定送修的时间。我估计他是事前有所准备,才得以轻易用赝品替换了真品的。”
罪犯多么胆大包天!身为日本美术界的一大元老,川村云山竟利用他的地位,玩弄手段将国家的至宝搜为私有!
然而,川村云山巳知罪行败露。他已经自杀了。要追究也没有了对象。可川村死了吕班却还活着,还逍遥法外。说不定正躲在什么角落嘲笑警方的无能。这个巧妙利用了老艺术家的私心,不费一点功夫将国宝弄到手的吕班,是更可憎可恶的凶贼。
“不过,小五郎,你是怎么了觉的?怎么会知道放在密室里的宝贝就是那尊闪光佛龛呢?对我来说,你这几招比吕班的手段还令人费解。”波越警和长满脸疑惑地问。
“这……这算不了什么。”小五郎若无其事地说。
“识破秘密的关键在这张纸条上。启开秘室的暗语上面,写有三行法语文字。喏,你们瞧!”
小五郎说着边将纸条在桌子上展开。
“如果翻译成日文,就是这个意思:‘今夜搬运佛陀圣堂。办法照旧。得手后送往白色巨人处。’所谓佛陀圣堂实际上是寺庙。怎么可能是搬运寺庙呢?寺庙如此之大,又怎能搬动?我当初还以为是什么暗语。可没想到在密室地上拾到了一小块剥落的漆片。我一眼就判别出它不是普通的漆片。因为任何一位行家都认得出它经过的年月已经非常古老。我这才恍然大悟。
“这间画室的主人是日本美术界的大家。象他这种人煞费苦心修建密室珍藏起来的东西,(而且他知道这东西被窃后不得不自杀)——佛陀圣堂——古漆——古董品收藏狂吕班,我沿着这条思路推下去,自然联想到了那尊闪光佛龛。如果说吕班垂涎欲得的,并且能搬动的佛陀圣堂,只有那尊国宝佛龛了。然后,我就给法隆寺打了电话,证实了这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波越警长为小五郎惊人的想象力而叹服。
“那么,那后面的一句话呢?‘送往白色巨人处’又指什么呢?这个问题解决了,就不悉找不到国宝的下落和吕班一伙盗贼的藏身之处。”
“遗憾的是,我也搞不清楚。字面上的白色巨人我想是指白皮肤大高个男人。说不准是吕班同党中某个家伙的绰号。”
小五郎困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国宝闪光佛龛被窃。窃贼是黄金假面怪人阿尔赛恩·吕班。
这桩恶梦般的案件,不久便使全日本家喻户晓了。尽管日本当局煞费苦心试图保密,但新闻记者们凭着敏锐的第六感官,很快就获悉了案件的内情,除了不涉及“卢杰尔伯爵即吕班”这一点之外,利用新闻媒介大肆进行了报道。
如果在美国,人们也许会呼吁对盗窃国宝的贼施以极刑。就连素以性情温和著名的日本人也愤怒了。举国上下一片呼声,疾声呼吁抓住窃贼吕班,夺回国宝。顿时,警视厅成了人们抨击的目标。
“波越警长怎么啦!”
“小五郎究竟在干什么?”
到处可以听见人们的责难的声音。
全日本的警察都行动起来了。为了抓住吕班,警方布下了一道道连蚂蚁也钻不过去的天罗地网。
不用说东京,连全日本到处都印发了附有卢杰尔伯爵照片的警方通辑令。车站、码头、海关、饭店、旅馆都无一例外地被搜查,并布下了暗中监视的便衣警探。五天一晃过去了,依然没有查获出吕班及同党和大鸟不二子的下落,国宝闪光佛龛仍旧去向不明。
如果说追捕的要犯是日本人,也许可说是大海捞针,可罪犯是眼睛及肤色都与日本人迥异的异邦之人。人群中,他想藏也无处藏。真不可思议。从前那样善于玩弄妖术的黄金假面人,如今巳原形毕露,成了每一个日本人追捕的在逃罪犯。城市乡村、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一双双警惕监视的眼睛。浩浩人海之中,这个带有一名女人和一大批连汽车也载不下的赃物(虽然闪光佛龛体积不大,但吕班在日本盗窃的赃物不仅这一件)的罪犯,又能藏身于何处呢?实在不可思议。
再说小五郎,他今天依然闭门把自己关在公寓的书房里,望着面前那张谜一般的纸条发呆。他目前非常焦急恼火,宿敌吕班一次次的捉弄,社会上非难的舆论使他焦头烂额。
“白色巨人、白色巨人、白色巨人……”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已经花费了整整四天时间,可仍然没有寻出一点线索。对他这位大名鼎鼎的侦探来说,碰到如此棘手的难题还是生来第一次。
小五郎在沉思。突然,面前桌上的电话叮玲玲地响了起来。
“哎呀,肯定又是波越警长,真烦人!”
这几天波越警长每天都要打两三次电话找小五郎替他出谋划策。
小五郎气鼓囊囊地抓起电话听筒。果然是波越警长。不过,今天电话里波越警长的声音听上去和往日不大一样。
“啊,小五郎,有好消息!马上拾掇一下准备出门!那个谜一样的白皮肤大高个男人找到啦!”
“什么?白皮肤大高个男人?”
这话来得太突然,小五郎显得有些不信。
“哎呀!就是那张纸条上所写的那个白色巨人嘛!那家伙已经找到了。”
“说具体点!我听不明白。”
小五郎突然觉得波越警长对那句“白色巨人”的理解有些奇怪。
“我手下的一名刑警刚才打电话来,你还没忘记那幢在户山原的小洋房吧?就是你跟黄金假面人打过一架的那个地方。我一直放心不下,安排了一名刑警在那儿监视。那名刑警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三十分钟以前,看见一个洋人从小洋房里出来。他觉得可疑就盯上了。那个洋人开车到了东京,眼下正在一家叫‘狄克’的咖啡馆里。他现在在咖啡馆门外暗中监视,打电话让我们赶快去。小五郎,你从你那边直接去,行不行?”
“好吧。去倒是可以去一趟,可怎么敢肯定那人就是‘白色巨人’呢?”
“因为那家伙从头到脚全是白颜色。白毡帽、白面孔、白衣服、白手杖、白手套、白皮鞋!我听说后也吓了跳。那小子肯定是那个‘白色巨人’。毫无疑问!说是个子非常高,长得非常胖。”
“好吧!去瞧瞧。‘狄克’咖啡馆?”
电话挂断了。
小五郎飞快地进了卧室。五分钟不到,他巳化好装扮成一个汽车司机出了门。羊羹色斜纹哔叽夏装,一顶半旧的鸭舌长檐帽,一副宽大的防尘平光眼镜和一双红皮高腰长靴。只见他招呼住一辆出租车,一屁股坐到了司机身边的助手席上。
十分钟以后,那辆出租车驶到离“狄克咖啡馆”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咖啡馆门前正有位老年人在东张西望。此人戴一副墨镜,留着一目了然的假胡子,身穿一件老式羊驼毛质西装,拎着一只黑色折叠包和一柄缎面洋伞,看上去活象哪家保险公司的职员或者募集资金的人。
小五郎走到此人身后,一掌拍在肩膀上。
“波越君!你身上这套玩艺也太憋扭啦!”
穿羊驼毛质西装的男人猛一惊,转过头来,竟然半晌没认出来人是小五郎。
“啊,是小五郎呀,别出声!那白颜色的家伙马上就要出来。”
波越警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距此十来米处的咖啡馆大门。咖啡馆大门正对面一家商店的屋檐下,有一位二掌柜模样身穿和服的男人。此人一定是波越警长的部下。
旋即,波越在电话中提到的那个“白色巨人”出现在咖啡馆门口。波越警长没有说错。此人从头到脚白得象涂了一层白粉。如果把他的衣服扒了,说不定皮肤象得了白化病的病人一样白。至少可以说,此人的面孔,在普通白种人中间也算得上白得出奇的。
此人真可谓名副其实。身高至少六尺,长得象日本相扑大力士一样胖。
他走出咖啡馆后没有招呼出租车,而且大摇大摆地朝银座大街走去。
一场稀奇古怪的盯梢战开始了。走在最前面的是浑身呈白色的宠然大汉。他身后十七八米处是穿羊驼毛质西服戴墨镜的古怪老人和足登红皮长靴的司机。再后面,是一位退伍军人出身的掌柜模样的刑警。
“那家伙如果真是暗语中提到的那个‘白色巨人’。咱们要一直盯着他不放,最终就可以查明吕班藏赃物的地点。也自然就难抓到吕班。得仔细盯住他。让他溜了可就坏事啦!”波越警长小声说道。
“嗯。有道理。不过我觉得,那家伙也白得太过分了点!”看样子小五郎并没有显示出多大的兴趣。
“白得过分?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可疑嘛!那身白色打扮,说不定其中有我们还没弄清楚的含义。”波越警长嘴上嘟哝道。
盯梢继续进行。
白色巨人摇晃着白色手杖,穿过银座大街的电车道,走进了一家大百货商店。
“奇怪!那家伙难道已经发现被跟踪啦?干吗装模作样地往百货商店里钻?”
“他发现了又怎样?反正咱们不能停止跟踪。他去哪儿咱们也跟到哪儿,一定要找到他们的巢穴!”
波越警长显得异常兴奋。而小五郎却感到兴味索然。
巨人乘电梯上了楼顶花园。尾追者们乘上同一架电梯,隐蔽在角落上盯住猎物不放。楼顶花园里,一大群人正仰望着天空,等待着什么出现。
“哦,那家伙上这儿观看飞机来啦。他说不定是法国人。”
小五郎若有所思地轻声说了句。
当天,正巧是某位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驾驶三人乘坐的小型飞机做环球飞机冒险并飞到东京上空的日子。电台报道过该青年驾驶的飞机飞过东海道上空的方位。
东京市民为了对这一罕世壮举表示欢迎,全都沸腾起来了。东京的许多高楼大厦顶上云集了无以数计的人群。
“法国人真可怕。不光出了个夏普朗,还出了个吕班!”
一副司机打扮的小五郎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象他这样足智多谋的大侦探,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环球飞行冒险同黄金假面的犯罪有什么关连。
不一会儿,楼顶人群沸腾的欢呼声报知了那位法国空中豪杰的到来。万里无云的蓝天上,三架老鹰似的飞机从西面远远地飞来。其中两架是某报社的导航机。
机体愈来愈大,离仰头观望的人群头顶愈来愈近。轰隆隆的螺旋桨声,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瞧!那家伙的举动很奇怪!”
波越警长用肘部顶了一下身旁的小五郎。对这位忠于职守的警官来说,地上的白色巨人比天上的英雄更为重要。
白色巨人的举动的确反常。只见他走到楼顶的边缘,用不知从何处弄到手的两面大红色小旗,不停地举在头上来回晃动,象是在打旗语信号。乍看上去,好象是对正飞到百货商店上空的飞杨表示欢迎,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因为他的眼睛并没有朝天上看,而是在看不远处另一幢高楼屋顶上站着的人群中的某一个人。
“喂,小五郎,那家伙在朝对面楼顶上的哪个人打信号!真是愈来愈搞不懂了。”
波越警长眼睛闪射出兴奋的光芒。
小五郎表情依然冷淡。
飞机的影子在天际消失后,楼顶上的欢呼声才静了下来。人们激动地交谈着开始下楼。白色巨人就混在人群中间。
电梯在一楼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