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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千山暮雪-禽兽和我的甜蜜生活-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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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辈子他永远不想再见我,我也永远不想要再见到他。

    案子最胶着的时候,慕振飞费我打了个电话。我意外极了,他约我在学校明月湖边见面。
    初夏的明月湖,已经是一顷碧荷,风摇十里,湖畔的垂柳拂着水面,圈出点点涟漪。我坐在长椅上,时间快得让人觉得恍惚,转眼间夏天已经来了。我本来应该在不久之后飞往美国,但现在官司缠身,只怕我这辈子再也去不了C大了。
    所有的季节中我最不喜欢夏天,可能是因为夏天的时候父母离开了我,也可能是父母离开后,我的每个暑假都让我觉得格外漫长难熬。我坐在湖边看荷叶,春天的时候,我好像也坐在这里看过梅花。那时候季节还早,梅花都没有开。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我可以将萧山和莫绍谦都忘了,从此不再提起。
    有人在我身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我还没有转头,已经听到熟悉的嗓音:“可以吗?”
    原来是慕振飞,他拿着烟盒,仍旧是那种彬彬有礼的样子。我点点头:“给我一支。”
    我生平第二次抽烟,仍旧是一股苦苦的味道,有一点点薄荷的清凉。我掌握不好换气,慕振飞瞥了我一眼,说:“没那个本事就别逞能。”
    他的舌头还是这样毒,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也只有他和悦莹,一如既往地对我,尤其他,更难得了。我又狠狠抽了口烟,没想到呛的更厉害,我咳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蹲到一旁喘了半天,被迫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勉强抑着咳嗽说:“这也太难学会了……”
    慕振飞笑起来,仿佛我说了个挺好玩的笑话,他笑起来真好看啊,唇红齿白,阳光灿烂。有慕振飞这样的帅哥在身边真不错,让我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美的,让我觉得活着还是非常有趣的。只是可惜,我想慕咏飞这次不整死我是不肯收手的了。
    正当我还在这样想的时候,慕振飞已经收敛笑容,对我说:“我姐姐的时间,我私人向你道歉。”
    他的脸色难得认真,非常凝重。
    但我真被吓了一跳,我简直受宠若惊:“不敢当。”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慕家人太高深莫测,我着实陪他们玩不起。不过是慕咏飞还是慕振飞,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慕振飞说:“我姐姐已经答应和莫绍谦离婚。”
    我问他:“他们俩真要离了?”
    慕振飞挺坦然:“早该离了。从一开始我就反对姐姐一意孤行,可是她并不听我的意见。她总觉得有把握可以让姐夫爱上她,可是她并不知道,爱情是无法操纵的,尤其以她的个性,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我眯起眼睛看着太阳,真是刺眼啊,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林姿娴还躺在ICU里,也许她永远也不能在阳光下对我微笑了。慕咏飞轻轻地一点指头,就毁尽了她的一生。我尽量平静地问他:“你姐姐如今怎么样”她的伤?”
    “她已经去日本做过检查,可能要做一系列整容手术,不过术后的状况应该还是很乐观,她不肯咽下这口气。但我是代表我父亲来的,我父亲认为,这一切已经够了,应该结束了。所以他让我来,向你表达歉意,并且转达善意。我和我父亲都希望这件事情尽快终止。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要求林家进行另外的民事赔偿。”
    我却喃喃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听说你们家很有钱?”
    “也没有多少,小富即安罢了。”
    真是好家教的孩子,口气谦虚地很。
    我不知为什么又问他:“要是莫绍谦和你姐姐离婚,损失是不是很惨重?”
    慕振飞想了想:“不止是他单方面,其实对慕家而言也是一样,我父亲大为光火,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应该把力耗在内斗,而应该寻找更有效而妥当的解决方式。我姐姐其实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可以说她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除了你姐姐,你父亲就你一个儿子?”
    “是啊,”慕振飞问,“你怎么知道?”
    “大少爷,你一副未来掌门人的腔调,我能不知道么?”
    慕振飞笑容可掬:“你原来也不是那么笨。”
    我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慕振飞说:“我也不打算瞒你,莫少谦同意出让49%的港业股份给慕氏。也许你不知道这家公司的是他父亲一手创立的,姐姐知道他不肯卖,就一直指名要这个股份,于是一直拖着不肯离婚。但这次或许是为了你,或许他终于想开了,反正他答应了。”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慕振飞,他低头重新点了一支烟,对我说:“同学,你的运气不错。”
    我的身体有点摇摇晃晃,我看着他,就想看这个外星人,根本还没笑话他说出的那个惊人消息。我还记得我最后一次见莫少谦的情景,他根本就没看我。
    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微微发抖的手指,或许此生此世只有他自己知道,我说出的话,究竟伤害他有多深。
    他说过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他说过他永远也不想再见我。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肯答应出让股份?
    我喃喃地问他:“你怎么不围着你姐姐?”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慕振飞也仰起脸来,眯着眼睛看着太阳,“从二十岁到现在,她把所有时间经理都耗在这个男人身上,姐夫不爱她,就是不爱她,她却固执地不肯相信,她成天跟他斗,那个苏珊珊,我觉得姐夫一定是拖她出来当挡箭牌,他不至于有那种性质趟娱乐圈的浑水,可是姐姐就会上当。因为她爱他,爱情都是盲目的,他做任何假象她都会上当。她跑到别墅去,什么也没找到,因为报道她又去向经纪公司施压,将苏珊珊逼得都销声匿迹,连广告都接不到。我的姐姐,我觉得她真是可怜,她把大好的年华费在一个不爱她的人身上,而且执迷不悟。在她生日前,姐夫订了一颗六克拉的粉钻,而且交给名店去镶。她在名店正好遇见那个设计师,设计师以为姐夫是要送给她的,还把完工的戒指给她看。她也满心欢喜,还在我面前提起,以为自己的执著终于起了作用。可是后拉这可向前完工的粉钻,姐夫去店里去走后,根本都没有送给她。”
    我只觉得一阵心酸,那颗粉钻我知道,镶得很华丽像鸽子蛋。我一直以为它是红宝石,我不知道那是粉钻。莫少谦送过我很多珠宝,我从来都没有留意过,他们都被我仍在保险柜里,最后我走的时候,一样也没拿走。爱情来的时候从来都是执迷不悟。在旁人眼里,莫少谦的所作所为一定是傻透了,我也觉得傻透了,他究竟在做什么?
    慕振飞慢慢地说:“我希望我姐姐可以遇上一个人,将她视作这世上最珍贵的珠宝,全心全意为她打算,呵护她,爱惜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忽然想起慕振飞说过的话,他说:“我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会让她幸福快乐,宁可我自己伤心的死去活来,宁可我一辈子记着她,想起她来就牙痒痒,见到她了又心里发酸,不知不觉一辈子。”
    这样的男人和上哪去找啊,一定早就没了有了吧。
    慕振飞对我笑了笑:“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听说你的出国手续办的差不多了,我想这件事突发的意外不应该影响到你出国继续学业,你放心吧。”
    他站起来,我坐在长椅上看着他,才发现他竟然穿的是校服,隔壁大学那么丑的校服被他穿的玉树临风,果然是校草气质,非同凡响。这样的男生要什么样的女生才配得上啊,我觉得慕家人太优秀了也是一种烦恼。不过幸好,这烦恼已经与我无关。
    我说:“谢谢。”
     他还是那样彬彬有礼:“不客气。”
    我仰着脸看他,问:“我能不能问你两个问题?”
    他的脸在柳荫深处显得暧昧不明:“你问吧。”
    “这次是你劝说你父亲阻止你姐姐继续将事态扩大,多吗?”
    他点了点头:“你猜的不错,是我劝说我父亲,我说服了他,这件事情到现在的局面,姐姐本身要负很大方的责任。她受到了伤害,可是有人因她受到了更深的伤害,所以因该结束了。”
    我慢慢叹了口气,是啊,够了,早就应该结束了,这一切。
    他问我:还有个问题是什么?“
    其实我没指望他会老实回答,结果他竟然还真的老实答了:“我是故意的——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然后看到你站在人群外——姐姐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你存在,但我早就知道了。”
    我瞠目结舌,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会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对着我笑,一脸阳光灿烂:“你说过只问我两个问题,我已经都答了。”


    尾声

    我终于还是按照计划出国,交换留学一年。
    警方的调查中止了,案子为民事纠纷,到了最后,其实是在和双方律师努力下,不了了之。悦莹给我找的那个徐大状真的挺有办法,让我清清白白无罪脱身。慕家没有纠缠,就像慕振飞说过的,他们没有进行经济索赔。系里只让我写了一份材料,说明事情的经过,证明我和这件案子无关,就继续帮我办完交换留学的手续。
    林姿娴的情况稳定了下来,可是仍旧昏迷不醒。医生说她也许半个月会醒来,也许永远也不会醒过来。林家父母从崩溃中已经渐渐麻木,我去医院看林姿娴时,林爸爸对我说:“尽心罢了,反正有我这把老骨头在一天,就不会让人拔了她的氧气。”
    我不知道ICU每天的费用是多少,林家还能够支付多久。林姿娴的家境一直很优越,我想任何父母都不会放弃者最后一丝希望,倾家荡产,也会让孩子继续活下去。萧山做了很多事情,医院里的一切事情都是他处理的,林家父母都说:“难为这孩子了。”
    他们已经将萧山视作半个儿子,最后的依靠。林妈妈对我说:“小娴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有萧山这样对她。”
    她说道:死“字的时候,甚至平静得不再流泪。
    萧山也非常平静,他对我说:“你先出国去吧,林家这样子,我想即使我和你一起去,你心里也不会安心的。”
    再说他还有一年毕业,到时候也许林姿娴已经醒过来了,也许林姿娴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
    他留在这里,是我们两个人的心安罢了。
    悦莹一直骂我傻,这次她又骂萧山傻。她气呼呼地戳着我的脑门子:就你圣母!就他圣人!你们真是圣成了一对!”
    我傻呵呵地对她笑,她更生气了:“喂!我在骂你呢!”
    我说:“我就要走了,好长时间你都不能骂我了,也不能戳我脑门了。”
    一句话只差把悦莹的眼泪都说下来了,她重重地捶了我一下:“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讨厌啊!”
    悦莹一直陪我到机场,还有一堆同学。行李箱是悦莹安排几个男生帮我拎的,我带的东西很多,因为收拾行李的时候,悦莹老是在我面前念叨:“把这个带上,你用惯了,美国没这个牌子卖!把这个也带上,省得到时候你去了美国,人生地不熟的,想买也一时找不着……”
    我觉得我都不是去美国了,而像是去非洲。除了肯定超重的大箱子,我还带了允许随身携带的最大尺寸的小箱子,打算放在机舱行李架上。
    萧山也来机场送我,他一直没有和我单独说话。悦莹跟我直使眼色,我想我和他已经不需要再有交谈。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快到安检时间,每个人都上前来和我拥抱告别,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变得大方。班上同学们大部分都 是开玩笑,让我在美国好好干,争取顺手申请到奖学金继续读硕士,大家都祝我好运。
    我和每一个人拥抱,别离在即,我才知道我有多么舍不得。我一直想要离开这里,到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可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舍不得。我在这个城市三年的大学时光,给予我的并不只是伤痛,还有许多点点滴滴,在日常不动声色地滋生着情绪。
    我想我终归还是要回来的,不管我怎么样念书,不管我读到什么学位,我想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悦莹上来拥抱我,在我耳畔说:“找个北欧男朋友吧,超帅的!”
    我想起来和她一起去逛名店买衣服时那个有着灰绿眸子的Jack。我忍着眼泪,对她笑:“像Jack那样的,如果真有,我一定替你先留一个。”
    悦莹也对着我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和我一样,有盈盈的泪光:“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也紧紧握着她的手。
    这辈子有悦莹做我的朋友,真是我的福气。
    萧山最后一个上来跟我告别,他用轻得只有我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对我说:“我会永远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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